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70(1 / 2)

細雨紛飛,彆離時刻。

畢業典禮之後,便到了畢業生們離校的時間。

校門內外都停滿了私家車和小貨車,裝滿了畢業生的行李,隨處可見家長與學生的組合,就像新生入學的時候一樣熱鬨。

覃向曦的行李早就收拾好,是幾個月前她剛搬出學校的時候,父母便雇了人搬空了她的宿舍,隻留下了一些上課或者排練的必需品。

這會兒她剛結束最後一次班會,隻需要回去拿上幾本書還有自己放在宿舍裡的備用琴。

但剛下宿舍樓,她手上的東西也被父母搶著拿走了。

她兩手空空地走在穿過宿舍區,看著熟悉又陌生的校園,突然說想一個人逛一逛,她的父母自然也隨她,隻說在校門口等她。

路上認識的同學朝她微微頷首,連一句寒暄都來不及說,抱著懷裡的東西匆匆離開,一腳下去便踩出一道水花。

覃向曦下意識往旁邊避了避。

林蔭道的另一側是同學院的男同學,看見覃向曦時欲言又止,像是想要上前說幾句,旁邊的朋友慫恿地推著他往前,他卻本能地抗拒。

頭低下去又抬起來,正撞上覃向曦的視線,他尷尬地笑了笑,下意識低頭,然後什麼也沒說,轉頭就離開了。

這是一個一直對覃向曦有好感的男同學,然而性格靦腆內向,直到畢業季才被朋友們慫恿鼓動著去跟覃向曦告白。

先前覃向曦排練的時候,也時常能看見他在周邊徘徊。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說出口,覃向曦已經飛速地交了新的男朋友。

畢業彙演的舞台上,覃向曦的獨奏節目之後,一位校外的陌生男士向她獻了花,她滿臉羞怯地握住他的手,之後並肩一起走出彙演廳,上了同一輛車,後來有人去問覃向曦,她也沒有否認。

於是一場場無疾而終的暗戀就到此為止。

覃向曦看著那個男生的背影,隻想到前世江雪鶴看她的時候,是不是也同樣如此心無波瀾。

心底正想著,她聽見某棟教學樓外麵的小花園裡傳來一陣笑鬨的聲音。

花園之中的涼亭擋著外麵的雨勢,至少十來個人聚在一起,正圍繞著中間那個人打趣。

覃向曦掃了一眼,便認出當中的雁歸秋。

雁歸秋對著旁邊的同學笑,擺擺手,又把手裡的信封遞出去,裡麵是裝著訂婚宴的請帖。

周圍大多都是她班上的同學,雁歸秋的人緣相當好,班裡班外都有說得上話走得近的,訂婚這種大事自然有人起哄。

但畢竟已經是大學生,除了一小部分已經確定讀研的還能享受一下暑假的快樂,剩下大部分都已經開始工作,很多甚至已經回到了家鄉,想要抽出時間過來也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雁歸秋當然不會強求,也沒有看同學家世下碟的意思,群裡喊了一聲,願意去的都歡迎,免費提供住宿服務,響應的人也不少。

不過關係都有親疏遠近,那些關係足夠親近的同學,雁歸秋自然還是親自去一一邀請了。

這會兒就是一群人開完畢業班會出來躲雨,順道跟雁歸秋開開玩笑並道賀。

外麵的雨勢已經減弱,雁歸秋也跟同學聊完,揮揮手道了彆就要轉身離開。

她沒有看到不遠處的覃向曦,撐開的傘麵遮擋住了視野,她目不斜視,直接往校門外走去了。

覃向曦反應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雁歸秋站在校門口等了一會兒,來來往往的人從她身邊路過,不時有人停下來與她打招呼,順道寒暄幾句,過去幾個人之後,她看了眼手機,下意識抬起頭朝遠處看。

江雪鶴撐著傘穿過馬路,另一隻手上拿了兩串糖葫蘆。

覃向曦離得有些遠,聽不清她們說了什麼,隻見到雁歸秋收了自己的傘,鑽進江雪鶴的傘下,順手接過了傘柄。

江雪鶴空出手,接過她手裡的折疊傘,一邊把糖葫蘆遞過去。

雁歸秋就著她的手咬了一口,又轉過頭去笑著跟她說了些什麼。

兩人在門口並沒有停留太久,沿著校門這邊的路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走至人煙稀少的角落,江雪鶴側過身,飛快地在雁歸秋臉上親了一口。

可能是臉頰,可能是嘴角。

雁歸秋明顯怔了怔,扭過頭去看她,江雪鶴側著臉對她笑,有種惡作劇成功一般的狡黠感。

下一秒雁歸秋也貼近了江雪鶴的臉。

然而她們已經走過了拐角。

覃向曦愣在校門口,也不知道乾站了多久,直到一輛車停在她的身邊。

江雪陽的臉從車窗後麵露出來,麵上帶著幾分歉意:“曦曦,抱歉,我今天實在是太忙了,一忙完我就趕緊過來了,我沒有遲到太久吧——曦曦?”

他連著叫了好幾聲,覃向曦才回過神,轉過頭來看見他的瞬間,下意識在臉上掛上笑,說:“沒關係。”

她其實沒怎麼聽清江雪陽先前說了些什麼。

好在江雪陽隻關心覃向曦有沒有生氣,見她露出笑臉,才稍稍鬆了一口氣,一邊推開車門請她上車,一邊問道:“叔叔阿姨呢?你不是說他們會來接你嗎?”

覃向曦轉過頭往四下掃視了一圈,看見停在斜對麵的車,便伸手指了指:“他們在外麵等我的。”

正說著,就見覃父覃母各自拿了一杯熱飲從街對麵的便利店出來,正要打開車門上車,抬頭看見校門口的覃向曦,當即臉上一喜。

再微微轉過視線,看向旁邊的江雪陽,笑意又僵在了他們臉上。

兩人舉著傘,大步朝校門口走過去。

“曦曦,逛完了嗎?”覃母說著把手裡的熱飲遞過去,“牛奶和咖啡,都是你愛喝的,先暖暖身子吧。”

“我們先在雲華市休息一下。”覃父說道,“今天太晚了,天氣也不好,等明天再走。”

兩人完全視江雪陽為無物,似乎根本看不見這麼大個人杵在這裡似的,不歡迎的意思表現得很明顯。

江雪陽臉色也不太好看。

然而覃向曦就在旁邊,誰也沒有說什麼難聽的話。

江雪陽深呼吸了一口氣,勉強擠出個笑臉來,妥協地對覃向曦說道:“你先跟叔叔阿姨回去吧,我正好去超市買點菜,之前答應過你的,正好叔叔阿姨也在,就一起嘗一下我的手藝吧。”

他有意在覃父覃母麵前刷些好感,然而卻是熱臉貼了冷屁股。

覃向曦遲疑片刻,還是點點頭,說:“那我先回家等你。”

覃父覃母見她一副依戀的模樣,臉色更加不好看,然而不想叫女兒看了不開心,還是勉強收斂起敵意,冷淡地朝江雪陽頷了頷首,然後拉著女兒上了他們的車。

一上車,覃母就忍不住抱怨:“江家這些人一個個到底是有什麼妖法!怎麼儘可著我們曦曦勾|引!”

覃父在旁邊咳嗽了一聲,覃母才想起來女兒在旁邊,這才收住聲音。

停了沒幾秒,她還是又忍不住問女兒:“你就真的這麼喜歡這個江雪陽?”

覃向曦低著頭,捧著杯子沒有回答。

對於這個問題,她是心虛的。

她沒有底氣說“是”,卻也害怕給出否定的答案之後,父母會更堅決地反對她。

在覃父覃母看來,江雪鶴傷女兒至深,再看她家裡人的態度,就覺得他們家沒一個好東西。

結果轉頭女兒又看上了江雪鶴的親哥哥。

他們一開始自然是不同意的,然而女兒也是這樣低著頭不說話,等到他們勸得口乾舌燥,覃父一個不留神,語氣稍微重了一些,覃向曦就開始啪嗒啪嗒地默默掉眼淚。

於是覃父覃母便再不敢強硬地去阻止他們。

就像這種時候,覃向曦一安靜下來,覃父覃母也隻能跟著噤聲,不再去說那些反對他們的話。

等到了住的地方,覃向曦說身體不舒服,先去房間休息。

覃父覃母關切地追問了幾句,見她沒有發燒,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覃向曦躺在床上,卻並沒有多少困意,她聽見父母在外麵低聲地交談,提到江雪鶴和雁歸秋的名字。

覃母在發脾氣:“他們這是什麼意思?前腳拒絕了我們曦曦,後腳又叫我們去參加她跟彆的訂婚宴,是想當眾羞辱我們嗎?!還有那個雁歸秋,虧我以為她對曦曦真是一片真心,沒想到也是個朝三暮四的白眼狼!”

訂婚宴……

覃向曦想起來自己無意間放在客廳茶幾上的請帖。

那其實是江雪陽送來給她的。

用意自然不是為了來羞辱她,亦或是給她什麼難堪。

或許隱約帶了點叫她徹底死心的意思,但最主要的目的還是他想在妹妹的訂婚宴上公開自己的女朋友。

江雪鶴的訂婚宴有江老爺子親自過問,整個江家裡裡外外都給足麵子,但凡沒有什麼緊要到非在那天做不可的事,都會儘量捧場。

自然也會遠比她的接風宴更熱鬨。

對於江雪陽來說,這就是宣布戀情最好的機會。

讓更多人知道覃向曦的身份,既是尊重,也是叫旁人知道她的背後站著江家,日後便不敢隨意欺辱於她。

江雪陽甚至還開始考慮要不要順道宣布他和覃向曦訂婚的消息。

然而自從收到請帖之後,覃向曦卻一直猶豫不決,至今未能做出決定。

跟江雪陽結婚有很多好處。

至少今生她想辦法勸阻江雪陽不要隨意任用覃家的親戚,不再去肖想江雪鶴的感情,安安分分地做她的江太太,自然可以安穩富足地過完一生。

日後若是覃家出現什麼危機,江家也能幫襯幾分。

最重要的是,江雪陽是這個世界之中,她唯一感覺到“熟悉”的人,猶如一根救命稻草出現在她麵前,她下意識抓住,便不敢再隨意鬆開。

而且前世她對江雪陽有愧,今生便不由生出幾分彌補的想法。

無論怎麼看,這都是她能走的最好的一條路。

而叫她猶豫的原因也隻有那一個——

她不喜歡他。

覃向曦清楚最後自己仍然會走向江雪陽,然而或許是不甘,或許是內心深處微弱的希望,隻要還沒到那個時間,她寧願自己多當一天聾子、瞎子、傻子。

門外覃父低聲安慰了妻子幾句,安靜了幾分鐘之後,覃父才慢慢袒露出幾分妥協的意思。

“江雪陽也比江雪鶴好,至少他是正經的江家繼承人。”覃父按住激動起來的妻子,低聲給她講道理,“你看現在的江太太,身無分文嫁進江家,又沒有任何能力,現在不也是過得很體麵嗎?我們曦曦可比她強多了……”

覃母聞言有了幾分動搖,但隨之而來的又是擔心:“不行不行不行,這要嫁進去,那江太太可就成了曦曦的婆婆了,萬一以後仗著這層關係欺負我們曦曦怎麼辦?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看曦曦有多不順眼。”

覃父也陷入了沉默。

“你忘了前兩天她還打電話來指桑罵槐,說得好像我們多稀罕他們家兒子似的,明明是她兒子對我們曦曦死纏爛打……”

正說著,門鈴叮咚叮咚地響起。

覃母起身去開門,短暫的靜默之後,屋裡的氣壓變得低沉。

門外站著的是江夫人,一聲冷哼之後,她便開門見山:“我最後來找兩位談一談你們女兒的教育問題——年紀輕輕的小姑娘該有點廉恥之心,不要整天隻想著倒貼我們江家,我們江家可高攀不起你們家的小公主……”

江夫人氣勢洶洶,話語裡是憋了一路的怒氣。

在她眼裡,覃向曦就是不自尊不自愛還愛死纏爛打的任性姑娘,之前江雪鶴的事已經讓她一肚子火氣,如今還沒過去幾個月,這丫頭也不知道用什麼法子,轉頭又勾搭上了她兒子。

剛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江夫人就火冒三丈,甚至覺得這是來自覃向曦的挑釁。

最初她想置之不理,隻等兒子什麼時候膩味了,再踩上幾腳。

然而令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江雪陽不僅沒有膩,反而越發的上頭,不僅為了覃向曦推了好幾次工作,遲到早退,還宣稱她是自己的真愛,最近想考慮訂婚的事。

江夫人從丈夫的隻言片語中都能意識到,最近公司裡已經有很多人對江雪陽近期的表現表示了不滿。

江父叫江夫人勸勸兒子最近收收心,卻全然沒想到江雪陽已經變得這麼“癡情”。

勸了幾次卻險些跟江雪陽吵起來之後,江夫人終於坐不住了。

一向懂事且上進的兒子突然之間變得這麼不務正業,自然隻能是被旁人給帶壞了。

而覃向曦,家世、相貌、能力、品性……哪一樣都不夠突出。

更重要的是,她還被江雪鶴拒絕過。

不說她是怎麼突然間移情彆戀,從喜歡女人變成喜歡男人的,單就被拒絕過這一點就讓江夫人覺得無法接受——

江雪鶴都看不上的人,江雪陽怎麼能擋寶貝似的寵著呢?

一定是覃向曦暗中耍了什麼手段。

然而幾次電話暗示,覃家卻仿佛都聾了一般全無表示。

前兩天江雪陽更妄想在妹妹的訂婚宴上宣布自己交女朋友的事。

江夫人雖然更偏愛兒子,但比起覃向曦,她自然還是更偏向自己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