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奴(1 / 2)

自從答應了尹蘭要教授騎射之後,滿珠習禮倒是格外上了心。他不僅給哈日珠拉重新挑選了一匹溫順卻腳力良好的母馬,更是親自挑選了一把適合女子用的弓,每隔一日就來監督尹蘭勤加練習。所幸前世尹蘭雖不算擅長騎馬,大學時卻也跟著朋友學過一段時間,而哈日珠拉原本雖然是蒙古格格,卻不喜愛戶外運動,騎術很一般,射箭更是隻懂皮毛,因此滿珠習禮完全沒對她起疑,反而時常給她講解竅門鼓勵她,讓尹蘭對她更加感激。

這一日,尹蘭正帶著阿娜日策馬來到湖邊。此時的科爾沁草原還沒有現代時嚴重的土地沙化問題,水草豐茂,遍地牛羊,在好天氣映襯下更是讓人心情放鬆。哈日珠拉和阿娜日坐在馬上慢悠悠的沿湖泊走著。雖說是湖泊,在尹蘭這個出生南方水鄉的人眼裡,卻隻能算是個小水塘。草原廣闊,又無樹木房屋遮蔽,因而晝夜溫差極大,幸好現在正值四月裡,氣候尚好,不如冬季嚴寒,也不如夏季乾燥,趁著積雪融化,水源充足的時候,尹蘭常帶著阿娜日來湖邊遊玩。

“哈日珠拉格格,又來遛馬呢!”湖邊趕著牛羊喝水吃草的牧民遠遠的打著招呼。

尹蘭微笑起來,這時候的蒙古人還是保留著原始淳樸的民風,即使哈日珠拉是科爾沁尊貴的格格,令部落裡普通的牧民心生敬意,也會如尋常一般常常打招呼,再加上尹蘭也並不端起架子,反而同牧民的孩子們也很親近,更令牧民們心生好感。

“是啊大嬸,我遛馬呢!你家毛伊罕呢?這幾日可好了?”

毛伊罕是這大嬸家的女兒,今年才六歲,是個黑黑瘦瘦的小丫頭,單純靦腆,十分可愛。平日大嬸放牧時她總跟著,前幾日突然不見,哈日珠拉隨口問了句,才知道毛伊罕夜間突然腹痛難忍,病倒了。尋常牧民家沒有辦法請到蒙醫來家中看病,尋常小病也能奪了人命,於是大嬸說起來頗為傷心。

尹蘭聽後細細問了症狀,覺得很像是自己小時候得過的急性腸胃炎,便回去後尋了蒙醫,複述症狀後得到答案說是要清熱解毒,列舉了一些藥材。尹蘭一一記下,第二日就告訴大嬸兒,讓她去買了便宜又效果不錯的藥材回來給毛伊罕服用。

牧民聽尹蘭問起,忙不迭走到她跟前連聲道謝:“毛伊罕這幾日已經要大好了,昨兒晚上能吃下一塊羊肉了!真是多謝哈日珠拉格格!您可是我們毛伊罕的恩人呐!”

尹蘭聽了抿唇一笑,雖說自己幫她問了藥,卻也並不是什麼濫好人,買藥熬藥的事都是毛伊罕父母親自來的。這時候普通人家常常無法看病醫治,不少家中孩子多是因為經濟拮據,父母即使知道了該怎麼用藥也沒有錢或者不願花錢買藥,這位大嬸願意給女兒如此費心,可見真是愛護孩子的。

“大嬸不用謝我,我隻是順便問了大夫,說到底,買藥材,給毛伊罕吃藥也是你們自己來的,要說救命的人,那也是你和大夫。”說到這,尹蘭又頓了頓,回憶自己得腸胃炎時的就醫經曆道,“我知道這幾日毛伊罕無法飲食,定是瘦了不少。隻是她這病症是腸胃裡的,大病初愈,還要注意清熱,肉食奶食還是應等全好透了再用,否則很容易複發。”

婦人聽了心下一緊,接著又是一陣感激,忙道:“這道理我卻是不知道,真是多虧了格格提醒!您的大恩我真是難以回報,我家牛羊不多,過大年時卻一定會把最肥最壯的牛羊獻給格格!”

尹蘭不以為意的擺擺手笑說:“不用了大嬸,牛羊是咱們最貴重的財產,還是留著自家年節上用吧!”

正說著,卻聽不遠處傳來一陣吵鬨,尹蘭轉頭望去,卻是個管事打扮的人正拿著馬鞭向地上抽打,口中還不時咒罵著,四周的羊群被這麼一嚇,紛紛逃散,引得牧羊人們四處追趕。尹蘭皺皺眉頭,仔細一看,卻是個麵生的男子,大約二十多歲,一身漢人書生裝扮,衣服雖破舊,卻整理的一絲不亂,身上手上早已滿是汙垢,臉上卻看出也是清洗過的,頭發也整齊的用個破舊發冠束著,雖然正挨打,卻並沒有狼狽的在地上翻滾求饒,而是咬著牙生生忍受。

隻聽那管事的喝罵:“我看你是不是還嘴硬!看我不打到你跪地求饒!小小漢奴,敢和我較勁兒!我打死你!”

尹蘭聽他咒罵,心中不悅,調轉馬頭走近喝道:“住手!”

那管事的火氣正旺,心想又是哪個不知好歹的送上門來,正待好好訓斥,卻見麵前一匹棗紅色小母馬,品相雖不算極品,也是少有的良駒。再抬頭一看,馬上高坐著個十多歲的少女,一身淺藍色格格裝扮,肌膚白皙勝雪,氣質清豔動人,雖然身材纖瘦,那大大的杏眼中卻流露出一股迫人氣勢,緊抿的朱唇也讓人不敢小瞧。

他心中暗恨,連忙彎腰陪笑:“原來是哈日珠拉格格,不知您有何貴乾?”

尹蘭揚手一指:“我從遠處就聽你在鞭打此人。這是何人?犯了什麼事需要如此責打?”

管事的嗬嗬一笑道:“回格格的話,這是咱們新抓到的漢奴,來了好些天了,死活不肯跟著乾活。今天這賤奴竟然還想逃跑,被我逮住了,還要跟我頂嘴,可不得給他個教訓!”說著朝那人又是一瞪眼。

那年輕男子已經從剛才一頓鞭打中慢慢緩過來,正努力撐著地勉強站起來,聽了管事這話,冷冷哼了一聲,用還不流利的蒙語說:“無知蠻夷!君子怎能棄書放牧?我原也有功名在身,豈是你們這等小人可以輕易羞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