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炎曜便和詹姆斯帶人來到了春風得意樓。
得意樓創建於光緒年間,平日裡熱鬨非常,而今日因為巡捕查案,封鎖了整座樓,顯得有些不尋常的冷清。
掌櫃見炎曜來了,連忙出來迎接,他作了個揖,熱絡地說:“炎督查到來,有失遠迎啊!隻是不知,有什麼事,要動如此大的陣仗?”
“有一起案子,線索指向了此處,不過你不用擔心,不會封鎖太久。”
掌櫃懸著的心這才放下,說:“警務處查案,我們自然會好好配合的,諸位請隨我上樓,就由我介紹一下每一層吧。”
第一層是喝茶談生意的地方,平日裡各行各業的商人和掮客彙聚於此,宣傳產品,進行交易,過年時還推出了“元寶茶”,寓意是招財進寶,討一個好兆頭,第二層則有象棋專座,上海灘的象棋高手皆彙聚於此,或切磋高下,或表演獻藝,好不熱鬨,第三層則是鳥市茶座,百鳥爭鳴,過年期間還舉辦了百鳥會,眾人都可以帶著自己的愛鳥過來競技比美,一決高下。
而頂層則開辟了戲曲包廂,請了許多伶人過來獻藝,窗邊還擺了一麵架子,上麵是密密麻麻的戲曲謎語,用朱紅字牌掛著,喜氣洋洋。
詹姆斯帶隊進樓搜索,炎曜詢問夥計有沒有見到一個穿和服的日本女子曾經來過。
夥計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搖頭。穿和服的女子本就不多,經常來的那幾個也是富貴人家的小姐,卻沒聽說有一位姓“早田”的。
水影拿出早田清子的照片給他們辨認,其中一個夥計一拍腦袋,似是十分震驚地說:“這不是陸菁兒姑娘嗎?”
陸菁兒……
水影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你再仔細瞧瞧,會不會隻是長得像而已?”
夥計搖搖頭:“我記性一向很好,平日裡迎來送往的,早就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一定不會認錯。”他頓了頓,又說:“怎麼……她居然是日本人嗎?”
水影沒有正麵回答他的話,隻是要他回憶一下陸菁兒平時在得意樓都做什麼。
夥計很健談,不由得打開了話匣子。說菁兒話不多,平日裡隻是穿一件淡綠色的旗袍,臉上不施粉黛,紮一個麻花辮,就像上海灘隨處可見的女孩一般,和照片上很不同。
她來得很少,一般是初一或者十五,點一杯清茶,在頂樓一坐就是一下午,可是她總喜歡坐在角落,所以注意到她的人很少。他和她唯一一次打交道,是給她上茶時不小心將茶水潑了,弄濕了她的旗袍,而菁兒也隻是淡淡地說沒關係,並沒有為難他。
也就是說,她很喜歡聽戲,平常也隻坐在頂樓。
炎曜便要他們著重搜查頂樓,看是否有發現。
水影這時也來到了頂樓,在夥計的帶領下來到了清子最喜歡坐的位置。
那是一處靠窗的位子,角落裡,很不起眼,水影望向窗外,整個城隍廟映入眼簾,隻見熙熙攘攘的人群,車水馬龍的街市,叫賣的商販,還有波光粼粼的湖水……實在是讓人心曠神怡,好似能忘卻所有煩惱。
茶博士端上一杯元寶茶,蓋上放著兩個青橄欖,要水影咬一口,再和茶葉一起在蓋碗裡衝泡,果然唇齒留香。
陽光落在她的身上,清風拂麵,水影不知怎的覺得眼皮很沉,托著腮,竟睡著了。
炎曜知道她這幾天辛苦,恐怕昨晚回了宅子還是在想案子,熬到很晚才睡,便脫下披風,輕輕地搭在了水影的身上。
水影就這樣沉沉地睡去,竟做了一個夢。
夢裡,水影又見到了早田清子。
不,準確來說,是兩個她。
一個穿著和服,麵塗厚重的白粉,像浮世繪裡的日本女子,另一個卻是穿著旗袍的上海灘姑娘。
“你到底是誰?是早田清子還是陸菁兒?”水影問。
這二人也對視了一眼,問對方:“你到底是誰?”
刹那間,光影變換,兩名女子合二為一,水影還想發問,隻是眼前一黑,什麼都看不見了,女子最後說:“記住我寄給你的信,它會告訴你所有的答案。”
水影突然驚醒,炎曜見她神色有異,問她怎麼了。
水影拍拍自己的臉頰,夢裡的場景太真實了,讓她一時間有些失神,好一會兒,才跟炎曜說明了原委。
炎曜要水影再次拿出那封信,目光卻落在了打圈的兩個字上。
“月”字畫了兩個圈,“心”字畫了一個圈。
巡捕們已經搜尋了許久,並沒有和這兩個字有關的東西,其他地方也沒有異樣。
“會不會與字無關……是坐標?”炎曜突然說。
可是,是哪裡的坐標呢?
水影覺得他說得有道理,便環顧四周,那麵謎語牆落入眼中。
水影眼睛驀地睜大,拍了拍炎曜的手臂,“你覺不覺得這謎語牆有些熟悉?”
她補充了一句,“我說的是排列。”
《白頭吟》八行兩列,共八十個字,如果將它看成一個坐標軸,便是八乘十的坐標軸,與謎語牆的排列一模一樣,牆上的謎語也正好是八十條!
“月”字在(一,十)的位置,“心”在(六,四)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