贈馬(2 / 2)

多爾袞表情奇怪:“你不曉得的可多了,八哥是出了名的有手段,平日裡看起來和藹可親,對犯了事的人卻最是不容情的,不論親疏,一律按章處理。”

哈日珠拉默默點頭,難怪大福晉管事少,闔府上下看來也都能服服帖帖。

四貝勒不喜奢靡鋪張。為討男主人歡心,各房夜間都少燈油燭火,連大福晉房內也隻點兩三盞燈,其他側福晉、庶福晉更不必說。然四貝勒勤政,時常處理公務至深夜。因而一入夜,府內最是亮堂的地方當屬四貝勒書房。

此時戌時剛過一刻,皇太極這月當值,帶了許多公文回府,正提筆疾書。

哈日珠拉侍立桌案一側,一手挽袖,一手拿著墨錠在硯台中有一搭沒一搭在硯台中畫著圈。

許久不鍛煉,今日不過騎馬一兩個時辰,卻已經精疲力竭。下午忍住勞累又寫了明日講給宜爾哈的故事,好不容易要歇息,卻被提溜到書房裡。

哈日珠拉想起白日裡見到的皇太極,有些緊張,卻擋不住困頓,思緒飄忽。

“海蘭珠,海蘭珠!”

哈日珠拉猛的回神,不知何時手上的動作已停了半晌,連皇太極開口喚她都不知曉。她趕忙抬起頭應和。

皇太極莫名的看她一眼:“怎麼站這兒也走神?問你話呢,滿文學得如何了?”

哈日珠拉忍住打哈欠的欲望,提著精神胡亂回話:“已經能說不少了,今兒同格格講書都說得滿文。”

皇太極滿意的點頭:“學得很快!”轉頭卻見她連墨錠都扶不穩,手指快跌到那一方硯台中去了。

“噠——”哈日珠拉腦袋上被筆杆敲了一記,頓時又醒了神,才懵然發覺墨汁已經夠稠,慌忙收了手。

“今兒同十四出去了?”

哈日珠拉捂著腦袋,樣子滑稽,抬眼看向皇太極,想起河邊那一眼,也不曉得他有沒有看見自己。

“十四阿哥得了大汗新賞的寶馬,過了晌午拉著我遛馬去了。”

皇太極申請莫測,好一會兒沒再說什麼,隻提筆繼續圈點勾畫一陣。待到哈日珠拉再一次犯起困來,他才緩緩開口道:“你最近和十四阿哥走得很近。”

他用了確定無比的陳述句,語調平淡無波,眼神卻深不可測。

哈日珠拉心中一震,直覺皇太極暗指她身份低微,不配與他們為伍,轉而又憶起他麵無表情處罰下屬的情形,害怕與委屈交雜,憋了半天才低頭悶悶道:“是海蘭珠逾越了,日後再也不敢了。”

皇太極有些詫異,放下筆,抬眼似笑非笑睨了哈日珠拉一眼:“我不過是提醒你一句,十四弟是大妃嫡子,萬眾矚目,你行事要小心。若出了差池,連我也未必能護你周全。”

這溫言勸誡讓哈日珠拉一凜,想起方才自己還誤會了皇太極,哈日珠拉不由羞愧,麵上泛起紅暈,囁嚅道:“隻是十四阿哥讓我想起了家中幼弟,卻沒想得這樣遠。”

在皇太極灼灼目光下,哈日珠拉聲音越發低了下去,最後才幾不可見說了句“對不起”。

皇太極微微一笑,隻引著哈日珠拉一路來到後院馬廄。

哈日珠拉不明所以,還未發問,卻突然看見一匹眼生的馬兒,個頭兒不大,似是匹年輕的母馬。這匹馬肌理流暢,通體雪白,鬃毛順滑,在月色下閃著瑩瑩的光澤,一看便是難得一見的好馬。

“今日瞧見你同十四弟騎馬,才知道你也有這樣活潑開懷的時候。我知道你愛護你的紅棗兒,這是我新得的蒙古好馬,送給你,讓紅棗兒好生養著。你若是喜歡,往後我帶你去那開闊的草場上縱馬。”

那聲音仿佛溫泉,靜靜流入哈日珠拉心窩,捂得她眼裡泛起水光。她想不到皇太極竟然這樣心細,抬眼卻掉進他溫柔眸光中,不由深陷,久久不能回神,隻喃喃道:“你為什麼……對我這樣好?”

皇太極眼神莫測,打量了她半晌,才輕笑一聲,伸手揉了揉她的發:“不過一匹馬,就叫你眼淚都出來了。善待蒙古人是大金國策,你孤身一人從蒙古來,年紀又這樣小,我隻望你能安心的住著,照拂你是應當的。”

哈日珠拉隻覺心中溫暖,立在原地,呆呆望著皇太極的挺拔側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