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 35 章(2 / 2)

蕭姚屍骨如鐵證如山,明明白白擺在這座蕭家的暗室裡,他能怎麼說?

他是有口也說不清。

滿場的人,隻剩下葉非折信不是蕭家家主乾的。

新掘的地下密道、那兩張窗口飛來的紙條……

讓葉非折覺得蕭姚的屍骨,不過是幕後之人引他到這裡,引他到他修為所在地方的手段罷了。

但葉非折管是不是蕭家家主乾的?

他甚至站出來落井下石:“師父,我有個猜想。”

四方宗主轉向他時,態度有肉眼可見的緩和,溫聲道:“你說。”

葉非折說:“我從禍世身邊逃出來時,他已打算從臨平城離開。”

在場之人,聽了葉非折這話後,不禁微微挑起眉。

葉非折麵不改容,說得很像那麼回事:“畢竟禍世生來冷清冷性,就是蕭姚在時,對他也不過那樣,敵不過自己性命重要,更遑論是她死了十幾年的一具屍骨遺骸?”

生來冷清冷性…

即使知道葉非折不過是在為自己開脫,楚佑聽到這一句評語時,仍是心口一滯。

楚佑被罵過太多次,該是不在乎那些惡語相向的。

旁人罵他,罵得再惡毒,再不公不正,楚佑也不會給他們一點點的動容。

但那是葉非折。

從葉非折口中說出來的,哪怕是假話,哪怕一個字,楚佑都聽不得。

他給葉非折世上最縱容最無底線的信任真心,不求葉非折回報給他同樣一顆真心,也會希望葉非折是信他的。

不管楚佑怎麼想,反正葉非折這話說得在理,在場眾人不由得信了三分。

就連蕭家家主,一樣想抖抖自己當初腦子裡進的水,看看自己是為什麼會認為楚佑會來蕭府。

唯獨蕭漸羽,狐疑地打量過葉非折。

莫非楚佑真沒來?

以他的性格,怎麼可能?

“葉道友這是在血口噴人!”

不管狐不狐疑,該維護的還是要維護。

蕭漸羽踏前一步,擋在蕭家家主身邊,莊嚴指責道:“蕭姚堂姐為家主愛女,家主怎會行如此罔顧人倫之事?若是葉道友再繼續汙蔑家主清譽,我哪怕行冒犯長者之避諱,也要鬥膽請家主發誓,自證清白!”

蕭漸羽為自己扣得一手好帽子而得意。

逼蕭家家主發誓——

逼一個輩分修為均大於他的長者發誓,這是何等不敬的行為。

他葉非折莫非還能不要名聲不成?

對,能,可以,想不到吧?

蕭漸羽大概沒想到葉非折上輩子做了幾百年高高在上的仙首。

這輩子雖說砍號從頭來過,但他命好走狗屎運,楚佑、宿不平、四方宗主、千歲,輪流護著他,葉非折依舊是昔時那副仙首的心性脾氣。

如果可以,葉非折不但能毫無心理障礙地逼著蕭家家主發誓,還能毫無心理障礙地打爆蕭家家主狗頭。

葉非折道:“你自是可以讓蕭家主發誓說自己從未動過蕭姚遺體,但蕭家大把的人手,又不用蕭家主親力親為,蕭家主敢說自己對蕭姚前輩遺體是全然悲哀懷念?”

蕭漸羽語塞。

因為這個,還真不能。

若是真的悲哀懷念,怎麼會舍得拿來做引誘禍世的誘餌。

“算了漸羽。”

蕭家家主有氣無力一擺手。

在這有氣無力的外表下,不難看出蕭家家主有多懷疑人生,悔不當初:

“我覺得他說得挺有道理的。”

蕭漸羽:“???”

您蕭家家主倔強的尊嚴呢???

您反派孜孜不倦的搞事精神呢???

您要維護的家族體麵呢???

你原著中搞男主的時候,多樂此不疲,多身殘誌堅啊,怎麼現在就不掙紮一下了???

蕭家家主看開了。

他和晉浮,和池空明,和假妖尊,交換一個通透淡然的眼神,接著去思考通透淡然的人生。

蕭漸羽莫名有了一種孤軍奮戰的孤勇悲愴。

這世上,一個個都瘋了,難道瘋得隻剩下一個正常人了嗎?

緊接著,他目睹了一場讓蕭漸羽自己也想發瘋的場麵。

那團蕭家中人怎麼試都不能馴服,連原著楚佑也隻能和它同行修仙界的力量,忽地無比熱切,又無比乖巧地撲進葉非折懷中。

如乳燕投林,又似孤雁還巢。

那團光本就極亮極盛,朗日灼灼,明月皎皎,兼而有之,籠在葉非折身上時,刺目得讓人睜不開眼睛,連四方宗主等人物,都受其力量震懾,被定在原地不得動彈。

過了不知多久,那團力量慢慢消融在葉非折體內,刺得人淚落不止的白光也逐漸消失變淡,蕭漸羽才瞪大了眼睛,神智回籠。

難以言喻的怒火燒上他心頭,吼聲讓蕭漸羽原本溫文爾雅的麵目扭曲:“葉!非!折!”

他一個字一個字地吼出了這個名字:“你憑什麼動我蕭家之物!”

那是他追文時就盼望良久,連男士都沒成功融合的力量!

穿越後,蕭漸羽打動主意一不做二不休,既然楚佑不珍惜這團力量,就由自己來融合。

正好他能借著這團力量殺死男主,保全蕭家,也保全自己的榮華富貴。

為此,蕭漸羽甚至天天跑到這團力量麵前去,促膝長談,懇切得差點沒給它跪下,還被它屢屢打出去打到重傷吐血。

結果便宜了葉非折!

蕭漸羽氣得眼前一黑,什麼都來不及想,就不管不顧地向葉非折出手,語氣因過度的憤怒,而變得陰惻惻:“動了我蕭家的東西,必定要你血債血償!”

他已經顧不得站在葉非折身後隨時可能會出手的四方宗主和千歲。

蕭漸羽現在,滿心滿眼裡隻有一個想法:

他要讓葉非折死!

再剖開葉非折的心腹,取出屬於他的力量!

出乎意料,蕭漸羽迎上了一片刀光。

真的隻有一片而已。

葉非折不平事刀鋒劃出鞘外時,輕如鴻雁落羽,薄如蟬翼宣紙,就那麼輕飄飄地,不經意地,極其隨便地滑到了蕭漸羽麵前。

他伸出一隻手,就可以輕易碾碎的刀光。

蕭漸羽露出一抹獰笑,就想要伸手上前接住刀光。

“繡花枕頭一包草。”

蕭漸羽輕蔑想。

那種力量,給葉非折如何能發揮得出來?不過是便宜了憑一張臉取悅他人的廢物而已。

還是給他,才最合適!

蕭漸羽指頭觸到刀光,暢快得恨不得想要大笑。

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

刀光將蕭漸羽向後一推,長不盈寸的清光兀然拓寬,一疊一疊地洶洶而來,宛如怒海翻浪,將蕭漸羽、乃至他背後的蕭家家主,他們所在的小樓,一同地籠罩起來。

刀光化成第一重,天底下的長江奔流。

蕭漸羽想要去反抗,但人在潮中,人在浪中,他挪不動步子伸不開手,根本無從反抗。

他體會到了喘不上氣的絕望。

鋪天蓋地的刀光一頓,不再是唯恐旁人不知道厲害的鋪張模樣,浪潮一點點的消退,同時,刀光也一點點的更凝實,更明亮,回到最初葉非折劃出一刀的狀態。

它又成了一道圓弧。

刀光化成第二重,天穹上的半月高懸。

日月在上,如天同壽,眼裡怎麼放得下凡人?

皆如螻蟻罷了。

蕭漸羽之前還是手腳不能動,現在是渾身靈力都被抽得一空,對修行者而言,無疑是比殺了他更難受。

半月般的刀弧裂開,如天幕也被銳利至極的刀光撕開一道口子,滾滾銀流,爍爍星辰,天幕外至為壯麗,至為讓人歎為觀止的銀河流轉,大道萬千,露出冰山一角,下瀉人間。

刀光化成第三重,天幕外的銀河倒懸。

最後,所有江流半月銀河全沒了,仿佛是人做的光怪陸離的一場幻境。

隻剩下原地廢墟一片,和狼狽得爬不起來的蕭漸羽與蕭家家主。

葉非折收刀入鞘。

他站在那裡,紅衣甚至比方才的刀光還要美,還要驚心動魄,還要像自天外而來的好夢一場。

“你本來不值得我大動乾戈。”

恢複修為,蕭漸羽這等人物,是葉非折而言是閉著眼睛也能捏死的類型。

不值得。

“不過今天我想用刀,便破例一次。”

修為入體,握上不平事的那一刹那,葉非折有無與倫比的痛快和酣暢。

不用太多的著墨言語,太多的矯情修辭。

這把刀為他而生。

他為這把刀生。

僅此而已。

因此有了後麵三重刀光,一重勝一重。

不是給蕭漸羽,給蕭家家主,給蕭家臉麵,說他們值得葉非折如此煞費其事。

是他想用刀。

“正巧,我想那麼做很久了。”

從看到蕭姚的第一封書信時就想那麼做。

去他娘的蕭家。

葉非折隻希望楚佑和蕭家,能像他刀下的這座樓一樣,斷得乾乾淨淨。

“阿折。”

自從葉非折用刀那一刻起,千歲眼眶越來越紅,到最後泫然欲泣。

他勉強咬了咬唇,違心道:“你的刀真好。”

接著迅速補上:“我覺得你用千歲憂肯定更好,既然蕭家這邊的破事都了結了,不如阿折和我回魔道?我把千歲憂給你。”

“什麼千歲憂百歲憂?”

打魔宮一行開始,千歲成為了四方宗主的心頭之患。

他不肯放過與千歲相關的風吹草動,一點點動靜,冷哼道:“我徒兒道心堅定,說用刀就是用刀,說不練劍就是不練劍,哪管你千歲憂百歲憂?”

想賄賂葉非折?

休想!

四方宗主麵對葉非折時,咄咄逼人的神態又化成春風化雨的溫和慈愛:“來,非折,好一番折騰,總算是能回四方宗。”

然而這絕不是全部。

玄渚身旁,楚佑隻是個狀似貌不起眼的妖族侍從。

但是葉非折眼中,他越來越失控的殺意絲線和渴求眼神,存在感重得壓根無法忽視。

葉非折:“……”

你們為什麼那麼會見縫插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