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缺沒想到有一天還能親自參加自己的葬禮。
葬禮是宋雲錚操辦的,來的人並不多,他生前認識的朋友寥寥無幾,交心的更是沒有。
許多人都是看在宋雲錚的麵子上來出席的。
林缺的那對養父母也帶著小兒子過來了,在他的靈堂裡哭得傷心欲絕,不能自已。
隻是演技太過於拙劣,反倒引人發笑。
他的“弟弟”甚至連演都懶得演,隻顧著低頭玩手機遊戲,不時低聲咒罵。
沈無虞也出席了,與他一同前來的還有他的那位訂婚對象,裴聿川。
“我那天就發現林缺的精神狀態不對,”
沈無虞穿著一身黑衣黑褲,臉色很是不好,溫和似水的眉眼間儘是難過與自責,“要是能早點陪在他身邊,也許就不會發生這種意外……”
宋雲錚像是幾天幾夜沒有休息,眼中溢滿紅血絲,卻還是耐心寬慰心上人:“這不關你的事,他本來就是個精神病。”
林缺就站在他們對麵不遠處,他自己的遺像旁,看到此情此景,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唇角微掀,露出一抹譏誚的弧度。
忽然,他身體微微一僵,視線穿過人群,與一雙黑沉如水的眼眸遙遙對上。
那位家世顯赫的裴家掌權人在看他,薄薄的眼皮撩起,裡麵盛著平靜和冷淡的一絲惋惜。
像是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煙火的神明,俯瞰如同螻蟻一般命運悲慘的弱小人類。
林缺心中微亂,裴聿川能看到他?
那雙眼睛像是能看透一切,所有的心思在他眼前皆無所遁形。
然而再看過去,裴聿川早已經撤回視線,濃密的眼睫微垂,將手中捏著的一支白菊放在林缺的遺像下,彎腰鞠了一躬。
林缺上前兩步,站在裴聿川身側,一雙覆蓋著紅血絲的眼眸直直地凝視著對方。
“裴先生,您能看見我嗎?”
“我才是沈家真正的小兒子,沈無虞是假的,您能幫幫我嗎?”
林缺盯著裴聿川的一舉一動,男人若無其事,眉宇間神態寡淡,沒有再向他投來任何的視線。
沒多久,裴聿川便和沈無虞一道離開了靈堂。
林缺自嘲似的輕笑了一聲。
就算裴聿川真的能看到他,那又如何,沈無虞才是裴聿川的未婚妻,對方又怎麼會幫他一個陌生人。
直到葬禮結束,林缺也離開了。
他站在自己的墓碑前,千瘡百孔的靈魂一點點變得透明,最後消散於這寂靜蒼涼的墓園裡,仿佛從來沒有存在過。
——
清晨,破舊狹小的居民樓裡傳來傳來“哐哐哐”的砸門聲,伴隨女人尖銳暴躁的怒罵:
“都什麼時間了還睡,以為自己是大少爺享福呢,趕緊起床做早飯,你弟弟還要上學呢!”
“小兔崽子,彆給老娘裝聾作啞!”
半夢半醒之間,林缺不適地擰了擰眉,耳邊不斷響起的砸門和咒罵聲,令他的腦袋泛起一陣一陣刺痛。
他掙紮著坐起來,艱難地掀開沉重潮濕的眼皮。
眼前的畫麵一片模糊,隨後緩緩清晰。
狹小的空間隻能放得下一張一米不到的單人木板床,很硬。
床尾是一張破舊卻收拾得整齊的書桌,連椅子都放不下。
除此之外,再無任何家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