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36 章(1 / 2)

場麵一時陷入膠著之中。

千歲和四方宗主彼此目光不善,衣袍袖擺皆被鼓蕩靈力震得肅肅而飛, 像極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前奏。

楚佑雖說安安靜靜待在妖族那邊, 安靜本分,瞧不出半分禍害來, 但手指上牽的殺意絲線卻實打實是天羅地網。

葉非折甚至懷疑他要乾一網打儘,漁翁得利的活。

因此, 氣氛也緊繃到了極處。

仿佛下一刻就會刀光劍影齊飛, 流沙走石一片。

旁人不敢摻合到神仙打架裡,皆默不吭聲地退了好幾步, 將場子讓給這兩人,隻剩下癱在原地不能動彈的蕭家家主與蕭漸羽兩人扶著腰, 目光絕望若死。

隻有玄渚自恃修為,非但不退, 還唯恐天下不亂地摻合進來。

他斟酌了片刻, 努力讓自己小心思不變得那麼明顯,連說話都委婉起來:

“我覺得吧,葉道友既然持了魔道的聖刀不平事,自該回去做魔尊比較好。”

不錯,然後美人就可以擺脫魔道這攤事,忙裡偷閒, 來他的妖族和他朝夕相處。

多麼美妙的未來!

想必美人如此急切想要迎葉非折回去, 乃至於不惜低聲下氣軟語求人, 也是有這個原因。

玄渚深為感動。

美人為自己甘願做小伏低, 這是何等叫人難以消受的深情厚意?

哪怕妖族魔道立場不同, 哪怕他身為妖尊不該插手人家家事——

但美人情誼,怎可不回報一二!

葉非折:“……”

四方宗主、千歲和楚佑爭得頭破血流倒也罷了,你玄渚來摻合什麼熱鬨?

莫非在他不知道,原著沒有提及的時候,妖魔兩道已經達成了同盟?

葉非折最終什麼也沒有說,默默地亮出了自己腕間的不平事。

他麵無表情反問道:“我想去何方,應當是我自己的事?”

葉非折出刀時三重刀光還深深刻在眾人腦海中,難以忘懷。

沒人自信能接得住他三重刀光。

全場更加安靜如鵪鶉了,連玄渚也自覺地閉了嘴。

唯有四方宗主和千歲兩個,一個眼神溫和慈愛,一個眼神殷殷期盼,雖說意味各不相同,但其中的熱切卻大同小異。

哦,興許還要加上一個暗中窺伺,稍不留神就可能被他一網打儘的楚佑。

四方宗主張了張口,說:“非折,你是我關門弟子,重視非常。我知你心中定然尊師重道,四方宗,才是你的家,你的歸處。”

聽著他這番話,蕭家家主和蕭漸羽忍不住麵容猙獰地吸一口氣冷氣。

狗屁的尊師重道!

您尊師重道嬌弱可憐的弟子可是打得我們現在都沒起來!

千歲也張了張口,說:“阿折,我知你心中定然是最掛懷千歲憂的,我們一同回魔宮去,刀劍在手不好嗎?”

天知道千歲已經委曲求全到什麼程度。

為了葉非折能回魔宮,他甚至願意捏著鼻子忍受暫且和宿不平和平相處。

他甚至強迫自己說出了刀劍在手這個詞!

楚佑礙於身份易容,不得言語。

然而他灼灼眼神,和掌中無形的殺意絲線,已經說儘一切該說之語。

不過是不惜代價,不計後果而已。

葉非折心中自有計較。

千歲憂的事情,無論他花費多少力氣,無論後麵隱藏的是怎樣的真相,葉非折也一定要搞清楚。

但是事有輕重緩急。

如若葉非折沒有記錯的話,按照原著進度,此時離四方宗主被害身死不遠。

四方宗主縱然看著疏冷高遠,卻是個實打實的實心眼,說是信任池空明,就一點不含糊地對這位一同長大的師弟交付了十分信任。

包括溫愧雲,阮秋辭在內,甚至包括四方宗弟子上下,均是對這位溫和好說話的大乘真人十分敬重。

這絕不是三言兩語的提醒便可以解決的事情。

葉非折如果不親自跟著四方宗主,難以放心。

四方宗主護他良多,偏心他良多,樁樁件件,葉非折難以回報,唯有在牽係四方宗主生死安危的事情更多儘心而已。

葉非折有了決斷後,便撇開目光,不再去看千歲:“我自是要跟著師父一同回四方宗去的。”

他沒看到千歲驟然黯淡下去的神采,也刻意不去感知楚佑瞬間鬆散的滿天殺意絲線。

當真奇怪。

若說他不忍看見楚佑揪心,葉非折能理解,但千歲那邊——

連葉非折自己也想不穿他在不落忍什麼。

“等等!”

地上傳來一陣高呼。

蕭漸羽想要離間的心始終不死,哪怕是肺腑處傳來幾近斷裂的疼痛,也無法阻擋他振臂高呼:

“萬望仙首慎重!”

他如此的賣力下,四方宗主終於轉過頭,淡淡給他一個眼神。

含義很明顯:

倘若不說清楚,你這挑撥離間的小子就要倒黴了。

蕭漸羽強忍痛楚,兀自說下去:“葉非折的來路詭異,來四方宗不過是潛入仙道,意圖對仙道不利,萬望四方宗主慎重考慮,莫要引火燒身啊!”

第一個接話竟然不是四方宗主,而是他師弟池空明。

池空明:“嗬嗬。”

晉浮:“嗬嗬。”

蕭漸羽摸不著頭腦,一頭霧水地請教池空明:“難道是晚輩所說有什麼不妥之處?”

不應該啊。

池空明在原著裡不應是最偽善的偽君子嗎?在他沒背叛四方宗主前,表麵上裝出的是凡事事事以四方宗、以仙道為先的模樣,應該最在意自己的話才是。

池空明憐憫道:“沒什麼,你高興就好。”

乘著這機會多高興高興,畢竟以後都說不定高興不起來了。

晉浮也憐憫道:“沒什麼,你高興就好。”

年輕人,永遠不知道為了一瞬間的高興,要付出怎樣的永恒痛苦作為代價。

蕭漸羽:“???”

最後還是四方宗主發話,讓蕭漸羽得以把話繼續說下去:“無事,你把你心中所想,說完便是。”

他神態無喜無怒,像是蓋了一層雪,落了一層薄霜,才能做到如此極致的淡漠。

剩下的三宗宗主看見自己老友這個樣子,不禁打了個咯噔,先行替蕭漸羽在心中上了三炷清香。

太好了!

看來是自己冒死進言終於打動四方宗主,讓他向葉非折起了疑心。

蕭漸羽強行按耐著心中的狂喜不止,一本正經道:“葉道友為不平事,魔道聖刀所認之主,想必大家有目共睹。”

他一指葉非折,大義凜然:“如此跟魔道牽扯不清之人,必定包藏禍心,怎麼能放心讓他進仙道?”

池空明又扯了扯嘴角:“嗬嗬。”

蕭漸羽被他那麼一打斷,又一頭霧水:“我哪裡說錯了不曾?”

池空明:“你高興就好。”

他當初沒被挖掉眼睛前,也是那麼說的。

池空明撫摸著眼睛,竟感到了一絲惆悵。

與此同時,蕭漸羽看見葉非折好整以暇伸手,彈了彈不平事的刀刃,衝他一笑。

不平事悠長的一聲刀吟,像極之前將蕭漸羽淹沒得第一道道光。

蕭漸羽被他壓得發麻的腿第一次有了知覺——

腿軟了,還有點抖。

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內心的恐懼:“再者,四方宗主收葉道友為徒時,葉道友修為平凡,分明與普通弟子無異。”

他這話還沒說完,葉非折又衝他一笑,彈了第二次刀刃。

蕭漸羽忍住牙齒的發顫:“他今日強奪我蕭家不傳之寶,用以提升自己修為,顯然是強取豪奪,鮮廉寡恥。如此與魔道關聯密切,又居心叵測不仁不義之人,萬望四方宗主慎重考慮!”

憑什麼?

蕭漸羽覺得自己內心似有一團熊熊的火在燒,燒得他不甘,燒得他難受得恨不得在地上打幾個滾。

憑什麼同樣是穿書,葉非折就能風風光光在四方宗做他的親傳,在魔道做他的魔尊;而自己就得在蕭家提心吊膽,隨時隨地擔心會被男主找上門來滅族,成為炮灰?

憑什麼同樣是穿書,葉非折有大把人爭著搶著關心他,對他噓寒問暖,掉一根頭發絲也要心疼;而自己就得強顏歡笑討好蕭姚,討好蕭家家主這個老不死,才能有一席之地?

憑什麼同樣是穿書,葉非折就能吸納那團男主都吸收不了的力量;而自己隻能無數次被其拍飛,望而興歎?

蕭漸羽執迷到生了心魔的地步。

葉非折不死,他的心魔不除。

葉非折第三次衝著他一笑,也第三次彈了刀刃。

他的笑像是擦著刀劍利刃噴薄而出的一捧最豔麗鮮血,銜在唇間的一朵鮮妍帶刺紅。

驚動到靈魂深處。

蕭漸羽徹底啞火,什麼不甘,什麼心魔統統想不起來了,隻剩下發冷發抖的手足,和淌了一背的冷汗。

葉非折想了想,覺得修為的問題是得解釋一下。

於是他直接向四方宗主道:“師父您莫誤會,蕭家地底下那團東西,本就是我自己所有的修為。”

四方宗主和緩道:“我曉得。”

蕭漸羽的話,在他聽來,和笑話無異。

如若不是和自身息息相關的氣息,怎麼可能融洽得水到渠成,順暢自然?

顯而易見,那團力量哪怕不是葉非折的,也一定和他有著脫不開的聯係。

所謂的蕭家至寶說法,就很引人發笑。

葉非折說:“未遇到師父前,實則我修行已經有所成就,奈何突然遭遇不平事認主。”

聽到不平事認主,四方宗主不禁能猜想到七八分後續發展,聲音更輕,也更憐愛:“我知道。”

隻聽葉非折麵不改色心不跳道:“那不平事不愧是傳說中的魔刀,果然厲害,我一被它認主,就遭到它煞氣反噬強行欲拉我入魔道,我執意不從,卻被其反噬得更厲害。”

“萬般無奈之下,我想到了一個主意,就是剝離自己體內的修為,然後將其放置於偏遠之處,當時情急,我也沒能好好挑選地方,不想就放到了蕭家來。”

宿不平:“???”

他做的事他怎麼不知道呢???

千歲:“???”

如果宿不平做過這種事的話他怎麼會不知道呢???

楚佑:“???”

如果宿不平做過這種事的話,他初見的時候怎麼會沒看見葉非折身上的不平事呢???

他們真是信了葉非折的邪!

他們信不信不要緊,四方宗主信了就好。

四方宗主緩緩吐出一口氣,看向葉非折的眼神輕柔慈愛,也聲音也輕得像是怕葉非折一吹就散一樣:

“我知道的。非折是什麼樣的人,我再清楚不過,不用擔心這些惡意誹謗,流言蜚語。”

說罷,他氣勢瞬間一變,又變成那個冷肅凜然,殺氣騰騰的仙道仙首:

“日後誰再說你的壞話,汙你的名聲,為師定不輕饒!”

“不平事的帳,為師自會到魔道幫你去算!”

“……”

臉皮厚如葉非折,也難得感到了一絲由衷的心虛

他訕訕然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不平事幫了我許多,不好這樣翻臉無情,再說,我自己的事該由我自己解決,不好勞煩師父。”

這一回,四方宗主是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多麼好的孩子!

多麼以德報怨的心性!

多少善良柔軟的內心!

怎麼會有像蕭漸羽這樣喪儘天良,舍得汙蔑葉非折的人呢?

喪儘天良的蕭漸羽眼神逐漸灰暗,覺得他還能再掙紮一下。

但是他正想開口時,就被萬念俱灰的蕭家家主打斷道:“閉嘴啊!”

蕭家家主眼角閃爍晶瑩的淚光,不知是哭出來的還是被氣的:“對對對,葉道友說得都對,是我蕭家的不是。”

讓那葉非折見鬼去吧!

誰愛搞葉非折誰搞,反正蕭家家主是第一個退出。

他還想留一個完整的,能住人的蕭府。

非常心酸。

蕭漸羽:“???”

啊???

你們怎麼了???

我穿的是完整的原著嗎???

蕭家的一切,基本塵埃落定。

葉非折對四方宗主道:“師父,既然禍世遠走,蕭姚前輩的屍骨又已經尋回,不如我們回四方宗去?”

葉非折暗暗在心中舒了口氣。

一旦三方人馬退去,幾個最難纏的大乘巔峰走了,蕭家家主重傷,蕭家剩下的那點人馬,對楚佑而言根本不成氣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