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70(2 / 2)

在妹妹的訂婚宴上,把妹妹曾經拒絕過的女人帶在身邊,這到底是想打誰的臉呢?

而且到時候江老爺子肯定也在場,細究起來就是不尊重妹妹,狂妄自我,再往上升就是不知輕重,不能擔當大任。

老爺子本就偏向江雪鶴,再由江雪陽這麼一鬨,一生氣說不準當場就叫他下不來台,到時候的後果可都是由他自己來承擔。

萬一因此影響了江雪陽的前程,覃向曦是萬死也難辭其咎的。

江夫人自然不能任由這種可能性發生,於是在幾個電話暗示明示無果之後,乾脆就直接找上了門。

聽著江夫人那些指責,同樣愛女心切的覃母自然不能忍,門還沒關就忍不住罵了回去。

周圍的鄰居偷偷打開門縫,探頭出來看熱鬨。

房間裡的覃向曦聽著外麵的吵鬨聲,隻覺得腦袋昏昏沉沉,像是有什麼無形的重物陡然間壓下來,叫她覺得喘不上氣。

前世似乎也有這麼一幕。

江夫人不滿兒子放著身份更高的聯姻對象不要,轉頭去娶身上一堆麻煩的覃向曦。

幾次三番上門與覃家人對罵。

然而覃向曦總是被保護得很好,在家時有父母出麵,嫁人之後,除了最後鬨出事端時,也總是有江雪陽從中做和事佬。

覃向曦不想重蹈覆轍,然而事情的走向卻仍然逐漸向前世靠攏。

而這一次,當她受不了跑出家門的時候,卻再也不會有人不遠萬裡趕到她的身邊,來陪伴安慰她了。

覃向曦漸漸昏睡過去,意識朦朧模糊之間,仿佛看見了另外一個自己。

夢裡的她同樣在跳樓之後重生了。

但她重生在了一個熟悉的世界裡——

江雪鶴依然如同高嶺之花,可望而不可即,雁歸秋仍然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甚至在她昏迷過一次之後對她越發的緊張。

隻是因為一次打電話時帶了鼻音,雁歸秋便能放下手裡所有的工作,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她的身邊,僅僅隻為了確認她依然安好。

一次酒後失言,她道出未來江雪鶴對她和她的家人做過的事,雁歸秋便從此盯上了江雪鶴,本來毫無交集的兩家公司屢屢撞上,叫措手不及的江雪鶴吃了不少暗虧。

雁歸秋從不懷疑覃向曦的話,或者說十分在意她的每一句話。

隻要她期望的事,雁歸秋總會竭儘全力去為她達成。

夢裡重生的覃向曦在碰壁幾次之後,漸漸從對江雪鶴的迷戀中走出來,終於看見了身邊的人的好。

某一天她突然發現,原來當初真正帶她走出年幼時夢魘的人,不是將她從睡夢中叫醒的江雪鶴,而是冒著生命危險救下她的雁歸秋。

她懊惱、後悔、愧疚……

卻又慶幸歡喜,還有重新開始的機會。

最終她徹底放下執念,轉而投入雁歸秋的懷抱,卻發現江雪鶴不知何時也對她動了心。

然而那時候她已經不喜歡江雪鶴了。

在她和雁歸秋訂婚的前夜,江雪鶴私下裡來找她,然而她卻目不斜視,將自己的手放進雁歸秋的懷抱。

江雪鶴迎著風雪站在原處,靜靜地看著她們牽著手的背影遠去……

……

“曦曦、曦曦——”

熟悉的聲音將覃向曦喚醒,她睜開眼睛,恍惚間看見眼前仿佛是雁歸秋的臉。

就像過去她每一次覺得傷心痛苦難過的時候,總是雁歸秋關切地陪在她的身邊。

她有時候會覺得雁歸秋簡直像狗皮膏藥一樣,甩也甩不掉,然而後來漸漸卻也成了習慣。

隻有麵對雁歸秋的時候,她才能放心地傾吐自己所有的不安與脆弱,然後得到一切她想要的回應。

但她通常也隻在難過孤獨的時候才會想起雁歸秋。

可這個時候,她同樣因為這個世界而感到痛苦。

然而還未等她露出笑意,就感覺到一陣輕柔卻不容抗拒地力道扶著她的背幫她坐起來,隨便是一碗帶著苦意的藥水被遞到她的嘴邊。

苦味衝進鼻腔,覃向曦下意識皺眉,意識陡然間清醒。

——雁歸秋從不會強迫她吃這麼苦的東西。

覃向曦終於回過神,睜開眼睛,看見麵前是江雪陽關切的眼神。

眼前又哪裡有雁歸秋的影子。

覃向曦怔了怔,下意識看向門外。

還是熟悉的房門,她依然身處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裡。

覃父覃母在外麵低聲說話,聲音壓得很低聽不清楚,但明顯不是在吵架,而像是在商量著什麼。

“我媽已經回去了。”江雪陽注意到她的視線,解釋道,“這中間一定是有什麼誤會,回頭我會再好好勸勸我媽的。”

江雪陽坐在旁邊說:“對不起曦曦,是我考慮不周了,雪鶴和雁歸秋的訂婚宴,你要是不想去,那就在家休息。”

他買完菜回來的時候,正撞見母親跟覃父覃母的爭吵。

兩邊你一句我一句,唯一相同的論點卻都是不該參加那場訂婚宴,覃家覺得這是在故意羞辱女兒,江夫人覺得覃家是想去砸場子。

而江雪陽回頭再仔細想想,便發現覃向曦對訂婚宴的事確實並不太熱衷。

他冷靜下來想想,便覺得是自己疏忽大意,沒有照顧到覃向曦的心情,於是這會兒便很積極的認錯。

“但是畢竟是我親妹妹訂婚宴,我不去就太不像話了。不過好在也沒有其他什麼事要我忙的,也就那一天要出現在宴會上,等忙完我就立刻去找你……”

還未等他提出補償的方案,覃向曦就輕輕拉了拉他的袖子,低聲說了些什麼。

江雪陽沒有聽清,下意識停下來,又問她一遍:“你說什麼?”

覃向曦低下頭,避開那碗苦藥湯,低聲說:“……我想去。”

-

六月底。

天氣漸漸開始熱起來。

覃向曦隔了半個月回到雲華市,卻已然有了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舉辦訂婚宴的酒店周邊也被包下來,為長途跋涉而來的賓客們提供住宿的服務。

覃向曦堅持自己一個人來,瞞著江雪陽提前一天上飛機,手裡拿著請帖本來就可以住進酒店,然而站在門外躊躇許久,她還是轉身去了學校附近另外找了旅館。

類似一種近鄉情怯的情緒,又或許隻是本能的逃避。

放下行李之後,天色已經暗了下來,窗外的風終於帶上幾分涼意,覃向曦站在窗口往外看著地麵上的車水馬龍,呆怔許久,直到路邊所有的燈都亮起,才轉身下樓去找餐廳吃晚飯。

她並不是第一次獨自出門,一個人吃飯。

然而從前世到今生,她從沒有一刻會真正覺得寂寞過,但再一次回到這座城市之後,她反而感受到了一種寥落的孤寂感。

掏出手機也不知道該打個誰,她甚至不知道班上有幾個同學留在了雲華市,也不知道朝夕共處四年的室友畢業後的去向。

自然更不會有人因為她一個電話就能不遠萬裡,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她的麵前。

一個人坐在餐廳的角落,一個人走在繁華的市中心街道上,看著路麵上奔騰不息的車流,她才恍然覺得自己渺小。

世界上沒有什麼東西會因為她的意念、她的願望而停下來。

隻有她一個人站在原處不願動彈,不願正視現實,被孤零零地拋下後再站起來,才會手足無措。

可那又能怪誰呢?

她怪不了任何人。

往回走的路上,覃向曦開始有些後悔因為不想看見外麵的繁華街景而繞了小路。

她看見了路儘頭的雁歸秋和江雪鶴。

她們站在一個小公園的出入口,並沒有注意到小路另一頭的覃向曦。

雁歸秋蹲在地上,不知道是在看地上的花草,還是隻是單純的走累了,於是臨時決定蹲下來休息。

江雪鶴站在她旁邊,朝她伸出了手。

雁歸秋抬起頭,看著她笑,卻是搖了搖頭。

江雪鶴便彎下腰小聲跟她說了些什麼,鼻尖撞到一起,雁歸秋憋了一會兒,終於沒忍住笑出了聲。

覃向曦原本想要避開,聽見雁歸秋的笑聲,腳步卻硬生生地釘在原處。

她看見江雪鶴伸手拉起雁歸秋,然後兩人的手就再也沒有放開過,就像小孩子玩鬨一樣慢慢晃著手,慢悠悠地往公園裡走去。

走進路燈的燈光之下時,兩人眼底都隻看向對方,明亮得像是在發光。

隱隱還能夠聽見她們說話的聲音。

“一會兒回去吃飯吧。”雁歸秋說,“前兩天買的菜還在冰箱裡,再不吃完該浪費了。”

“好,一會兒順路去門口再買點小菜吧。”江雪鶴看了眼手機,說道,“天氣預報說夜裡有雨,回去之後記得把被單收回來。”

“哎呀天氣預報哪回準過……不過也確實,好像曬了好幾天了……”

“明天還要去學校嗎?導師那邊怎麼說……”

“這幾天都是放假,開學之前的時間我全都能留給你……”

“等這邊結束,也回寧城再住幾天吧,之後可能沒有這麼多時間了……”

……

兩人的聲音漸漸遠去,連同背影一同消失在遠處的陰影之中。

覃向曦站在路燈下麵,呆呆地望著她們離去的方向。

無論前世還是今生,亦或是那個虛幻的夢境裡,她都未曾見過她們這麼“日常”的模樣。

——或許曾經有過,但並未在覃向曦的記憶裡留下任何深刻的印記。

與那些夏日晚飯後一同出來納涼散步的普通夫妻一樣,一邊嘮著家常話,一邊慢悠悠地共同繞過一圈又一圈的小道。

並不稀奇,也並不深刻,然而就是自帶著一種叫外人無法涉足的氣場。

好像就隻有她們兩個人才站在同一個世界之中。

令人羨慕。

良久之後,覃向曦才敢麵對自己內心深處真正的想法——

她覺得羨慕。

可她卻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羨慕誰。

羨慕雁歸秋嗎?她追到了自己苦戀多年而不得的女神。

羨慕江雪鶴嗎?曾經獨屬於覃向曦一人的溫柔專注全都被傾注到了她的身上。

就好像她所有不甘的執念都撞到了一處,一點點混合成了苦澀的東西,在她心間緩慢地流淌著。

周圍行人來來往往,全都是陌生的麵孔。

他們麵帶疑惑地打量著呆站在公園門口的年輕姑娘,有位熱心的大媽正想來問問她是不是遇見了什麼麻煩,卻先見她慢慢蹲下去。

覃向曦伸手捂住了臉,眼睛酸澀,眼淚滾落下來的瞬間,最先想到的還是雁歸秋的臉——

如果是那個“雁歸秋”,絕不會在她麵前奔向另外一個人、去牽另外一個人的手,卻連一個眼神都吝嗇給到她身上。

雁歸秋怎麼可能不在第一時間發現她的存在呢?

覃向曦恍恍惚惚地想。

那些撕裂般的記憶再度在她腦海裡回旋——

一半是“雁歸秋”滿頭血地擋在她麵前,焦急地叫她快逃,滿臉的擔憂與關切,聲音顫抖,卻不肯退卻分毫,因為她身後就是覃向曦。

一半是雁歸秋麵不改色地從她身邊路過,冷淡得像是壓根沒有看見她的樣子,她覺得痛苦、她開始流淚,雁歸秋也隻會後退,然後轉身,轉頭對著另一個人笑得像個善於撒嬌的小女生。

直至這一刻,覃向曦才陡然間明白過來心底那陣鈍鈍的刺痛與淡淡的不甘源於何處——

曾經那麼愛她的人再也不會出現在她的麵前。

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有那樣愛她的人出現了。

作者有話要說:下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