第二十六章
南煙發覺自己想試穿訂婚旗袍的心萬分熱切。
晚上睡覺時,她反複琢磨,最後得出結論——
她隻是想試穿奶奶給她做的旗袍。
而這條旗袍,正好是她的訂婚旗袍而已。
她熱切的不是訂婚一事,也不是和齊聿禮訂婚帶給她的渴望,她隻是想穿奶奶親手給她做的旗袍。
於是隔天醒來,她又是那個百毒不侵,與世間情愛絕無關係的南煙。
南煙的旗袍課已經進入第二階段,需要早起過去上課。草草吃完早餐,南煙便前往錦琅府,跟著何師傅學量體裁衣。
錦琅府的高定訂單按照店麵位置的不同,數量不同。總店處於市中心,麵對的消費人群都是高收入人群,所以相對應的,對於客戶的要求會更嚴苛,旗袍師傅的水平越高,旗袍的價格遠高於其他店麵。總店隻有何師傅一位裁縫師傅,他完成一條旗袍至少需要半個月左右的時間,所以錦琅府總店一個月隻接一個訂單。
分店則不同。
分店的裁縫師傅最少有三個,高定旗袍的價格均價幾千,可現場定製,也可以網購。隨著時代的發展,錦琅府也附庸潮流,有了線上購買渠道。
南煙便跟何師傅學做旗袍,邊聽他給自己科普錦琅府的發展史和現今的經營模式。
“你有底子,學得快。”裁剪好一件旗袍所需的布料後,何師傅誇南煙。
“也沒有很快吧,我都學了一個月了,才上手做旗袍。”
“打好底子比較重要,沒必要一上來就學怎麼做旗袍的。錦琅府的旗袍不是流水線旗袍,尤其是咱們做高定旗袍的,力求每條旗袍都是獨一無二、製作精美無可挑剔的。”何師傅說,“鑲、嵌、滾、宕、盤、釘、勾、繡,每個步驟都不能省略,你必須得將它們刻在腦子裡。”
南煙眼神平定:“會的。”
何師傅笑了笑,示意她:“走吧,把這些布料給拚湊起來,做成旗袍。”
南煙也笑,“好。”
因為南煙是初學者,何師傅選的是最簡單的短旗袍,不涉及頂珠和刺繡,用的還是最普通的純棉麵料。南煙不愧是學服裝設計出來的,量體裁衣這方麵,稍一指點便通透無比。
他們選的模特是錦琅府的店員,旗袍量體需要麵麵俱到,需要測量衣長、胸圍、腰圍、臀圍等十八個數據,何師傅站在一旁,一句話都沒說,南煙量的分外精準。
做出來的成服,也是恰到好處的合身。
店員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喜出望外,對南煙讚不絕口。
何師傅也誇她:“確實是做旗袍的料,假以時日,就可以接手你奶奶的名號了。”
沈碧華被稱為蘇派旗袍第四代繼承人。
這聲誇獎,南煙屬實無法承受,她扯了扯嘴角,“老師,您彆這麼說,我的手藝差奶奶有十萬八千裡遠。”
“總會超越她的,長江後浪推前浪嘛。”何師傅拍拍店員,“這麼喜歡這條旗袍,就收下吧,等天氣熱了,就能穿了。”
店員雙眼放光,看看何師傅,又瞅瞅南煙:“真的可以嗎?”
南煙:“當然可以啦,在我做的衣服還沒能賣之前,你就是我的買家。隻不過,我對你的收費方式是——給我做模特。”
店員打包票:“沒問題!”
店員興衝衝又不舍地進換衣間把旗袍換下,穿上工作製服。
工作間裡,南煙收拾著裁剪過後不要的布料,驀地,手機響起,她又起身拿手機。
來電人是齊聿禮。
她戴上耳機,按下接聽按鈕。
兩隻耳朵都充斥著他無情緒的清冷嗓音:“什麼時候下班?”
南煙:“快了,我收拾好工作台就可以下班了,怎麼了?”
齊聿禮訝異:“才下午三點,就下班了嗎?”
南煙:“嗯,我剛做完一條旗袍,拍了幾張照片,待會發給你看。”
齊聿禮:“怎麼不穿給我看?”
南煙無奈:“我沒法量我自己的尺寸,做出來的旗袍不合我身,我怎麼穿給你看?”
齊聿禮了然。
南煙問他:“怎麼給我打電話了?”
齊聿禮不答反問:“你下班了直接回家還是要去外麵逛一會兒?”
南煙整理雜物的動作一頓,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她說這話時,臉上淌著幸福又憧憬的笑:“回家,奶奶中午的時候給我打了通電話,說是訂婚用的旗袍做好了,讓我回家試穿。”
“那我晚上過來接你們?”
今天是禮拜五了。
兩家人要一起吃飯,商議訂婚的事。
南煙:“不用了吧,司機可以送我倆過去的。”
齊聿禮淡聲:“還是我過來接你們比較好,順便拿些東西給奶奶。”
南煙好奇:“什麼東西?”
齊聿禮說:“一些見麵禮,拿到酒店,又得拿回來,倒不如早點拿給奶奶。”
齊家禮數太多,齊聿禮看似不遵守,畢業後沒回自家公司上班反倒去了霍氏,實則整個齊家上下,最懂禮數、守規矩的就是他了。雙方家長見麵,雖說兩家人熟絡的不能再熟絡了,但他該做的都會做到。
南煙忍不住嘀咕了句,“這麼守規矩,結婚之前咱倆就不能睡一張床。”
齊聿禮音色沉沉,毫無起伏的聲調說:“我不介意和你在車上睡。”
南煙:“……”
她一把按下掛斷按鈕。
麵壁思過真是一點用都沒有。
是她看走眼了,他一點都不守規矩!
電話掛斷,南煙咬牙切齒地收拾著東西,拿起剪刀,對著空氣惡狠狠地哢嚓哢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