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1 / 2)

過了晚膳時間的廚房裡,洗碗打雜的丫頭仆婦們早早寫了去,留了個守夜的,酒足飯飽後,倚靠著柱子,腦袋一點一點打著瞌睡。

海蘭珠瞧著時間差不多,各屋各房也不再需要膳食了,便行至廚房。

守夜的腦袋一磕,倏然清醒,望見已跨進門來的海蘭珠,忙站起來陪笑道:“姑娘可來了,我說瞧這天色也該是時候了!”

海蘭珠笑道:“倒麻煩您好等!”

守夜的忙擺手道:“姑娘哪兒的話,您這來了還讓我偷了一兩個時辰的閒,好打個盹兒,夜裡有了精神當差呢!”如今府裡誰不知道,這位姑娘是貝勒爺身邊的紅人,吃穿用度可都比得半個主子,有眼色的可都不敢怠慢!

“您今兒還是照舊?”

海蘭珠點點頭,又說了兩句客套話,把守夜的打發走了,隻剩她一人留下。

她熟門熟路拿出牛奶、白醋、鹽,糖這些零碎的配料,開始新一次的嘗試。這已經是她第四天來廚房料理這些食材了,失敗了好幾回,成品不是過甜,就是質地不夠均勻,讓她著實費了些功夫。好在現下糧食不是那麼緊張,上月皇太極和幾個兄弟們奉命去了大明邊境,俘獲不少人口物資,糧食牲口和人力終於充足。

雖然海蘭珠心中對這樣擾明的事頗有微詞,然而後金實在也過得艱難。身在這苦寒之地,每年糧食隻能產一季,遇上災年甚至可能顆粒無收,一到冬季,氣候嚴寒,漁獵生活皆難以為繼。那麼多普通百姓張口等著吃飯,不少家中壯丁們都去深山中挖人參到邊境換糧食牲口,聊以度日。

如今有了糧食,不僅女真人能吃上飯了,俘虜而來的漢人也沾了光,總算少了許多怨言,消停了些。

海蘭珠拿起牛奶,倒入燒熱的鍋中,又拿了個大碗,鋪上兩三層紗布。準備妥當,鍋裡的奶也將將要燒開了,她熟門熟路,迅速加了白醋、鹽和糖進去。不一會,牛奶慢慢產生了變化,出現不少凝結物。

看著差不多了,海蘭珠將鍋內的混合物倒入鋪著紗布的碗中,待涼了些,便提起紗布濾水。最後,紗布上剩下乳白色的固體。

將固體放入碗中,海蘭珠拿出找人訂做的木質打蛋器,將析出的固體攪拌得質地均勻綿密。

眼看著奶油逐漸成形,海蘭珠拿起勺子挖了一些,放入口中嘗了嘗。這自製的奶油質感不如現代購買的淡奶油輕薄柔滑,反而更加綿密厚重些,口感介於乳酪與淡奶油之間。雖然製作不那麼成熟,倒是少了工業時代的標準化,多了自然的感覺,彆有一番味道。

這回的味道總是調得七七八八了,海蘭珠滿意的點點頭,放下勺子。從蒸籠裡拿出預留的餑餑,用刀將切成四四方方的一塊,又用勺子筷子將做好的奶油塗上厚厚一層,這個古代的手製蛋糕終於完成了!

隻是,為什麼要如此認真的嘗試呢?

海蘭珠不知道。她忽略心中的一絲疑惑與異樣,看著眼前的成品,切下一小塊仔細嘗了嘗。略微緊實的麵食伴著手製奶油的味道,與現代鬆軟柔滑的奶油蛋糕不同,這塊古代蛋糕口感更有韌勁,也不過分甜膩,倒是很新奇。

拍拍手,終於大功告成!

…………

轉眼冬季裡第一場雪終於落了下來,氣溫驟降。早上一掀開窗柩,冷空氣撲麵而來,激得海蘭珠連連打了兩個噴嚏。

天氣雖冷,四貝勒府眾人的熱情卻不減。今日男主人皇太極生辰,實在算得上是除了年節之外最重要的日子了。女真人生日不興大操大辦,但自家熱鬨熱鬨還是要的,一大早哲哲就指揮著眾人忙起來。皇太極無意鬨騰,卻也無法拂了滿屋子期盼仰望的目光。

午間,皇太極先領了眾人在院子裡祭拜佛多媽媽,祈求健康長命,子孫興旺,又由內眷們請來的薩滿擊鼓起舞,高唱祝詞。

海蘭珠拉著宜爾哈的手,好奇的看著院子中央神神叨叨四處蹦跳的薩滿法師。隻見他戴著獸骨麵具,□□在外的肌膚上用顏料畫的花花綠綠,麵目猙獰,嗓音粗啞,單薄淩亂的衣服在寒風中飛舞,看著便讓人瑟瑟發抖。

這樣子怪瘮人的,海蘭珠生怕宜爾哈年紀小會害怕,伸手想摟住她。然而低下頭卻見她也一臉虔誠認真,嘴裡默念了句什麼。倒是還沒下地的哲哲的小女兒馬喀塔,被嚇的扯著嗓子大哭大嚎,聽著海蘭珠心裡有些不忍。

哲哲見女兒嚎哭,生怕掃了大家的興,趕緊不耐煩的要乳母抱走了。

好容易敬神祝詞的環節結束了,這才擺了宴席開宴。今兒好日子,所有下人們也得了賞,伺候著主子們用完午膳,也各自有好酒好菜吃,因而嘴上也紛紛抹了蜜似的,祝詞一個比一個說得溜。

席間,宜爾哈拉住海蘭珠,在她耳邊悄悄說道:“我剛才向薩滿法師許願了,讓薩滿法師保佑阿牟其長命百歲,還想讓阿瑪和額娘彆忘了宜爾哈!薩滿會聽到我的願望嗎?”

海蘭珠聽了鼻頭一酸,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睛,差點落下淚來。這孩子最是惹人憐愛,如今活潑開朗了不少,誰真心待她好,她一定也抱以真心。隻是寄人籬下的日子終歸有不如意的時候,從小離開了親生父母,自然害怕父母的遺忘。

她握了握宜爾哈的手,悄聲道:“薩滿一定會聽到的,也一定會幫格格實現願望!”

四貝勒府難得熱鬨,又是家宴,於是午間的宴席一直持續到了傍晚時分。席間,皇太極始終被妻妾們簇擁著,喝了不少酒,麵上卻未見多少開懷喜悅的樣子,反而於無人注意時,偶爾露出一兩分恍惚疑惑的神色。

小孩子精力差,鬨騰了一陣就乏了,教養的嬤嬤早早把宜爾哈帶回屋裡去歇息了。海蘭珠悄悄立於人群外角落裡,這合家熱鬨的場麵實在不那麼適合她這個外來者。準備了許久的生日禮物,看來也沒什麼機會和必要送出去了。心裡漸漸湧起些失落感,她悄悄的轉身走出院子,習慣性的四處遊蕩起來。

一路上竟是一個人也沒遇到,看來除了守著大門的侍衛們和酒桌跟前伺候的,其餘人不是湊熱鬨,便是偷偷溜到哪個犄角旮旯裡歇息去了。不知過了多久,天色漸漸昏暗了些,海蘭珠竟無意識的來到了書房門口。

她慢慢走近,跨過門檻入了房中。房裡還未點燈,透過昏暗的光線,海蘭珠竟然隱約見到一個身影靠坐在椅子上,看不清麵目,隻是那一動不動一言不發的樣子,有著說不出的落寞。她躊躇著是不是不該打擾彆人,悄悄退出去。

腳下剛向後悄悄挪了一小步,那人卻開口說話了:“你這又是要到哪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