窺視(2 / 2)

現下正近晌午,周圍有不少人,有趕著去乾活放牧的牧民,有來回稟報事務的管事,隻有一乾瘦老婦靜靜立在一氈房旁,她的枯木手杖與襤褸衣衫與這來往的人格格不入。

那老婦靜靜的凝視著哈日珠拉,見她看向自己,乾裂的嘴角泛起一絲奇異的笑,那渾濁的眼睛仿佛在召喚著哈日珠拉。

哈日珠拉慢慢上前:“老人家,您可是認得我?”

老婦嘴角笑意更深,好似透過薄薄的麵皮刻到了骨頭上:“我知道你是誰。”那好似鈍刀劃過枯木。

哈日珠拉禮貌的露出不解的神情,心裡卻感到一絲怪異。

那老婦突然湊近哈日珠拉耳邊,低語道“你不是哈日珠拉。”

這話仿佛平地驚雷,把哈日珠拉震得呆在原地,大腦一片混亂。

這老婦人是怎麼知曉的?自己明明從未見過她,難道她認識真正的哈日珠拉?可是就連阿娜日也沒有懷疑過自己呀!那又或者這世上真有人能看見彆人的靈魂?

一旁的阿娜日聽不見這句耳語,見哈日珠拉呆怔的模樣,跺腳急道:“你對到底我家格格說了什麼!”

那老婦並不回答,隻繼續耳語道:“你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我隻是來完成未完的使命。”

哈日珠拉瞪大眼睛:“未完的使命?難道是與我有關?”

阿娜日見哈日珠拉回神,才鬆了口氣,又深感一頭霧水,隻好視線在這兩人之間來回打轉。

老婦神秘的閉上眼睛:“是也,非也,端看個人造化……”還是一如剛才的粗糲,此時卻又多了一分亙古與玄妙,沒有刻意壓低的嗓音此時穿透人群,引得路人紛紛側目。

哈日珠拉仍舊不明所以,隻是這老婦雖然樣貌和行止都很古怪,卻奇異得沒有讓哈日珠拉感到害怕或懷疑她彆有動機,反而不由自主要相信她。

這人向遠處看了一會,才緩緩道:“多思無益,該來的總也躲不過。我不過一垂垂老者,若是你可憐我,不如每日夕陽落下之時,到那樹林邊為我送些吃食吧。不求玉盤珍饈,隻果腹乾糧。”

說完,這老婦人便拄著她的枯木杖疾步而去,背後隻留那隨風飄動的襤褸衣衫和灰白頭發。

哈日珠拉仍在原地愣了一會。這老太太真是奇怪,原以為她知曉自己是未來的一縷幽魂,或者她原就認識真正的哈日珠拉,誰知道她竟要求自己給她送飯吃。難道隻是個流浪者想要些食物?也罷,既然隻要乾糧,那給她就是了,想來她年紀這樣大了,也沒有力氣再做其他營生了。

“阿娜日,咱們去瞧瞧廚子那兒有什麼可口又易存放的乾糧!”

阿娜日跟上哈日珠拉的腳步,聞言又立刻跺腳道:“格格!您都不知道這人是好是壞,怎麼就這樣答應了!”

哈日珠拉仰頭一笑:“我確實不知道,但不知為什麼,我心中就認定她不是壞人。咱們到時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阿娜日鼓起臉好似還想說什麼,卻仍舊被哈日珠拉幾句話打發了。

兩人逐漸遠去,隱在氈房背後的博禮卻依舊跌坐在地,久久不能回神。

旁邊的婢女欲伸手攙扶她,剛觸碰到她的手臂,就被她五指緊緊扣住手腕,那力道仿佛要直摳進骨頭裡去。

婢女忍住疼痛勉強喚道:“大福晉,您這是怎麼了?”

博禮好似沒有聽見,驚惶的盯著剛才那老婦站立的地方,自言自語道:“她怎麼會在這裡?怎麼會?難道她都告訴她了?”

博禮原本隻去見寨桑,卻在路上突然發現了那老婦人,更可怕的是,哈日珠拉竟然也在!她一陣恐懼害怕,當即悄悄繞到那老婦所在氈房背後,想偷偷聽一下兩人對話。

這十幾年來,那老婦人就如同消失了,甚至常常讓博禮懷疑那根本就是自己的幻覺。可現在,她突然出現在眼前,不僅樣貌全無變化,一樣讓人害怕厭惡,還跟哈日珠拉扯上關係……

一陣寒意爬上博禮脊背,她深深打個冷顫,嘴唇緊抿,緊抓的手更用力,眼中厲芒一閃而過,仿佛下定了決心一般微微點頭。

可憐的婢女疼痛難忍,又無法出聲甩手,隻淚水在眼眶打轉,另一隻手緊捂住自己的嘴不發出呼聲。

過了好一會,博禮才回神鬆手,看了眼那被她捏出的青紫淤痕,歉然道:“難為你了,走吧。”

婢女心中委屈,卻不敢言語,又見博禮麵上陰狠仍未全消,隻好怯怯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