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聽“錚”的一聲琴音,左冷禪忽然飛撲過來,對著任我行就是竭儘全力的一掌!
任我行下意識的與他對掌,吸星大法猛地一吸,就吸進了一股子徹骨的寒氣,半截手臂當場就被凍住,險些沒法繼續運功!
他怒道:“左冷禪,你乾什麼!”
左冷禪的表情卻比他更加驚駭,額上的青筋一根根凸出,似是痛苦至極。
琴聲仍在繼續。
任我行仿佛明白了什麼。
東方不敗勾一勾嘴角,背著雙手,悠然道:“左盟主總算有了作為神教客卿的覺悟,隻是為時已晚,本座現在已經不大想領你的情了。”
他撇過臉,看向江雲樓的方向,果然看見了江雲樓沉著臉撫琴的模樣。
這段時間江雲樓的劍術雖落下了不少,琴卻一日不曾懈怠,隨著病情加重,他的內力似乎還越發深厚了。
江雲樓說的沒錯,一個人在死亡逼近的時候,往往可以做到常人無法想象的事情。
他這一身不符合年紀的高深內力,又何嘗不是被逼出來的?
東方不敗抬起手,重重拍在了任我行頭頂。任我行被凍住半條手臂,經脈也仿佛結了冰一樣,加上他身法沒有東方不敗快,這一下,他再也無法躲閃,隻能任由三道尖銳的東西同時刺進他的頭皮。
是繡花針。
三枚細如牛毛的繡花針,深深刺進了任我行的腦袋。
東方不敗望著他,緩聲道:“任教主,本座會替你照顧好盈盈,你儘管安息罷。”
任我行雙目血紅。
東方不敗微微一笑,道:“你最好祈禱她一輩子都不知今日之事,她至少還可以繼續當她的聖姑,而不是像你這般……死無葬身之地,隻能扔下懸崖喂狗。”
任我行身上的血管根根凸起,他瞪著東方不敗,一雙眼睛恨的幾乎要滴出血來。
末了,他卻忽然笑了。
“……你的情人……活不長了……你什麼都,留不住,你注定,不得……好死!”
他的眼睛、鼻子、耳朵、嘴巴……同時滲出黑血,任我行緩緩倒在地上,睜著雙目,獰笑著咽了氣。
左冷禪麵色慘白,他若有所覺的猛然回頭,剛好迎上一把狹長的寶劍刺進他的心臟。
劍柄上,一顆青色的寶石熠熠生輝,光彩奪目,就如劍主人的一雙眼睛。
江雲樓麵無表情的將劍拔出,親眼看著死不瞑目的左冷禪在他麵前慢慢倒下。
劍在滴血。
江雲樓抬起執劍的手,用另一隻枯瘦的手緩緩撫過冰冷的劍身,在即將觸摸到血跡時停下,滯了一滯,才一甩劍,將上麵的鮮血儘數甩出去。
他低聲道:“你送我的劍,殺的第一個人竟是左冷禪……倒是我對不住這把劍了。”
東方不敗搖一搖頭:“無妨,劍本就是用來殺人的利器。”
他們二人對視了一眼,又默契的同時向另一邊望過去。
向問天拖著重傷的身體,一點一點,吃力的靠近任我行的屍體,嘴裡喃喃道:“教主……教主……”
他拚儘全力伸出手,想要去夠任我行的衣角,卻在即將捉到對方的衣服時,悄然斷了氣。
東方不敗垂眼看著他的死狀,神色無悲無喜。
他隻是低聲道:“我一直認為向問天是個聰明不輸於我的人,可卻從沒有想過,他會對任我行忠心至此。”
他的目光又落在任我行身上。
東方不敗似是在感慨。
“哪怕他不在黑木崖這麼多年,也依然有許多人對他忠心耿耿……”他搖了搖頭,嘴角露出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來:“在這一點上,本座永遠及不上他。”
他也永遠做不成任我行那樣的人。
江雲樓敏銳的察覺到東方不敗心情不佳,便乾脆的伸手與他十指交握,道:“你也不必羨慕他。彆人我不敢說,隻是童長老對你的忠心卻是絕不亞於向問天對任我行的,更何況……”
他笑了笑:“你這不是還有我麼。”
東方不敗果然看了他一眼,用一種微妙複雜的眼神。
“你已經知道了。”
江雲樓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他在指什麼,東方不敗便又接著道:“知道我其實已不算是個男人。”
江雲樓摸了摸鼻子。
他沉默一會兒,才答道:“怎麼就不算是個男人了……我看你英俊瀟灑,玉樹臨風,比誰都像是個男人。”
江雲樓說著這樣的話,似是有些不好意思,他哂笑一下,隨即正了正臉色,鄭重道:“東方,你可後悔麼?”
東方不敗神色微動,隨後輕輕搖了搖頭。
“不悔。”
江雲樓笑了。
“你不悔,那就一切都好,你還是我最仰慕的神教教主,尤其笑起來時,好看極了。”
東方不敗瞧著那雙清澈明朗的眼睛,恍然憶起一年前,清俊美好的少年半是玩笑半是認真的話語。
——教主笑起來如此迷人,為何總是要吝嗇臉上的笑容?
——我是個很好的朋友,很講義氣的。
——若我將來也有了夫人,定是一見她便覺得心情很好,無論什麼時候都是一樣……
他果真是這世上最有情有義的人。
每一天,每一刻,都捧著一顆熾熱的真心與他說話,與他相處,與他相愛。
東方不敗猛然抱住江雲樓,將他緊緊擁在懷裡。
“長生——”
江雲樓詫異的抬手環抱住東方不敗,輕輕拍了拍對方的後背,算作安撫。在江雲樓看不見的地方,東方不敗狠狠皺起眉頭,以此掩飾心中的波瀾。
“……是我,對不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