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藥(1 / 2)

戌時,四貝勒府裡各房已然沉寂。敦達裡早先就到各房通知過,貝勒爺今兒還歇在書房,請各位福晉們早些安寢,閉門掩去了一張張妝容精美卻滿含愁怨的臉。

哈日珠拉輕輕伸了個懶腰,拖著疲憊的雙腿走在黑漆漆的走廊上。

才剛將宜爾哈哄睡著已經花去了大半精力。到底是個六七歲的小女娃,就算初見時靦腆害羞,如今熟悉了,瘋起來也有用不完的勁。可巧昨兒夜裡寶音那丫頭病了,現如今怏怏的躺在炕上等著哈日珠拉去後廚取煎好的藥。

瞧見後廚那昏黃閃爍的燭火,一陣濃濃的藥味撲麵而來。據寶音說,自二阿哥病了以來,這後廚的藥爐就一直點著,哪日沒藥味倒是不對了。

哈日珠拉老遠就瞧見廚房沒其他人,隻一個女子身影蹲在藥爐邊,似要揭開蓋子,卻不小心被水汽燙著,正呼呼的往手上吹氣。那女子隔了不少距離,側麵對著實在辨不出是誰。哈日珠拉心裡泛起一絲異樣,腳步不自覺放緩了些,悄悄躲到了門側的廊柱後,那高瘦的身板瞧著可不是那體態豐腴的廚房大娘!

果然,那女子鬼鬼祟祟的四下張望,見無人後又拿出個小瓷瓶,揭開藥壺蓋輕輕往裡倒了些液體,接著一邊匆忙扭頭張望,一邊貓著腰從側門離開。

那身影和那張臉如此熟悉,不正是哲哲身邊的烏蘭嗎?哈日珠拉大吃一驚,一邊努力捂住就要脫口而出的驚呼,一邊儘力把自己隱藏在陰影中。

她鬼鬼祟祟的在做什麼?那是專門為二阿哥洛格熬藥的藥爐,她往裡放了些什麼?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哈日珠拉心怦怦直跳,烏蘭一個小小婢女,沒理由自己來冒這樣的危險,想來是有人吩咐了,最有可能便是哲哲!該怎麼辦?要不要告訴烏拉那拉氏和皇太極呢?可萬一她沒有下毒怎麼辦?

心裡一團亂麻,哈日珠拉不知如何是好,隻僵硬的轉過頭。這一轉頭,卻更是大駭!

那另一側陰影處竟還有一個人,這人不是彆人,正是皇太極!

他正側身立著,一動不動,麵無表情盯著那藥罐。

他一直在那裡嗎?他看到了多少?如果看到了烏蘭,為什麼不去阻止她?洛格可是他的兒子啊!哈日珠拉瑟瑟發抖,腳步慢慢後退,一下撞在柱子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在寂靜的夜裡格外引人注意。

隻見皇太極聞聲轉頭望來,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上依然沒有絲毫表情,寒潭一般深邃的眼眸依然毫無波瀾,在月光下閃著懾人的光芒。

哈日珠拉大駭,呆呆望進那雙深不可測的眼睛,完全不知該作何反應。

兩人靜靜對視,不知過了多久,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驚醒了思緒紛亂的哈日珠拉。她猛的轉頭,借著廚房內的燭火看去,原來是廚房大娘匆匆趕回來了,也不知是去了哪裡,臉上還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哈日珠拉定了定神,再看過去時,皇太極早已不見了蹤影,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是她的臆想。

她微微活動了下發麻的身體,悄悄從暗處走出來,進了廚房的門。

廚房大娘聞聲看來,道:“哎喲,原來是海蘭珠姑娘!瞧瞧,我這剛給貝勒爺跟前的安達禮侍衛拿了些酒去,正忙著給二阿哥備藥呢!這夜裡就我一人,實在忙不過來!”

哈日珠拉勉強彎了彎唇角道:“您先忙著,不用招呼我,我就來給寶音拿藥。”

大娘朝一邊角落裡的小泥爐子努努嘴道:“正熬著呢,不一會也就好了。”說完嗬嗬笑了一下,“咱們姑娘對寶音拿丫頭可真上心,這一天裡頭三趟兩趟的跑!瞧瞧,累得這臉都白了!”

哈日珠拉一邊偷偷瞧她手邊那剛倒好的二阿哥的藥,一邊應道:“這也不算什麼,讓寶音快快病好了才是正經事呢!倒是麻煩了大娘您,還得多一份活兒。”

兩人一句句閒聊著,終於等來了為洛格拿藥的丫頭葛裡。

葛裡打小兒跟在大福晉身邊,深得主子信任。打二阿哥出生起便跟在身邊伺候,是個說一不二的掌事丫頭。

“二阿哥的藥可好了?”葛裡還未踏進廚房,就大聲問道。

廚房大娘急忙站起身把雙手在衣襟上搓了一把,指指一邊,滿臉堆笑道:“好了好了,在那溫著呢,蜜餞果子也都備好了!”說這忙拿出托盤裝上,“隻是今兒怎麼勞煩姑娘親自來跑一趟?”

葛裡揮揮手道:“可彆提了,才從大福晉身邊來,二阿哥總不見好,福晉實在掛心得很,遣我來拿藥呢!”說著急急端起托盤就要出去。

哈日珠拉心中焦急,不禁大喝一聲:“彆動!”

大娘和葛裡都愣住了,一臉驚愕望著她。

哈日珠拉咽了咽口水,不知該找什麼借口,隻道:“這……這藥不能給二阿哥喝!”

大娘仍然吃驚的望著她,葛裡則皺了皺眉,顯然很不滿這樣毫無道理的阻攔:“海蘭珠姑娘,我這可是奉了大福晉的命,誤了時間你我可都擔待不了!”

眼看葛裡又要走,哈日珠拉情急之下又道:“彆動!這藥裡有毒!”

葛裡大吃一驚,狐疑的打量著哈日珠拉,半晌道:“這話可不能瞎說,你們快跟了我去見福晉!”說罷,領著兩人就往主屋去。

大娘急得團團轉,拉著哈日珠拉道:“姑娘,這可不是弄錯了?我……我這藥……怎麼可能有毒呢?”

哈日珠拉心裡也沒底,方才不過情急之下喊出這話,萬一烏蘭根本不是來下毒的怎麼辦?那自己不光冤枉了好人,還可能惹禍上身。可她實在沒法看見了不管,這可關係到一個活生生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