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第三十七夜(2 / 2)

今夜新婚 排骨辣醬 14133 字 4個月前

紀荷壓下心慌,抽出手,把自己身上的軍大衣給脫下來,披在陸潯之身上,起身往車子那邊跑,可惜她把車翻遍了也沒找到一個能降體溫的東西。

陸潯之在意識混沌中,眼睛勉強睜開一條縫,看見紀荷跌跌撞撞的身影,他呼出口氣,朝奔過來的人伸出手,緊握著,讓她鎮定下來。

紀荷抹了把濕潤的眼角,想起那瓶還沒喝完的水,在軍大衣內側的兜裡拿出來,擰開蓋子,艱難地灌入陸潯之口中。

然後把在車上找到的袋子裝了些雪,裹入圍巾裡,放在陸潯之額頭上敷。

紀荷把剩下的樹枝全加到火堆裡,轉身用力抱緊陸潯之,想讓他更暖和些。

“很冷嗎?”她的聲音在發顫,內心更是陷入了深深地焦慮恐慌之中。

這裡沒信號,要是太陽出來後,還是沒有人出現在這裡該怎麼辦。

離村莊遠,離縣城更遠。

她自責死了,自己獨占大衣一晚上,隻管自己睡覺沒能及時發現陸潯之在發燒。

他究竟難受了多久?

陸潯之蹭了蹭紀荷臉頰,低低的聲音夾著掩蓋不了的虛弱:“不冷,你抱著我就好,馬上就會有人來,相信我。”

紀荷鼻頭發酸,喉嚨仿佛被千斤重的東西堵著什麼話也說不出,重重地點頭,她警告自己絕不能慌,一慌,本就渾身不舒服的陸潯之還得來安撫她。

她死命抱住陸潯之,手時不時去探他的體溫和鼻息,每次碰上他的皮膚,總會覺得比之前還更燙了些。

陸潯之感覺到紀荷的手總是在他鼻前停一下,無奈地睜開眼,滾燙的唇親了親她的手背,“你這樣,我還以為自己要死了。”

“不許胡說!”紀荷什麼都沒聽見,唯獨聽到那死字了,一下子就急了,聲音不自覺拔高很多。

陸潯之慶幸自己腦子反應慢,不然準能被嚇出半條命,他把下巴靠在紀荷肩頭,嗅著她身上的氣味,頭似乎沒這麼痛了,眉頭舒展開,灼熱的氣息噴灑在她頸側:“死不了,嚇唬你呢。”

紀荷眼眶飛快漲紅,哽咽著說:“你怎麼還說‘死’......不許提這個字。”

陸潯之還有心思逗她,“嗯?你自己不也還在說。”

“彆這樣,”紀荷目光微微低垂著,臉上壓抑著,“我真的會害怕。

荒郊野嶺,荒無人煙,天寒地凍,發著燒,除了用雪敷就沒有能降溫的措施,離死亡真的很近。

陸潯之心狠狠一顫,她從來都這樣,三兩下就能把他那顆冷硬的心給包裹起來溫暖著。

也就隻有她能了。

他往後退了退,撐著虛乏的身體,手撫上紀荷的臉,朝她的眼睛裡望進去,聲音放低,近乎溫柔地哄人:“我的身體我清楚,沒多大問題,你彆太擔心了好不好?”

紀荷看著他蒼白的臉,慘白的唇色,睫毛栩栩地開始顫抖,接著有水從她的眼睛裡柔軟地流出來,唇一張,話語抖得不成樣子:“我就是怕......萬一太陽出來了也沒人過來怎麼辦?”

“這邊每天下午三點前都會有車子進村莊裝貨,也就是成順村每家每戶都種了的大白菜,第二天早上他們得趕著早市前就運到縣城裡,”陸潯之強打起精神,看了眼堅強的腕表,“信我,再過不到十分鐘,就會有車去縣城。”

紀荷瞬間安心了很多,她讓陸潯之彆說話了,保留點體力,自己頻頻往向出口和入口方向,祈禱著眨眼之間就有車出現。

等待的時間總是無比煎熬的,特彆是這種性命攸關的等待,每一分每一秒都帶著她恐慌的心跳聲。

陸潯之執著握著紀荷的手,安靜靠著她的肩膀。

她的手微微顫抖。

害怕卻強裝著鎮定。

陌生又尖銳的痛密密匝匝刺激著他的心口,眼皮無力撐開,頭重腳輕,他已經分不清這種是因為心疼紀荷,還是生病導致。

紀荷下意識在數著秒速,到了五百秒的時候,她側眸看了眼毫無生氣的陸潯之,眼淚再次滑了出來,無聲,不敢讓他聽見。

“嗶嗶——”

忽地,兩聲尖銳刺耳但在此刻的紀荷耳中是無比動聽,仿佛暗黑時刻出現的一道曙光,讓人充滿希望。

一輛小卡車停在他們的轎車後麵,副駕駛的男人下車到轎車前查看。

紀荷急切地大喊了聲。

男人扭頭,然後馬上跑了過來,車上的同伴也下了車。

“大妹子,你咋地了?”跑過來後,男人氣喘籲籲地問。

紀荷向他說清情況,兩人一聽陸潯之發燒了,也驚訝住了。

熱心的大哥忙和後麵來的年輕男人說,“阿風,咱倆把人扛到車上去,我車上有消炎藥,先吃點。”

那個叫阿風的年輕男人應了聲,兩人合力把陸潯之抗在肩上。

紀荷迅速把地上的東西抱在懷裡,追了上去。

“你倆這方向是要進村嗎?上誰家去啊?”

紀荷回答:“何廷,何大爺家裡。”

男人笑說:“何大爺家,這不就在阿風家隔壁嘛。”

上了車,阿風在車裡找到一盒消炎藥,打開盒子抽出一板給紀荷。

紀荷掃了圈前排,“水,請問有熱水嗎?”

阿風點點頭,拿了個保溫杯,“我喝過的。

“沒關係,

隻要是熱水就行。”紀荷擰開蓋子,

倒在手上試了下水溫,然後把藥塞進陸潯之嘴裡,水也灌進去,再按了下他的脖子,喉結下意識滑動了下,確保吞下後,她才稍微放了點心。

另外個男人從轎車那邊走回來,“阿風,你車子是有備用保險絲的吧,拿給我,得把車修好開走,不然等下有大車出來就麻煩了,你先送他倆進村,要是五點前我沒去你家,就出來接我。”

阿風找到備用的保險絲盒給他。

男人一起拿了車鑰匙正要走,紀荷忙說:“大哥,謝謝你。”

男人笑得很淳樸:“沒事兒,經常有人在這兒附近出事兒,我都習慣了,不說了,阿風趕緊的,直接開到村口吳醫生的診所裡,撞門也要把他叫醒。”

黎明時分,天露魚肚白,晨曦灑在擋風玻璃上,紀荷被光線刺得暈眩了陣,她握緊陸潯之的手,心中仍然不安著。

阿風的車開得很快也很穩,二十分鐘不到就停在了村口,他下車去敲門。

紀荷探了探陸潯之的體溫,剛貼上去猛地一縮,比上車前燙了不止一星半點。

她忍著眼淚,叫了他幾l聲。

沒有任何反應。

“陸潯之,你不要有事,求你......”

那邊睡眼惺忪地吳醫生走了出來。

在和陸潯之的手分開之前,她清晰地聽見他發出了微弱的聲音。

“嗯。”

-

陸潯之醒來第一眼就看見了幾l年不見、正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的何大爺,他閉了閉眼,乾燥的喉嚨猶如吞了刀片難受,努力忽略身上不適的粘稠感覺,緩慢啟唇:“何大爺,我妻子在哪裡?”

何大爺聽力本就不好,陸潯之嗓音很嘶啞,他壓根就聽不見。

陸潯之頭還痛著,渾身沒力,貼著輸液貼的手撐著床板起來,窗外的天很黑,他下床穿上鞋,往外麵走。

出去後正好與一個戴著眼鏡的男人碰上。

對方笑說:“你可算是醒了啊,睡了快三十個小時了。”

“你好,我的妻子,”陸潯之說,“請問她在哪裡?”

“哦,紀小姐啊,她昨晚一夜沒睡照顧了你到今天,自己也發起了低燒,”吳醫生指指旁邊那間屋子,“吃了藥,在裡麵睡著呢。”

陸潯之朝對方道謝,快步走向閉著房門的那間。

吳醫生瞥了眼這個英俊高大男人的腳,居然急到把鞋子穿反了。

推開門,瞧見床上安穩睡著的人,陸潯之的心總算是安了下來。

他走過去,站在床邊,垂著眸,眼底泛著明朗的柔光,唇嚅動了下。

“傻姑娘。”

陸潯之出去詢問了吳醫生紀荷的聲音情況。

吳醫生說:“她倒是沒什麼事,主要是你,可千萬彆著涼了,不然會二次發燒,你身體好,能抗,但你媳婦兒這小身板的,要守著你就辛苦多了。”

陸潯

之微微點頭,“吳醫生,辛苦你了。”

和吳醫生聊完後,他走回原來那間屋子裡,何大爺還在睡著,發出了微弱的鼾聲。

他叫醒了何大爺,並讓他先回家休息,等明日再過去他家裡。

“誒好好好,”

何大爺拍拍陸潯之胳膊,“你可悠著點啊,要是病壞身體了我可怎麼和你爺爺交代,這一病還病倆,知道我有多愧疚嗎。”

陸潯之抬了抬眉梢:“我的身體您還不了解嗎?小時候那會兒還是您天天五點多就帶著我去跑步,有時候您感冒了,我都還好著呢。”

何大爺笑:“你這小子還和以前一樣,沒變!”

陸潯之送他出門,“您回去休息吧,明天還得勞煩您給我們準備豐盛的餐食。”

何大爺戴上雷鋒帽,“保準不叫你後悔此行,你媳婦兒愛吃辣是吧,我那裡有灌醃辣椒正愁沒人吃呢,我回去了,照顧好你媳婦兒啊。”

陸潯之目送何大爺走了段路才轉身往後邊拿間房走,進去後脫了外套,躺上床,探了探紀荷的體溫,已經完全退燒了,手穿過她後頸,側身摟住她。

紀荷有意識但沒清醒時就在腦海裡感歎這屋子裡也太暖和了,和前一天夜裡簡直就是兩個極端的世界。

睜眼一看,陸潯之大在的俊臉近在咫尺,呼吸均勻,她微愣,自己全身上下都被他圈在懷中,即使睡著了,勁兒也不小,有種想把她揉進身體裡的感覺。

她艱難地把右手抬起來,放在陸潯之脖頸和額頭上,手還沒來得及拿開,視線望進他睜開的幽深眼底,心裡忽然湧上的感覺難以言喻。

是活著真好?不,應該是——你還在身邊,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