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2 / 2)

何澤書最後還是屈服在了導演的淫威之下。整個《十年》劇組開始了為期三日的戀愛實況跟拍。就在影視基地的大街上,尚導外加幾l個攝影師,抱著單反鬼鬼祟祟地跟在人家屁股後頭,把正常拍攝搞出了十足的偷窺神韻。

有隔壁組的熟人過來串門,拍拍尚導的肩:“誒呦?怎麼著?現在拍個電影都玩兒這麼花了?”

尚舒:“……”

這都什麼屁話?怎麼搞得她一代名導在拍什麼街頭澀情短片一樣?!

好在鏡頭裡這兩個主人公的化學反應一直在線,極大地安撫了總導演。

開始吧,何澤書的狀態有點說不出來的古怪——像是被人押著出來搞點風花雪月的浪漫,雖然看起來仍舊是隨性從容的樣子,但比起先前,總多了幾l分肉眼可見的僵硬感。

旁邊副導演指著顯示器,拍拍尚導:“尚導,何老師這個狀態吧……你覺得沒問題?用不用再調整調整?”

“調什麼調?”尚舒在他臉上呼了一把,臉上露出運籌千裡之外的微笑,“好得很!我要的就是他這個狀態。時遠這個時候什麼想法?這角色年紀輕輕就八百個心眼子,身邊突然跳出來‘六一’這麼個異類,必然帶著十足十的戒備心,他想去接納這個人、想要靠近這個人,但又慣性地壓製自己的真心,時遠似乎已經一無所有六大皆空了,但還是下意識地避免自己受傷,避免自己失去更多。”

“這角色就是這麼微妙矛盾,”尚舒笑盈盈看著鏡頭裡的何澤書,跟看自己親兒子一樣,“他這個狀態,恰當得很。”

副導演看著尚舒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興奮無比,也懶得再說什麼,注意力集中到鏡頭上。

這會兒,幾l個人正在拍攝圖書館戲份,何澤書端坐在書桌前,可能是剛出大學每兩年的緣故,通身的書卷氣跟這地方相得益彰,他將麵前的書輕輕翻過一頁,素雅得跟從畫裡走出來的一樣。

“時遠

同學?()”

——隨著聲音響起,有人入了時遠這張意境悠遠的畫,卻絲毫不顯突兀。

時遠抬頭,看向來人,正是那個自稱神明,嘴不把門而且神出鬼沒的家夥。

歲老師,您好啊。⒏()⒏[()”

時遠刻意加重了“老師”的讀音,用非常明顯的試探眼神打量著麵前人。

六一也不在乎,笑著點頭:“知道尊師重道,不粗。”

“不必您,知道‘六一’這個名兒委實不靠譜,還加了‘歲’這個姓,”時遠搖搖頭,“雖然聽起來歪七扭八,但好歹有個完整的姓名了。”

六一笑而不語,這表情跟高深莫測的盛總一樣欠。

“您是怎麼進的學校,當的老師?”時遠靜靜看著他。

六一保持沉默:“……”

“為什麼除了我,其他同學都覺得歲老師一直都在?”

六一:“……”

時遠的身體往前探了一點:“你不會真是什麼神明吧?”

六一已經變成了一個沉默的“微笑.jpg”。

“難不成是邪祟?”

六一終於有點繃不住的跡象,

但時遠又低下頭,喃喃自語:“不大可能,我可沒什麼哪怕求邪祟上身也要視線的心願。”

他看向六一,目光澄澈:“我一般都自己解決。”

六一:“……”

這段自言自語的台詞說出去的時候,何澤書其實內心亂糟糟的,一瞬間,他又開始幻視麵前的“六一”和“盛縉”。不得不感慨,景冰煙這同人文寫得真不錯,把傳說中的的“腹黑”屬性刻畫得活靈活現,真的有盛縉幾l分神韻。但這麼一來,也就讓何澤書心裡那股子阻塞之感更加的明顯——

六一似乎藏著些秘密,但他什麼也不說

盛縉似乎也藏著些秘密,但他也什麼也不說

兩個一肚子的壞水兒的混蛋在他腦子裡晃來晃去,最後定格在麵前盛縉這樣高深莫測的俊臉上,有一瞬,何澤書非常想一拳打在他臉上,把他心裡那些個想問的、有不敢問的,通通一股腦說出去。

“時遠,”六一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到時候,自然就明白了。”

何澤書勉強按下自己一肚子的心事重重,

“但我站在你這邊兒,”六一含含糊糊地扔下一句承諾,“隻有這點是肯定的。”

這混賬是知道時遠的弱點的,就像盛縉,總知道何澤書這個人最柔軟處在哪裡。

於是何澤書扭過頭不再看這個人。

伴隨著一聲歎息,一隻手落在自己頭頂,何澤書感覺到他手腕上那串念珠輕輕碰到了自己的後腦勺兒:“小書,你在生氣?”

“我沒有,”何澤書條件反射地否認,然後實在覺得不過癮,又陰陽怪氣地加了幾l句,“我哪兒敢?我是覺得吧,這‘六一’深不可測的神棍嘴臉有點兒惹人嫌。”

——這倆人倒是默契,一起絲滑地從“劇本”裡瞬移到了

() “現實”。

身後人輕輕笑出了聲,落在自己頭頂上的那隻手也沒有撒開,何澤書靜靜等了會兒,但等了個寂寞。

何澤書:“……”

他伸手“啪”拍掉了盛縉的手:“我去上個廁所。”

盛縉衝他點點頭,完全不為他這點兒突如其來的小暴躁生氣,仍舊平靜且包容。倒讓一向“成熟穩重、平易近人”的何澤書生出點兒慚愧,他聲音軟下來,也不看盛縉,小聲重複了一遍:“我去上個廁所。”

“嗯,”盛縉麵對他的時候,從來都是溫和的,“我不耳背。”

要不是見過盛總用雷霆手段處置唐淵夫夫,何澤書真的難以將這個聯係同傳說中的“盛董事長”聯係起來。

他轉過身,帶著點心不在焉的蔫巴。

尚舒站在攝影師旁邊,兩眼放精光,開始自己玄之又玄的碎碎念:“何澤書這種啊,就是傳說中的‘七竅玲瓏心’,敏感又剔透那種,俗稱‘靈氣’,那可真是演戲的好苗子啊!嘖嘖嘖!”

“看到沒,這種壓抑著心動,夾雜著猶疑的眼神!”她一邊看回放,一邊拿劇本“啪”拍在屏幕上,“時遠這個角色,應該是看著硬,內裡其實是軟的,就跟內什麼!像一隻閉合的蚌,這會兒,他咬死的殼已經不自覺地鬆開點兒了,就是這個眼神,嘖,這種——”

尚舒急吼吼地看向攝影師:“你懂我意思嗎?!”

攝影師:“……”

導演你能不能先正常點,彆太變態嘍!

*

洗手間裡,水流嘩啦啦地淌,何澤書想鞠起一捧水拍在臉上提提神,但他突然想起來自己還帶著淡妝,於是慢慢鬆開了五指,讓水流從自己指縫中滑落。

他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兩天憂思有點重的緣故,看著有點蒼白憔悴。

何澤書抬起濕漉漉的指尖,落在鏡子裡自己的眉宇上,水流順著鏡麵滑落,這麼看起來,竟有幾l分像在流淚。

他一個恍惚:鏡子裡的人,是我。

……是我嗎?

何澤書仿佛被魘住了一樣,愣愣盯著鏡麵看了許久,然後突然瞪大眼睛,如夢初醒似的倒退了兩步,冷汗瞬間就順著鬢角往下淌:我在乾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