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1 / 2)

《十年》這個電影跟一般的故事不太一樣。

它無比有個爛俗的背景:包括“頂級豪門”“偷換孩子”“真假少爺”“恩怨情仇”“商戰翻轉”等等熱門要素,男主角在一係列背叛折磨虐身虐心之後,終於了解全部真相,徹底黑化,開啟狂暴模式,爆殺了自己全家

——變成了一個出了錢一無所有的人。

但有趣的地方也在於,這個爛俗但熱門的背景——電影整篇幾乎完全沒涉及,隻是偶爾在回憶或者言語當中提及兩句。

故事開始於男主時遠完全黑化爆殺全場,成為最終大贏家之後。

何澤書一上來就被這個開頭吸引了,他不受控地會去想——人要是真落到這個境地,到底是個什麼狀態?

明明沒活多少年,偏偏人生的大起大落都經曆了個遍。

見過人性的陰暗,也見過人性的光輝。

好像所有往事都如煙散去,但似乎終其一生也再難走出往事的影子,真正意義上的新生也永遠不會到來。

——大概就是所謂的“談不上絕望,隻是沒有希望而已”。

鏡頭下,何澤書單手插兜站在河邊,身後有風機在工作,吹起他的衣擺和發絲。

盛縉站在導演身邊盯著監視器,他看著屏幕上的何澤書,這人明明踩著地,沒有大哭、沒有咆哮,安靜站在那兒,但比一切濃重的、外放的情緒都要有感染力得多——那雙漂亮眼睛裡天生就有一種過儘千帆的故事感。

好像真的有過半生沉浮一樣。

尚舒一拍大腿,帶著破音喊了聲:“過!”

她手都震麻了也沒感覺出來:演戲就是表達藝術的一種,本來就是個極看天賦的事。本來,她一直覺得自己是個沒什麼機緣的倒黴蛋,沒想到啊!在這兒找到了個初出茅廬的苗子!

尚舒看了《追爸》,最後那部分,張仲多少加了點影視藝術的拍攝手法進去,場麵上確實很震撼。

但給屏幕外的尚導印象最深的,不是田佑的歌、不是極具神聖感的儀式和建築、不是最後村民們紛紛走出家門那段……是何澤書遮麵後麵影影綽綽的那雙眼睛。

天生勾人,天生就能講故事的一雙眼睛。

——誒嘿,總算是被自己握到了手裡。

監視器裡,何澤書有點懵懵懂懂地回頭看向鏡頭,似乎是沒怎麼反應過來:?怎麼回事?自己往這兒一站,這條就這麼過了?

“來條特寫,”尚舒衝著對講機大喊,“趕緊的!趕緊的!換機位!打光準備好!”

盛縉站在一邊,等尚導交代得差不多,才開口問:“尚導,您作為專業人士給我句實話,你覺得何澤書能不能打動觀眾。”

盛總不愧是盛總,提問方法相當刁鑽,問得既不是“他演的好不好”“準不準確”也不是泛泛的“有沒有天賦”,而是“能不能打動觀眾”。

尚舒:“您現在不就是觀眾嘛,您覺得呢?”

盛縉淡淡道:“我喜歡他,他怎麼著都能打動我,這不作數。”

尚導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嘴狗糧,臉上的微笑都僵住了一瞬,停頓了兩秒才幽幽開口:“能。”

盛縉不意外這個答複,但有些意外於尚舒過於乾脆的態度,詫異地一抬眸:“這麼肯定?”

“市場這個事兒吧,又好說又難說,”尚舒撐著下巴,說起話突然帶了點高深莫測的神棍味兒,“但唯獨何澤書,我覺得可以打個包票,即使沒有你的財勢在後麵撐著,隻要給點機會,他就能紅起來。”

盛縉轉過頭,沒有再說什麼,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那雙淡棕色的雙眼中醞釀,但尚舒看不透徹。

這一幕拍得迅速,很快就到下一幕——該盛縉露臉了。

“我過去了。”盛總朝尚舒點點頭。

尚舒:“誒!”

她想囑咐點啥,但一張嘴,又不知道有啥好說的。

剛剛,尚舒在不遠處跟這倆人講戲,這倆人隨意試演的時候他就是這樣,穩得實在有點過分。一個老總,從其他行業頂點如此冒險地踏入一個全新的領域,仍舊從容完美,從理論到實操、甚至心態——都堪稱無暇。

尚舒心裡緩緩彈出一個問號:做人做到這份山,真的有意思嗎?

仿佛回應她的問題一樣,鏡頭裡,盛縉閒庭信步走到何澤書身後。

尚舒心裡“噔”一聲——好像捕捉到了什麼奇妙的化學反應。

明明還沒開拍,這倆人的狀態,卻和劇本有了無比奇妙的契合。

“A!”尚導開口。

於是何澤書回頭,和盛縉四目對視,兩人目光交彙的這一瞬,似乎兩人身上靜止的時間終於開始流轉,尚舒坐在監視器前麵,整個人有點晃神——她一個從業多年的導演,居然從這麼簡簡單單的一幕中看到了一種宿命感。

劇本上說,隨著一陣風揚起,陌生男人站在時遠麵前,嘴角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