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2 / 2)

張老師看這個年輕人越發覺得不順眼——八成又是個除了臉一無是處的花瓶。

“先來讀台詞,解放自己,融入感情,放得越開越好,”張老師拍拍手裡《李爾王》的劇本,輕描淡寫,“第五幕的結局,讀吧。”

何澤書:“……”

莎翁經典!給一個沒演過戲的小白!您管這叫入門課?

結局部分,李爾王抱著懷中小女兒的屍體,在荒野上慟哭,在一無所有中癲狂死去——來自經典的厚重和張力在這幕戲中體現到了極致。

他差點脫口而出:老師您是不是挺討厭我?!

幸好話還沒說出口,就被何澤書咽了回去。

他深吸一口氣,比了個OK的手勢,清清嗓子,張開了嘴。

注意到何澤書的神色的鄭重,張老師眼皮一跳,在自己先前的判斷上打了個問號:至少這個人知道《李爾王》,似乎不太像內娛泛濫的文盲小白臉……?

他迅速收拾好表情(),在何澤書開口前?()?[(),先一步按住他,“大發慈悲”地提醒:“你需要時間全文通讀一遍嗎?”

“不用了。”何澤書搖搖頭,笑得很溫和,“莎翁經典嘛,我本科的時候有段時間很喜歡莎士比亞,還去過好幾次學校歌劇院蹭看,《李爾王》就看過兩遍。”

交流越多,何澤書骨子的裡的修養和學識就表現得越充分。

張老師先前對他的刻板印象已經在崩塌的邊緣岌岌可危,連語氣和眼神都溫和了不少:“不錯。”

何澤書微微一笑:“我也就學著話劇社同學的樣子試一試,您彆嫌棄。”

“那我開始了。”

盛縉始終沒有說話,他坐在一旁,目光安靜地落在何澤書身上。

整個房間悄無聲息,何澤書的聲音顯得格外清晰——

“哀嚎吧,哀嚎吧……哀嚎吧,哀嚎吧!”

張老師眼睛一亮:不夠好,但對於一個初出茅廬的新手來說,簡直妙極!

何澤書完全沒注意到張老師神態的變化,好像所有心思都被手上的文字吸了進去。

“你們都是石頭一樣的人,不如把你們無用的舌頭和眼睛給我,我要用眼淚和哭聲撼動蒼穹。”

——憤怒,絕望,後悔,哀悼,甚至一點恰到好處的哽咽。

張老師在圈子裡幾十年,見了太多人,太明白一個道理——世上千般規則、萬般機遇裡,往往是不講“道理”二字的,總有人天生靈氣,一入門,懵懂中就能爆殺彆人一二十年的努力求索。

比如麵前的這個漂亮小孩兒。

“她從此一去不回。一個人死了還是活著,我是知道的。”

“借一麵鏡子給我;要是她的氣息還能夠在鏡麵上嗬起一層薄霧,那麼她還沒有死。”

“……”

何澤書沉浸在了自己的吟誦中。大學的時候,他在勤工助學、刷加權、搞學生工作還有做大創等等一堆亂七八糟的事務間隙,曾經萌生過一點小小的愛好——

百團大戰的時候,他曾在笛簫協會麵前駐足許久,有學生會的同學經過,熱情招呼他進去看看,何澤書卻隻是微笑著婉拒,說自己不感興趣;

被室友拽著去看話劇和脫口秀的那偶爾兩次,他靜靜看著那些在舞台上閃閃放光、或是恣意表達的人,跟著一起鼓掌,然後在高潮時悄悄離開;

還有無數次錯過的漫展、音樂會、樂器展、畫展……

……

那些熱鬨的、有趣的、充滿生命的、文雅的、藝術的、帶來精神享受的,同“現在掙錢”和“以後掙錢”毫不相關的——這一切的“不務正業”——自己內心真的如表麵上的一遍遍拒絕那樣,當真、當真沒有半點憧憬嗎?!

何澤書是喜歡的,隻是對18歲的他而言,一切都融化在“無可奈何”四個字裡,了無蹤影了。

他繼續朗誦手上的劇本,隻覺得又悲哀又暢快,《李爾王》的最後,何澤書指向空

() 無一物的懷中,聲音沙啞:“你看見嗎?瞧著她,瞧,她的嘴唇,瞧、瞧……()”

眼尾滲出散碎的淚光,但又被何澤書迅速抹去。

房間重新陷入安靜——

何澤書衝張老師一笑,又迅速變回了那個陽光開朗的樣子:老師,您指正。⒒[(()”

張老師瞠目結舌,儼然愣住了,花了好一會兒才回過來神:“你、呃、你……第一次?”

“嗯,對。”何澤書眨眨眼,“我騙您乾嘛?”

而盛縉從始至終,臉色沒怎麼變過,他坐在旁邊,目光牢牢鎖在何澤書身上:似乎這個人身上無論誕生什麼樣的奇跡,他都不會驚訝。

“我大學的時候進了校辯論隊,做學生會主席的時候也乾過一些主持工作,”何澤書微笑著解釋,他以非常快的速度緬懷了一瞬自己的過往,然後輕描淡寫地總結了一下,“所以上手稍微容易一些。”

“你……”張老師眼神複雜地看著他,有點想為自己最開始輕率的態度道歉,但又拉不下師長的臉,於是乾咳了兩聲,“你不錯,嗯,繼續吧。”

何澤書笑眯眯比出“OK”的手勢,一轉身,完全沒留意到角落裡有個小小的團子潛伏著——團子那雙亮晶晶的大眼睛,隨著台詞從爸爸嘴裡流暢念出,“噌”一下,射出精光。

團子“咕嚕嚕”從潛伏地點滾出來,彈到爸爸和大爸爸麵前,用崽崽特有的軟糯聲音大聲控訴:“爸爸和大爸爸在玩遊戲!都不帶葉子!壞爸爸!”

他越想越氣,使出絕技奶龍跺腳+奶龍咆哮:“兩個壞爸爸!”

張老師轉向自己的兩個新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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