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事”,冉千千回頭接過侍衛手裡的火把,提了口氣,走進肮臟又逼仄的小木屋。
可才走了兩步,冉千千腳下便像是被灌了鉛一樣無法動彈。
須臾,她逃也似的跑了出來,一邊乾嘔,一邊發抖。
饒是她已經做足了準備,還是被木屋裡的畫麵刺激得極度不適。
少女像發瘋似的。
推門、推門再推門。
......
直到——她看到那張記憶中熟悉的麵孔,還有男童眉尾那顆痣。
她木訥的站定,又慌張的奔出木屋。
她拽著門外的靈寶,眼神驚恐,臉色煞白。
她的眼淚就像決了堤,收都收不住。
她顫顫巍巍指向屋內,“小白,那......那裡那個,他......你再幫我看看,看看他右邊眉尾是不是......有,有顆痣?我沒看清。”
她哭得一句完整話都說不出,她盯著那死去的男童看了那麼久,她看到他的容貌與記憶中的樣子幾乎重疊,她看到她眉尾的那顆痣。
她記得,弟弟那顆痣小小的,是紅色。
她記得,算命先生說弟弟那顆痣寓意不好,以後會娶不上媳婦。
她記得,阿娘追著算命先生撒潑打罵,追出去二裡地。
她曾怨恨過父母,為何那般狠心將她送到道觀中。
她知道這世道女娃要比男娃賤,所有人都這樣認為,可她還是怨恨他們不公。
家裡有好吃的從來沒有她的份。
在家裡,弟弟從來不用做任何事,可她三歲不到便要跟著爹娘一塊乾活。
好在,她在道觀裡過得還不錯,她也很慶幸自己被送到道館,而不是被父母賣給人牙子。
老師父對她很好,教她習武、習字。
也從不苛待她的吃食。
可這麼好的老師父於兩年前還是走了,走得很突然,睡一覺便再沒醒來。
她大哭一場,撕心裂肺。
她感覺自己被所有人拋棄了。
她下山,回到坎兒村。
可父母卻早已經病逝,她坐在父母墳前,她想哭一場,可卻怎麼都哭不出來。
很多時候她都會想,自己會不會太過冷漠了?
她以為她恨父母,可她坐在父母墳前時,卻那麼的平靜坦然。
她以為她恨弟弟,因為弟弟,父母才會那般偏心。
可弟弟當時那麼小,弟弟是無辜的啊。
弟弟跟她一樣,一樣活在世俗的眼光裡隨波逐流。
他們誰都沒有錯,錯的是這世道。
父母死了,弟弟也已經不在村子。
她打聽了好久才打聽到,弟弟是被舅舅一家給接走了。
弟弟能跟著舅舅一家生活挺好,她小時候見過舅舅,記憶裡他是個很溫和的男人。
她想再去見一麵弟弟,了卻心中那份執念,見一麵她便離開,獨自去流浪。
可等她找到舅舅家,卻得知,弟弟被他們以三十兩的價格賣了。
舅舅跪在她麵前,說他也是不得已,他說家裡太窮,養不起了。
可她卻見著舅母頭上簪著一根精巧的銀簪子,兩個表弟身上穿的也都是細棉布。
舅母說,弟弟是自願報答養育之恩去鏢局的,還說他是去過好日子,給鏢局乾活輕鬆還有月錢領。
可她去鏢局打聽卻沒尋得弟弟蹤影。
離彆尚年幼,再見已生死相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