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軍區往常的傳統,到了臘月二十七這天,一大早吃完飯後就會派一小隊人上山打野豬,然後到晚上七八點左右才會下山,因為這邊的冬天太冷了,在山上過夜肯定不行,所以基本上就是一整個白天的時間,能打多少算多少。
之前還有人問過,為什麼不多上山兩天,就算不能過夜,那也可以今天下山了,明天接著去打啊。
這話一出就被人噴了,山上的野豬有多少你知道?還接著打,什麼東西那都不能趕儘殺絕。之所以打野豬是一來因為這玩意兒喜歡下來禍害莊稼,要是不控製任其發展,明年一開春就會下來害人。
二來就是現在糧食太少,尤其是肉,買都買不到,日子過得太苦了,打點野豬下來也能給大家改善一下夥食。
但不管什麼都要講究一個度,要是可著野豬薅,直接給打完了怎麼辦?這可就是大問題了。
所以每年就上山一天,看運氣,雖然時間並不長,但基本上都不會空手而歸。畢竟派到山上去的人都是比較有經驗了,而且軍區後麵的山是特彆大的,裡麵的野豬數量也不少。
到了晚上,最少都能抬下來三頭豬,野豬本來就重,就算隻有三頭那肉也不少了。
因為肉要趁新鮮的分,所以戰士們一下山,司務長就會帶著食堂的大師傅們把豬給殺了,然後留下一半放在食堂,剩下的一半,則是分給家屬區的同誌們。
從下山到殺豬再到分豬肉這個過程,最少要花兩個小時,其實十點來排隊都不晚。
但分肉這麼關鍵的事,誰能在家裡坐得住?哪怕是再冷,甚至天上下雨下雪,大家也要早早的趕到現場,仿佛多等一分鐘,就能多分到一兩肉一樣。
司務長勸了幾次,說這樣等著除了受凍以外沒有一點意義,可這年頭的人對於糧食尤其是肉的熱情,能是一點冷就能磨滅的?所以不管他怎麼說,大家都不聽,司務長就隻能算了。
然而這隻是往年的情況,到了今年,可不是晚上十點了,到了上午十點左右,食堂前的空地上就聚集了一大堆人!
往常是一家派出一戶人就夠了,可是今天,除了年紀太小的和太老的實在來不了以外,整個家屬區的人基本都到齊了,簡直比往常召開家屬區大會還要積極一百倍!
至於他們是來做什麼的,答案也很明確了——他們是來看養殖場的豬到底養了幾斤幾兩的!
自從昨天下午,司務長通知了今天中午一點分肉之後,一時間,所有人都沸騰了。
這可是真正意義上萬眾期待的日子,誰能不著急?誰能不期待?
雖然他說的是一點,但有誰真的能等到一點才過來?
平日裡分野豬肉那都要提前兩三個小時,更彆說今天了,可以說,差不多十點的時候,司務長才剛帶著人從食堂出發,還沒去養殖場呢,門前的空地上就已經聚集了一堆人,而且一路上,還不停的有人往這邊趕。
這些人嘴裡討論的,全都是關於養殖場的事。
司務長震驚極了:“這些人就不冷嗎?”
有個跟過來的師傅道:“這個時候,誰還能顧得上冷啊?”
還真是,彆說這些人了,就連他們,不也是一點都等不及了嗎?這要不是殺豬需要準備的熱水多,天氣冷水又燒的慢,一直弄到現在才全都搞完,他們早就衝到養殖場去了好嗎!
就連司務長自己,那往養殖場去的腳步,也邁的飛快,生怕晚了一秒。
不僅是他們,這會兒的軍隊辦公室,齊旅長迫不及待的把手裡的文件看完,剛打開門走出去,就遇到了同樣從隔壁走出來的羅參謀長。
兩人什麼都沒說,一看到對方身上穿著的軍大衣,就明白這是要去做什麼了。
“我就知道你坐不住!”齊旅長笑道,“但這會兒太早著呢,老劉說了要到一點才分肉。”
羅參謀長就道:“我又不是去分肉的,我就想看看那些豬怎麼樣了。還說我呢,你不也是一樣著急?外套都穿好了!”
“行,那咱們兩正好一起過去,反正也待不住了。”齊旅長也不掩飾自己的急切,他是真的很著急。
其他人急著去看熱鬨,除了對肉的渴望以往,還有的是想看江蕙的熱鬨,但他和羅參謀長不一樣,養殖場這件事一開始就是他們極力主張的,可以說,成功或者失敗,不僅和江蕙息息相關,和他們也是。
甚至不僅是建立養殖場,還有讓江蕙來當主管,這件事一開始也有很多人不答應,是齊旅長排除眾難,羅參謀長極力擔保的情況下,才真正確定了下來。
兩人表麵上不說什麼,但心底的壓力可半點不小。
雖說早在江蕙拿著數據過來要提高撥款的時候,他們心裡就已經有數了,知道他們一致堅持修建養殖場,並且任用江蕙當主管的決定基本上是正確的,可那也隻是基本而已,要是一天不能親眼看到,心裡的石頭還是一天不能真正落下。
而且豬養的越好,能證明他們成功的砝碼就越重。
所以想來想去,還是親自去現場看看,隻有真正目睹了,那才能徹底放心。
兩人腳步飛快的朝著家屬區走去。
齊旅長他們來的也很早,還沒走近,就看到食堂門口烏泱泱的圍著一大群人,人聲嘈雜,到處都站著人,並沒有排成整齊的隊伍,一看就知道豬還沒被拉過來。
“咱們就在這裡等著。”齊旅長找了個擋風的地方站著。
雖說兩人沒有往人多的地方去,但很快還是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看到了嗎,齊旅長他們都過來了,好家夥,這是要當場檢查成果啊!”
“能不過來嗎?我聽說養殖場之所以能建起來,都是這兩位領導要求的,而且江蕙能當上主管,也是齊旅長推薦擔保的,要是有什麼閃失,那丟的可是齊旅長的麵子!”
“這下壓力可大了,要是江蕙不能拿出一點真家夥出來,那齊旅長估計當場就要翻臉了!”
就在大家議論紛紛的時候,很快
,遠處傳來了一陣動靜。
“是司務長他們!他們過來了!”站在最外麵的人喊道。
這話一出,誰還顧得上討論,全都往外麵跑,伸長了脖子不停的張望著,迫不及待的想要看清楚司務長帶回來的東西。
一開始隔得有些遠,加上今天天氣不好,霧蒙蒙的,大家看不太清楚,隻能遠遠的瞧見綠色的軍裝,就在眾人急的不行,有些的直接站在了石頭上張望了起來,有些的甚至想直接跑到路上去迎一迎,突然,有個眼神特彆好的人喊了起來: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好家夥!好大的一頭豬,好大的一頭豬啊!!”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沸騰了。
“豬很大?你說清楚到底有多大啊!”
“一頭?怎麼隻有一頭,養殖場不是有十頭豬嗎?難道其他的豬都給養死了?”
“哎呀你們快讓開,讓我看看!讓我看看!我都要急死了!”
一時間,現場變得混亂不堪,齊旅長皺緊眉頭,正當他準備過去組織一下紀律的時候,原本吵鬨不已的人群突然又靜了下來,是司務長等人已經過來了。
緊接著,當眾人真正看清楚司務長一行人手裡拉的東西後,更大的歡呼聲開始響起,一道又一道的驚歎聲此起彼伏:
“啊啊啊真的好肥!這麼肥的豬,這都跟野豬差不多了啊!”
“這有多少斤,這絕對有一百斤往上了吧?”
“誰說隻有一頭的!這明明有六頭,天啊,這六頭豬都這麼肥!”
“這是咱們養殖場養出來的豬吧?我沒做夢吧?我沒做夢吧?!”
說話間,司務長已經帶著人走了過來,他走在最前麵,旁邊就是江蕙,兩人一走近,就被密密麻麻的人群攔住了去路,後麵沒看到的人不停的往前擠著,就想多看一眼。
人太多了,司務長索性不繼續往前了,他停下腳步,朝著不遠處的師傅招了招手:“小田,把稱給搬過來!”
食堂這邊的稱和江蕙買的稱可不一樣,因為要稱糧食,所以是那種專門的台式稱,下麵有一個長方形的台子,把豬往上麵一趕,上麵像鐘表一樣的指針就會轉動,然後指向正確的數字。
第一頭豬上去,指針飛快的旋轉了起來,緩慢的停到一個地方後,又左右擺動了幾下,接著,才徹底的停下不動了。
司務長湊過去,緊皺著眉頭,認真的看了看。
看第一眼時,他的心直接飛到了半空,看第二眼,數字沒變,他才確定自己沒看錯,再看第三眼,還是老位置,這次他終於敢喊出來了:“一百四十七斤八兩!”
“一百四十七!一百四十七!老齊,你聽到了嗎?竟然有一百四十七!咱們成功了!小江成功了!!”羅參謀長激動的差點握不住手上的杯子。
齊旅長比他還要激動,但他馬上穩住了自己,然後飛快的衝到前麵,自己又核對了一遍數字,甚至把豬趕下來又給趕上去,再一次確定上麵的數字沒錯後,他才真正的放了心
。
“好好好!!”
一連說了三個好,齊旅長興奮的握住江蕙的手,力度大的驚人,重重的握住,大聲道:“小江!你真的辛苦了!乾得不錯!乾得相當好啊!!”
“小江,你沒有辜負組織對你的信任!”羅參謀長離江蕙要遠一點,生怕江蕙聽不到,幾乎是扯著嗓子在喊了。
江蕙原本都愣住了,被羅參謀長一喊,這才慢慢的回了神。
雖說這個結果她早有預料,但真正出現在麵前時,她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但又特彆高興、激動、震驚,除此之外,心中更多的是感動。
從一開始的臨時受命,到建養殖場,再到成為主管、寫下保證書,去廣縣挑選幼苗,把它們一天又一天的拉扯大,為了口糧短缺而憂心,為了米糠多一把而滿足,為了豬多吃了一口食而興奮……一幕一幕,就好像走馬燈一樣,在腦海中飛快的閃過。
就好像她昨天才把那些又小又瘦,一隻手都能抬起來的豬崽接回來,但一眨眼,它們就長大了,變成了一百多斤的又胖又健康的大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