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趙瀾之回來的時候, 已經是晌午了,霍征趕車送他回來的,兩個人是有說有笑,一人提了幾包草藥,進門聽說徐椀在家, 都是喜上眉梢。
日頭高高掛在空中,這時候好像一點風絲都沒有。
霍征一身青衫, 腰間隻一個香袋, 除此之外彆無長物。低頭看著自己衣著, 躊躇著腳步又慢了下來,趙瀾之回頭看他一眼, 手一甩, 藥包這就甩了他肩頭上麵。
“小子,怎麼了?”
“沒事,我不知道阿蠻在家……”
他支吾著,臉上還有懊惱。
實在是習慣了穿青衣藍衫, 可在她麵前, 總想讓她看見最好的一麵,趙瀾之最是了解他這時候的心,了然笑笑,沒忍住又踢了他屁, 股一腳。
“她在家還不好麼, 這樣畏畏縮縮什麼出息, 阿蠻才不會在意這些。”
“……”
霍征連連躲開, 趙瀾之一路在後麵追著他,給他趕到堂前。
少年在他麵前,笑的肆意:“饒了我吧,叔,東西送到我就走了。”
話是這麼說,人就跟著他走到了堂前。
二人都一臉笑意,可上了石階,就都笑不出來了。
徐回端坐堂前,正訓斥著一個新來的小丫鬟,地上摔碎了都茶碗還在,碎片到處都是,小丫鬟一旁跪著,正哭著哀求著不要把她攆走。
趙瀾之回來瞧見了:“這是怎麼了?彆動怒動氣,我們珍珠還看著呢……”
說著對小丫鬟擺了擺手讓她起來,趕緊先下去了。
一旁站著的花桂也瞧著他眼神,過來收拾碎片了,徐回一臉怒容,總算緩和了些,趙瀾之將藥包都放了桌上,到了她身後,直給她揉著肩膀:“什麼大不了的事,消消氣消消氣,今天可多虧了霍征呢,一會我讓人煎藥去,彆氣著身子。”
霍征上前,放下草藥,正色來見禮:“給夫人請好,因為我在藥店做過著事,所以懂得一些門道,也沒費什麼力氣。”
他從來都怕她,到她麵前不敢放肆。
徐回看了他一眼,淡淡地:“有心了,花費了多少銀錢,一會讓人拿給你。”
這能花幾個錢,霍征自然是不在意的:“夫人隻管用著,缺什麼藥了,讓人告訴我一聲,我去尋來就是,不值幾個錢的不必放在心上。”
徐回也不和他多說,這就讓人去拿了銀錢。
霍征隻得收下,直看著趙瀾之,後者似乎沒有瞧見他的目光,光給徐回揉著肩,她心情煩躁,整個人像長滿了刺一樣。
少年有點畏縮,才要上前告辭。
徐椀從外麵進來了,她眼睛紅紅的,臉上粉黛未施,可雖然沒有撲什麼粉,肌膚也白得嬌嫩,看著她,心就跳得厲害。
打了個照麵,徐椀對著他勉強笑笑。
霍征把她臉上情緒都看在眼裡,抿唇。
見女兒換了衣裙回來了,徐回站了起來:“隨我來。”
趙瀾之連忙跟上:“誒,乾什麼?”
她回頭瞥了他一眼,柔聲道:“你陪霍征坐一會兒,我與阿蠻有話說。”
花桂連忙上前來攙扶著,被她拂袖避開,雖然挺著肚子,但她腳步依舊穩健,走過徐椀的身邊,也未回頭。
少女對著趙瀾之也無力笑笑,回頭跟了上去。
趙瀾之看著這娘倆的背影,對著霍征招手讓他過去坐,少年坐下,忐忑得很:“我瞧著好像出了什麼事,阿蠻哭了。”
男人嗯了聲,也是歎息:“看得出來,她娘動了氣了,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霍征坐不住:“那不用過去看看嗎?”
趙瀾之搖了搖頭:“不讓我過去,定然是因為不想讓我知道,那就當不知,阿回從來這樣,我習慣了。”
話是這麼說,眸光卻也黯淡下來。
避開彆個,回了自己屋裡,徐回讓花桂在門口守著,她坐了床邊,讓徐椀也坐了過來,看向女兒,心緒還在她說的那些話裡沉浮,難以置信而又惱怒無力。
徐椀已經在娘親麵前哭了好一通了,此時洗漱一番,也換了乾淨衣裙鞋襪,把心裡藏著的事都說出來,也輕鬆了很多。
徐回見她坐得遠了,抬手把她拉了過來:“你說的這些話,萬萬不能對彆人說,隻我和你兩個知道就好,對你爹也彆說。”
徐椀隨著她的力道,靠了她的肩頭,見她動作親昵,這才寬心,伸手攬住了她娘的頸子,控製不住的還發著抖。
徐回一手輕撫著她的後背,一手攬著她,也歎著氣:“這話,假若你小時候告訴我,我許是不能信,但我若早知道些,定不會再要什麼珍珠明珠的了……”
她也是感慨,更是無力。
惱怒之餘,也隻剩下疼惜,擁著女兒,心底更多的還是愧疚。
徐椀已經哭過一通了,這會就靠著她娘的肩頭笑:“娘彆說這話,現在爹娘在一塊,我不知道多高興,小時候就盼著有爹娘疼愛,想有自己的府院和家,現在我都有了,隻覺得圓滿,還有珍珠,不光是爹高興,娘不知道我有多歡喜呢!”
徐回緊緊攬著她:“按你說的,那一世你爹早在你小時候就葬身穀底了,也都是娘的錯,孽緣本來就不該留著念想,也是我害了他。我養著你,在徐家,整個徐家都是我的 ,從不曾想過你竟有寄人籬下的念想,也是娘的錯,娘啊,上輩子就錯了,既然走上這條路,豈有半路下去的道理?一直守著徐家,孤苦一生或許才是為娘最該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