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30(1 / 2)

25. 第 25 章 “我討自己道侶開心,怎……

不出幾日, 像言嵐說得那樣,商封暘竟然真的同意讓雲宛住到她們家中,白嬌嬌很好奇, 言嵐到底是用了何種方法讓他鬆的口。

問起時言嵐隻回她一句“天機不可泄露”。

“不告訴我就算了。”白嬌嬌“哼”的一聲跑出言嵐房間,她還有很多事要做呢,可不能把時間浪費在這種‘小事’上。

比如給即將到來的雲宛鋪上最柔軟的床鋪和坐墊,照顧孕婦人人有責;比如警告那個明明傷好了還裝半死不活的鶴靈, 彆再奴役她的小徒弟;比如幻想言嵐喝醉耍酒瘋的模樣,白嬌嬌想到這就憋不住笑意, 就是可惜身邊沒有手機, 不然那場景她一定給他完整地錄下來, 在他清醒時循環播放嘲笑他。

自己還挺有做壞人的潛質,白嬌嬌如是想到。

經過鶴靈房前,如預料般聽見他的哀嚎聲:“師侄, 師侄……快救救你的師叔呀,傷口太疼了,疼到胃部了。”

白嬌嬌一腳踹開房門,揪起鶴靈的耳朵說道:“我徒弟的手是用來治病救人的,不是給你做飯的。”天天騙吃騙喝,她懷疑鶴靈是隻假的仙鶴, 真身應該是貔貅才對。

“啊——”鶴靈一咕嚕翻下床從白嬌嬌手中掙脫,揉搓著自己的耳朵喊道:“謀殺師弟啦!”

白嬌嬌看見他上躥下跳彆提多精神了,再看看一邊安靜搗鼓藥粉的墨淮,同樣是仙,差彆真大。

墨淮專注於手中的藥物研究,白嬌嬌秉著師父的職責想要上前探望,瞅見他桌上的玩意頃刻間嚇得魂飛魄散。

“死老鼠啊!!”

鶴靈像是得了樂趣, 故意捏起老鼠尾巴拎到她眼前晃,“師姐,我來幫你治治膽小鬼病哈哈哈。”

白嬌嬌極其討厭這些黑不溜秋的東西,她跑到哪鶴靈跟到哪,嚇得直哆嗦,隻好拉過墨淮擋在身前,“乖徒弟,快救救你師父。”

墨淮看向鶴靈手中的死老鼠淡然地說道:“師叔,它是染上瘟疫死的。”

“你不早說!”鶴靈直接一個甩手將老鼠扔遠,捏著兩個指頭狠搓,嫌不夠乾淨似的在桌布上狠狠蹭了幾下。

白嬌嬌這時探出頭來,她沒聽錯的話,墨淮剛才說的應該是:“瘟疫?”

墨淮點了點頭,他回來後就一直在研究從暗道裡帶出來的藥粉,做了幾次試驗後發現,除了一些能直接致死的毒藥外,最值得懷疑的就是他手中這兩瓶毒粉,將其中一瓶的毒粉喂給老鼠後,出現的症狀和他治療過得瘟疫病人如出一轍。

從四肢無力、忽冷忽熱到口吐白沫、魂歸西天,但如果能及時服下另一瓶毒粉,狀況則會慢慢好轉。

“你的意思是……”白嬌嬌看著毒粉,所以那場瘟疫根本就是人為,而不是魔氣入侵所致!也對,魔將尚未成型又怎麼能讓燕曲整國上下染疫病呢。

墨淮緊接著拿出他先前在暗道謄抄下來的文書說道:“商封暘一直和幾個鄰國有往來,他桌上擺的地形圖包括各個關卡要點,沿至關外就是三年前被燕曲攻下的商州國。”

“他籌謀已久,或許隻是在等一個合適的機會下手,”墨淮還有一點疑惑,他憶起那名路過的仙子不解道:“但當時那位仙人確實告訴我,是因為魔氣入侵。”

來到書中世界這段日子,要不是墨淮今日提起,白嬌嬌都差點遺忘了書裡的這位女主,後期實力強悍的雲蘿,她又在這場災事裡扮演著什麼角色呢?

書裡對她性格的描述是我行我素、睚眥必報,所以她被逐出仙門後,曆經千險隻為報複仙界,既然如此,她對仙界的態度就絕不可能是正麵的,那她又為什麼要告訴即將升仙的墨淮,讓他有機會提醒仙界魔氣入侵六界之事?

白嬌嬌暗自苦惱卻不得解,她與雲蘿交情不深,記憶裡近百年時間都在與她爭風吃醋,甚少有交談。

她開口道:“不管她存了什麼心思,讓我們警覺這場異變也不是壞事。”

話是這麼說,但魔將的事書裡沒有,雲蘿現在在哪也是未知,她必須小心提防著這點,至少得保住自己的小命,還需提醒師尊彆被瘟疫誤導。

白嬌嬌立刻起身,踏出門時卻看到了一臉呆愣的雲宛,她的突然出現讓雲宛有一瞬間的詫異。

剛才他們談論的事,雲宛聽見了多少?

白嬌嬌剛想發問,雲宛臉色煞白地扶著門框像是受到了什麼驚嚇,她連忙上前喊道:“墨淮,快來幫忙。”

幾人手忙腳亂的將雲宛攙到椅子上,白嬌嬌擔心地問道:“是肚子疼嗎?”雲宛撫上肚子搖了搖頭,好像疼得說不出話。

墨淮立刻拿出絲帕給她診脈,雲宛難得的蹙起眉,她縮回手拒絕道:“坐下來後好多了,就不勞煩墨醫師了。”

“那怎麼行,不麻煩的。”白嬌嬌握住她的手腕,雲宛有些抗拒但又拗不過她。

在她的堅持下,墨淮輕搭上她的手腕,靜默中雲宛一言不發,他抬眸瞥了她一眼又迅速收回眼神,“確實沒什麼大礙,商夫人多注意休息。”

白嬌嬌忍不住問道:“宛姐姐,剛才……”

雲宛見白嬌嬌還想追問,她喚來一旁神情也不怎麼好的碧水,“嬌嬌,我是來給你送花釀的,我想起屋裡還有些東西沒收拾,等一切收拾妥當我再找你吧。”說完碧水將花釀往桌上一放,雲宛拉著她頭也不回地出了門。

白嬌嬌看著她匆忙離開的背影,心想她這是聽到了,還是沒聽到?

顧不上想這個,她現在還得去和言嵐說瘟疫的事,她捧著花釀小跑著奔向言嵐的房間,她剛才走時並未合上,還息有一條門縫。

言嵐靜坐在書案前,提筆洋洋灑灑寫著什麼,可等她推開房門時,桌上卻隻剩一張白紙。

“師尊。”

言嵐執筆抬起頭,細碎的陽光正好撒在他的側顏上,見白嬌嬌跑走又回來他含著笑意調侃道:“又想為師了?”

白嬌嬌正經地將瘟疫的事如實告知言嵐,希望他也能正經些,可言嵐隻是語氣淡淡地回了一句“知道了”。

知道了?就這麼簡單?

“師尊,你就一點都不驚訝嗎?”白嬌嬌見言嵐在紙上勾勒,絲毫沒有意外之情,她試探性地問道:“師尊你早就知道?”

“畫得像嗎?”言嵐拿起桌麵的紙展示給她看,才短短一會兒工夫,紙上已經有了小小一幅白嬌嬌的畫像,無謂的態度更是證明他知道的事實,白嬌嬌無奈地歎了口氣。

言嵐將畫像仔細裁下,起身走到她身邊:“與其憂心,不如順心。”他將畫像交到白嬌嬌手中,“你想知道,我都可以告訴你。”

“隻要你做好心理準備。”言嵐手心的困天鏡慢慢變大懸浮於空中,漆黑的鏡麵撥雲見霧,硝煙中軍馬橫行,百姓流亡四處逃竄,逃不過的就葬送在冷刀之下,魔氣肆虐中的城池依稀能看出燕京的麵貌。

直到白嬌嬌看到街角的五歲孩童被一箭穿心時,終於忍不住捂著嘴。

“困天境能回溯,能預知。”言嵐將其收起,轉頭對著白嬌嬌說道:“燕曲滅亡是天道使然,但我也與你說過,人心是會變得,哪怕一個細微的舉動也能改變結局,這才是你想做也能做的。”

白嬌嬌細細品味著言嵐這番話,上次他說有辦法,沒等她細問就被鶴靈受傷的事打斷,這次言嵐幾乎是鋪開了和她說,改變人心,隻要商封暘對雲宛還有心,就不會釀成這般禍果。

“謝謝師尊。”白嬌嬌捏著手中的畫像說道,她知道言嵐是在提點她。

“教導徒兒是為師該做的。”言嵐看著低垂著腦袋的白嬌嬌,沒忍住上手揉了揉,惹來一聲嚶嚀。

沒等來白嬌嬌的反抗,外頭鑼鼓喧天,鞭炮齊鳴,都傳到了屋裡,她掙開言嵐的手跑到窗邊將窗子推開,還有幾響煙花升過屋簷,在空中綻放。

“要是夜晚看煙花,一定比現在還漂亮。”白嬌嬌扶著窗沿踮腳張望,煙花在凡界可是稀罕物,青天白日的放幾響多少有點浪費了,她感歎道:“也不知道是誰這麼奢侈。”

言嵐站在她身後:“燕京的傳統,百祭慶典,類似於上元佳節的遊燈會,很是熱鬨。”

他沒說的是,前幾日國師‘窺探天機’一事讓百姓更加興奮,這次慶典幾乎是全城出動,規模之大可想而知。

白嬌嬌揚起臉,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言嵐感受到她的視線,低沉著聲地說道:“想去?”

她點頭如搗蒜。

隻見言嵐背手說道:“隻是我今日束得發有些淩亂……”

“徒兒重新給您梳。”

“衣服……”

“徒兒給您更衣!”

白嬌嬌殷勤地詮釋了什麼才叫有求必應,打點好一切才記起一旁的花釀,好不容易憋住壞笑,她捧起花釀遞到言嵐麵前:“這是孝敬師尊的花釀,似花非花,口感醇厚,也是燕曲特產!”

“嬌嬌真是有心,為師最愛花了。”言嵐接過花釀,意味深長地看著手中的小壇子,輕笑一聲說道:“今日回來我一定細細品嘗。”

“師尊一定要嘗哦!”白嬌嬌顧自沉浸在‘能出門玩’和‘言嵐上鉤’的雙重喜悅中,“我去通知墨淮和鶴靈。”

連日來的臥床讓鶴靈悶得慌,能出去玩他比誰都興奮,白嬌嬌原本還想叫上雲宛,可碧水卻守在門外說她已經睡了,她隻好悻悻作罷。

臨走前,她特意回房想將言嵐給的畫像放起來,又小又薄的紙片,放哪兒都不安全,白嬌嬌在書架上逡巡了一圈,視線落在久未翻開的與蘭集上,她小心翼翼地拿下,將畫像夾進第一頁裡。

將書合攏時,她隱約感覺自己蹭開了第二頁,臨近出門她也沒多想,將書放置在桌上,隻等回來再翻閱。

黃昏時分,日斜西山隻留殘陽,家家戶戶都開始張燈結彩,好不熱鬨。

舞龍舞獅的隊伍環城繞過大街小巷,敲鑼打鼓聲提醒百姓祭祀已經開始,歌舞遊行隊坐花車跳著祈福舞,廣袖和飄帶隨著舞姿擺動,一求風調雨順,二求國泰民安,三求安居樂業,許多百姓跟著花車前行,樂聲和歡呼聲震耳欲聾。

但街上最鬨騰的莫過於剛被放出來的鶴靈,一路衝在前頭,興奮的在每個攤位遊走,他順手拿起一幅獸首麵具安在臉上,“快看,是不是特彆適合我!”麵具的眼睛處留出了孔,鶴靈的眼睛裡寫滿了“給我買”。

“幼稚。”白嬌嬌學著言嵐的樣子正經地背著雙手走,不屑地冷哼一聲。

她打開手中的折扇,向上朝著言嵐扇動,“師尊,天熱,我給您扇扇風。”她還不到言嵐的肩頭高,舉著扇子還有點吃力。

“我來打。”白嬌嬌舉了不過幾秒,言嵐就接過她手中的扇子,由上至下,帶著微涼的風正好吹拂過二人。

真是又拍了馬屁還不用出力,白嬌嬌滿意地享受著言嵐的服務,看著言嵐身側鼓鼓囊囊的錢袋會心一笑。

“師尊,我喜歡這個。”白嬌嬌拿起一旁的兔子麵具擺弄道。

言嵐二話不說掏出銀子,鶴靈見狀立刻故作嬌憨的舉起那個獸首麵具,學著白嬌嬌的腔調說道:“仙君,我喜歡這個。”

“噗——”白嬌嬌嫌棄地咧著嘴,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師尊你給他買一個吧。”不然她得惡心死,言嵐自然是聽話的付了銀子。

仙君什麼都聽師姐的,鶴靈心裡有了這個念頭。

街上的百姓好多都戴著形態各異的麵具,所謂百祭慶典,就是在一天可以祭祀所有的神明,百姓會自發地裝扮成信仰者的模樣,以求一整年的福澤恩惠,所以他們戴著麵具走在街上也不算紮眼。

就比如隨處可見的青衣打扮,和她身邊的言嵐一般無二,大抵都是信奉言君的,除此之外穿得最多的就是黑衣紅紋的短卦,也不知道是信奉的誰,白嬌嬌和言嵐還有種融入其中的感覺。

天色漸漸暗下來,街上卻越發熱鬨,下學的孩童衝出學堂,在街上橫衝直撞地撒歡跑,衝的最快的孩子一個沒注意就栽到墨淮身上,又一屁股摔在地上。

小孩抬起頭,墨淮妖異的臉映入他的眼簾,蛛爪般的胎紋更是將他嚇到呆住,後頭跟上來的孩子驚叫起來:“鬼啊!”

地上的小孩手腳並用地爬起來,剛才的情形讓他在小夥伴前有些丟臉,他吼道:“祭祀這種長得像鬼一樣的神仙就彆出門了,淨嚇人!”說完朝墨淮做了個鬼臉,帶著自己的小夥伴咋咋呼呼地跑走,嘴裡還喊著“醜死了”。

白嬌嬌聽到自己的徒弟被人欺負,氣不打一處來,哪怕知道童言無忌還是教訓道:“你才是鬼,不會說話就彆說,小心晚上鬼來找你玩!”

全然不怕她的小孩紛紛回身朝她繼續做鬼臉,她還想衝上去罵,墨淮一把將她拽住:“師父算了,我回去拿帷帽戴著吧,省得再嚇人。”

“不許戴,破小孩真沒素質。”

墨淮自上次白嬌嬌提過後就沒再戴帷帽,對異於常人的麵貌他心裡是自卑的,所以鮮少出門與人有交集,沒想到今天還是嚇到了人。

“這麼熱鬨,戴帽子根本看不清。”白嬌嬌不肯放他走,眼尖地看到飾品店的櫃台上擺著抹額,由細到粗,最寬的那條正好是紫色,嵌著菱形的紫水晶和墨淮耳邊的紫色彎月遙相輝映。

她拽著墨淮跑到櫃台前,拿起寬抹額給他戴上,齊眉綁於腦後,須發垂在兩側,右眼至太陽穴的胎紋便被擋住了大半,“這樣就看不出來了。”

“姑娘好眼力,這可是鎮店之寶,紫水晶呐!”掌櫃的見到來生意了連忙迎上來,笑得見牙不見眼,“今日祭祀我也不坑你,一口價,三千兩!”

白嬌嬌驚呼:“三千兩?”

這也太黑心了,她哪來那麼多錢?

“師尊,”當然是求這裡最有錢的人,她牽起言嵐的手撒嬌道:“墨淮是你徒弟的徒弟,你給鶴靈都買了一個麵具,不能厚此薄彼。”

鶴靈都聽愣了,他麵上是半兩銀子的獸首麵具,墨淮額上的可是三千兩的紫水晶抹額,這還不是厚此薄彼?

言嵐從懷中拿出銀票,“說得在理,合該我給。”

白嬌嬌也沒想到言嵐這麼爽快的就付了錢,緊接著言嵐垂眸看著她,將她拉著墨淮的手握到自己掌心,“前麵會有花燈和遊船,我帶你去看。”

白嬌嬌點點頭,仰著笑眼側身和墨淮說道:“不要在意彆人的眼光,我就覺得挺好看的。”

墨淮伸手摸著抹額,指尖刻畫著水晶的菱形紋路,聽著她的話若有所思,多年來無法抒發的情緒聚於胸口,他想說點什麼,可白嬌嬌已經跟著言嵐走遠,鶴靈在店門外喊道:“師侄快走,趕不上看花燈啦。”

“來了。”他回神和鶴靈一齊追上前麵二人。

燕京最大的清水湖邊,立滿了燈籠架子,燭火的光透過紙漿堆積在一起,將江麵照得宛如白日一般明亮,畫舟美人琵琶聲,長街花燈舞樂升。

湖邊搭建的台子上正在表演著節目,有老者賣力地吆喝:“今天誰拔得頭籌,全城最精美的花燈我們玲瓏燈籠鋪拱手奉上,分文不取。算是給大家討個好彩頭。”這話一出,底下的圍觀群眾都沸騰了:

“怎麼得呀?”

“你倒是說呀,彆吊人胃口!”

“最精美這話可不是嘴上說說就能是的。”

……

老者舉著雙手安撫他們:“各位稍安勿躁,請看上麵。”

白嬌嬌就站在人群外,順著他手指方向往上看,幾丈高的木杆頂端垂掛著一盞重瓣蓮花燈,花瓣層層展開,燭火照耀下甚至能清晰的看到蓮花瓣上的脈絡,就像真實的鮮花一樣在空中綻放,完全沒有骨架搭建的痕跡。

“誰能取下來,這盞蓮花燈就歸誰。”人群中一陣騷動,有人說放這麼高就是耍無賴,也有好勝者站出來躍躍欲試。

“好漂亮呀。”白嬌嬌站在外圍不禁發出感歎。

“想要?”言嵐低下頭詢問,周圍推搡的人很多,墨淮和鶴靈站在兩側,言嵐虛虛地攬著她肩,正好形成一個包圍圈將她安然的困在中間。

白嬌嬌隻是好奇那精巧的工藝,也沒多想要,便搖了搖頭。

台下的人有拿梯子的,有使輕功的,都無功而返,隻因這掛杆架的太高,抱怨聲不斷增加,“掛這麼高,難不成要飛上去嗎?”

鶴靈聽到這處,自告奮勇地上前:“我可是仙鶴,我最會飛了。”況且他就喜歡湊熱鬨。

可他剛想上前,墨淮卻一把將他摁住,獨自拂開人群一躍而起,直衝蓮花燈而去,黑衣融於夜幕,腦後的抹額帶子隨著氣流微微擺動,他不廢半點力氣,輕而易舉地攀住高杆,將燈挑於指尖,未免嚇到人還是老實地旋身而下,淺淺地喘了兩口氣,裝作也有些吃力的樣子。

人聲戛然而止,老板也麵如菜色,仿佛氣氛才剛剛烘托到製高點卻被人一下打斷,不上不下的讓人著實難受。

墨淮提著燈朝老板鞠了一躬,“多謝。”道完謝便從台側走下,有先前那一幕加成,人群自動為他開道,他提著蓮花燈走至白嬌嬌麵前,有些羞赧地彆過臉:“師父,送你的。”

“給我的?”白嬌嬌驚喜地指著自己,有誰能不愛收禮物呢,她接過蓮花燈,不免稱讚道:“真是我的乖徒弟。”白嬌嬌摸著手中的蓮花燈越看越喜歡,免費的就是香!

聽到身後的老板安慰著眾人說等會還有第二輪,這才稍稍挽回了一些覺得無趣要走的人,他們漸漸退出人群,言嵐隻是輕瞟了一眼墨淮,隨即轉身前行,隻留給白嬌嬌一個背影。

一直在身邊的人不再等自己,白嬌嬌有種被拋棄的小失落,小跑著跟上言嵐,邊走邊側身搭話:“師尊,你看這花燈好看嗎?”

言嵐突然停下步子,給了她一個幽怨的眼神,簡直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他又加快步子向前走。

白嬌嬌舉著花燈還有什麼不明白,這個戀愛腦是吃醋了?

手中的重瓣蓮花燈貴在精致,缺在分量,白嬌嬌提著它確實像是提著塊鐵似的,手腕也隱隱發酸,更彆提言嵐在意,她盯著鶴靈念叨著:“好重啊,師弟你幫我拿會兒。”

白嬌嬌一將花燈塞給鶴靈,言嵐就像是觸發了什麼開關似的慢下腳步,怎麼有種怪異的可愛呢,她看穿了他的小心思,便更想逗逗他,偷笑著問:“師尊,你吃醋了嗎?”

言嵐與她並行,手碰著手,肩並著肩,他直視著白嬌嬌用僅二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回道:“我吃醋了。”

一個玩笑,直言不諱的四個字卻讓白嬌嬌有些亂了陣腳,彆開眼小聲解釋:“墨淮是徒弟。”

燈芯閃爍的溫度不及二人之間曖昧的溫度,提著蓮花燈的鶴靈背過言嵐湊近白嬌嬌,在她耳邊小聲吐槽:“師姐,你越來越嬌氣了。”

白嬌嬌聽見‘嬌氣’兩個字,腦海裡不自覺地浮現書中無厭說她‘嬌氣’的樣子,好像言嵐也曾說過,兩人的身影在她腦海裡慢慢重合,要說她現在這般有恃無恐,大多也都是言嵐慣出來的。

在言嵐一日日的縱容下,她變得依賴,變得驕縱,若言嵐恢複正常,這些‘特殊’一一消失,她還能適應正常情況下的言嵐嗎?

清水河岸邊有不少人在放河燈祈願,鶴靈叫嚷著也要體驗放河燈,街道上來來往往的人中多了一些士兵,白嬌嬌便走到一旁的屋簷下躲避人流,站在台階上等鶴靈將河燈買回來。

人群中一道狠厲的目光落在白嬌嬌身上,讓她恍惚間有種被魔物盯上的感覺,左右張望也沒瞧見怪異之處,人越來越多,還有幾隻軍隊整齊劃一地跑過,推搡下,白嬌嬌一直向後退,身後的小巷子倒是因漆黑而空寂無人。

突然,巷子口鑽出幾個彪形虯髯的壯漢,將她和言嵐困在暗巷中,白嬌嬌迷茫了一下,魔物變強後走的是狂野風?

“總算讓我逮到你們了。”略帶陰險的男聲從壯漢身後傳出,說話的人就是之前對他們懷恨在心的王爺燕明,他先前想下手,這群人不是縮在屋裡,就是和商封暘見麵,他根本沒有下手的機會,在他都要遺忘時卻正巧在街上撞見了。

“你是?”白嬌嬌不禁發出疑惑。

最讓對手生氣的不是她的強大,而是她根本就不記得你,燕明瞪著眼氣得發抖,喊道:“牙尖嘴利,今天就讓你們吃點苦頭,把他們給我捉回王府!”

白嬌嬌仿佛看智障一樣的看著他,會吃苦頭的人是他才對吧,她看向身邊的言嵐,溫柔地說道:“師尊,下手彆太輕。”

言嵐遞給她一個安心的眼神,抬手間一道白光閃過,虯髯大漢紛紛倒地不起,燕明卻不知所蹤。

“師尊,那個人呢?”

“去了一個好地方。”

言嵐牽著她向外走,隔著整整一條街,白嬌嬌都能依稀聽到燕明殺豬似的哀嚎,她辨認著聲音的來源,竟是從上方傳來,她抬頭一看,剛才掛著蓮花燈的高杆上,掛著一個人!正是剛才叫囂的燕明。

杆子上掛著一盞燈還好,現在掛著肥頭大耳的燕明就顯得有些吃力,在晚風的吹拂下,晃晃悠悠的讓人心慌,燕明四肢不住的顫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高喊著救救他,托高杆的福,全城的老百姓都能看到他的慫樣。

“噗嗤。”白嬌嬌大笑,確實是個好地方。

突然,街上的士兵越來越多,還將百姓趕至兩邊,空出一條寬敞的行道,街道的儘頭有頂轎子緩緩行來,十六人抬轎,數百名士兵開道,玉石鑲嵌、四麵開闊的轎中,隱約能瞧見坐著一個人,紅底黑紋的短褂,百姓祭祀的是個活人?

白嬌嬌看著轎子一路行至燈籠鋪前,低沉的男聲發出指令:“停下。”

萬籟俱寂,隻有燕明泣不成聲的哀嚎,轎中一束白色煙氣縹緲而出,環住燕明的腰身將他從空中帶下,完全沒有借助外力,仿佛天降神跡。

嘲笑著燕明的人群爆發出一陣歡呼,高喊著“國師太厲害了”,“國師就是天上下來的神仙呐”……

轎中坐的就是那位神秘的言國師!

白色煙氣?白嬌嬌心中疑惑,仙界之人施法皆為白光,煙氣是魔族特征,難道是魔將偽裝的,她問道:“師尊,你看出什麼了嗎?他是魔還是仙?”

“都不是。”言嵐有些輕蔑地望著轎中人,“隻是一個略懂修仙之術的修真者,術法未成就出來招搖過市。”

“修真者?”

“道教修士,修真門派,也算是一種升仙的手段,不過能成大道者寥寥數人罷了,剛才那人也僅僅是學了些皮毛。”

約等於還是個騙子,大秀了一把實力的國師不作停留,經過白嬌嬌跟前時,她察覺帳中人正在望著她所在的方向,讓人隱隱有些後背發毛。

直到隊伍走遠,白嬌嬌才發現轎子後麵還跟著一個車隊,巨大的金身像被束縛在車板上,短卦的形象不正是國師嘛。

等金像拉過眼前,略顯賊眉鼠眼的麵容暴露在白嬌嬌的視線下,再看看言嵐的謫仙之姿,也無需他多解釋,她反正是確信這個言國師和言嵐是沒有半點關係的。

等車隊漸行漸遠,白嬌嬌聽到前麵的人竊竊私語:“我之前聽說要拆了城西的供奉祠,給國師立像,看來是真的。”

“那不是供奉言君的地方嗎?”

“國師為我們謀福祉,是真的對我們有幫助的活菩薩,分一座祠廟給他又如何,言君心善哪會怪罪。”

……

拆了一座便會有第二座,信仰的交替就好比初來時,無厭寺和言君祠的對比一樣,但好歹兩人都是真仙真佛,為了一個騙子舍棄言嵐,真是諷刺!白嬌嬌心中忿忿不平,悄悄瞟過言嵐的神情,也聽到這些話的他卻依舊氣淡如塵,護著她穩步前行,這番平靜的心態也默默感染著她。

“在想什麼?”言嵐注意到她的沉默,開口問道。

白嬌嬌搖了搖頭,不想讓他因此事煩心,便說道:“隻是覺得便宜剛才那個壞人了。”

言嵐笑道:“要是嬌嬌覺得不解氣,我再把他掛上去。”

白嬌嬌想到燕明那個滑稽樣,忍不住又笑起來,抬眸就瞧見言嵐麵帶笑意癡癡地望著她,“師尊……”

“好看。”

白嬌嬌的麵頰有些發燙,她還沒問呢……

忽然,“咻”的一聲尖銳巨響將她吸引,一束火光直直地朝著天空射出,達到至高點時瞬間四散開來,橙紅色的花火垂下,竟是一朵合歡花的形狀,一響接著一響,不間斷地變化出各種花的樣子。

“這個煙花好漂亮!”

“天哪,這是放了多少響呀!”

“好像是仙閣放的!”

……

人流向著放煙花的地界湧動,白嬌嬌跟前倒成了空地,從合歡花開始她就意識到,每一朵煙花的形態都是言嵐送過她的花。

白嬌嬌抬頭凝視著煙花,是言嵐嗎?

不遠處有人喊著她的名字,是鶴靈在向她招手,白嬌嬌剛想打招呼,才踏出一步就被言嵐拽住手,她疑惑地回身卻被他虛扶住腰,眼前景象瞬間消失不見,熱鬨的街道已經踏在腳下。

小小的塔尖,隻容得下他們二人,煙花還在不斷燃放,甚至還越來越頻繁,燦爛到照亮著整片天幕。

狹小的空間,突然的獨處,讓白嬌嬌有些無所適從,她甚至組織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問問言嵐這是在乾嘛。

總有一個人要先打破這層屏障,言嵐揉著她的腦袋問道:“不好看嗎?”

“……好看。”

白嬌嬌低垂著眼,纖睫飛顫,囁嚅了半天才問了一句:“師尊為何要這麼做?”

“你不是說漂亮,想在晚上看嗎?這是燕京視野最佳的觀星台,無需踮腳就能看到完整的煙花。”言嵐的溫聲細語灌入她耳中,傳出嗡嗡的共鳴聲。

就因為她隨口的一句話,言嵐就放在了心上還付諸於行動,她喜歡,那就放上一夜,她看不見,就帶她來觀星台。白嬌嬌不免有些羞愧,她與言嵐之間一直都是單向的愛意,言嵐因情蠱愛她至深,她卻一直以逃避回應,哪怕他做的再多。

一直以來,白嬌嬌都隻是將他看做一個書中人,有對這個人物的喜歡,卻鮮少有愛意存在,但言嵐今天卻在用實際行動告訴她,他值得用愛意回應。

“師尊,我很喜歡。”她的心跳如煙火一般聲聲跳動,愈演愈烈,簡單的一句話不知花費了她多少勇氣。

“喜歡就好。”

煙花在空中不間斷地盛放,她望著煙花,言嵐望著她。

白嬌嬌出神地問道:“師尊,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當然可以。”

“萬一很久以後,你覺得並沒有那麼喜歡我,還會繼續對我好嗎?”問完後她也覺得自己有些矯情,中了情蠱的言嵐肯定回答“會”,但若真恢複了,指不定怎麼責罵她不尊師重道、為害師門呢。

言嵐沒有一瞬移開自己的目光,堅定地和她說:“我喜歡的一直都是你,不管過去還是未來,也隻對你好。”

他的回答有些出乎意料,白嬌嬌未知其中含義,隻能將其歸咎於言嵐很會說情話,悅耳又動聽。

煙火響徹天際,她又問道:“師尊,這不算破壞凡界規矩嗎?”

“我討自己道侶開心,怎麼算破壞。”

白嬌嬌再次確定,言嵐是真的很會說情話。

“呯!”

絢爛的煙花在空中綻開,白嬌嬌望著言嵐如皎月般清麗的側顏,不由的再次晃了神,如無意外,言嵐遲早會解開身上的情蠱,現在的甜蜜寵溺都會跟綻放後的煙花一樣成為過眼雲煙,變得一文不值,她越是沉溺就越貪心。

“嬌嬌。”言嵐撩過她耳鬢被吹亂的碎發繞到耳後,“看煙花可不能發呆,稍縱即逝。”

白嬌嬌從思緒中抬頭,稍縱即逝……言嵐說得對,哪怕改變不了結局,也該好好享受當下,這一刻她想明白了。

耽於溫柔,溺於偏愛。

白嬌嬌有些豁然開朗,言嵐麵上的笑意更盛,煙火的光芒照在兩人身上,也不知是照進了誰的心裡。

26. 第 26 章(捉) 於凡界下婚書。……

絢爛而盛大的煙花燃放了一夜, 一座城的狂歡是兩個人的秘密。

迎著夜風,白嬌嬌和言嵐攜手走在長街上,享受二人獨處的時光, 臨近家門她不自覺地放慢腳步,第一次覺得時間過得很快,路程變得很短。

言嵐將她送到房門口,白嬌嬌不敢抬頭, 目光所及之處僅能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下頜線,夜深了是時候該告彆了, 她擺弄著手指說道:“師尊, 晚安。”

蟲鳴聲掩蓋住心跳聲, 言嵐沒有回應,白嬌嬌的視線從他的衣襟處慢慢上移,從喉結到下頜線, 落在櫻粉色的唇上,唇齒微張說出一句:“嬌嬌,我可以抱抱你嗎?”

白嬌嬌猛地抬頭,言嵐真摯又滾燙的眼神像是能穿透她的心臟一樣,讓她不自覺地點起了頭。

寬厚有力的臂膀將她擁住,一隻手落在她的腰上, 一隻手托住她的後頸,言嵐很高,抱住她時會彎下腰來,將腦袋埋在她的頸側,兩人貼得很近,白嬌嬌甚至能聞到他身上的蘭花香。

言嵐的發絲不老實地貼在她的臉頰邊,白嬌嬌抬手將它理順, 言嵐的頭發柔軟順滑,她順著摸下,總覺得像是在哄小狗一樣,摸摸揉揉就乖巧的不行。

不知過了多久,她的腿都站得有些發酸,言嵐才堪堪起身,“晚安,早點休息。”

她和言嵐揮手告彆,隱約聽到他說什麼“嬌嬌的心意不能浪費,我就先回去了”。

白嬌嬌被抱得有些暈乎乎的,推開房門就呆坐到書桌前,回想這一晚下來,她也不知道自己玩了什麼,腦子裡隻有言嵐的一顰一笑,她猜自己一定是被言嵐這個戀愛腦傳染了。

呆坐良久,她瞥見桌案上還擺放著那本與蘭集,她拿起書隨手翻了一下,小小的畫像從書頁中轉著圈飄落。

畫像……心意?

糟了!

白嬌嬌抓著書就衝出房門,直奔言嵐的臥房,這個心意可不就是她千叮嚀萬囑咐讓言嵐一定要喝的花釀嗎!

言嵐房中燭火未眠,她小心翼翼地靠近,鬼鬼祟祟地扒在門縫前偷看,言嵐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子前,麵前放著一個小杯子,但她看不清裡麵裝的是茶水還是花釀。

言嵐對她這麼好,不能…至少不應該在今天整他,白嬌嬌咽下心慌,輕輕叩響房門,帶著一絲慵懶的聲線說道:“進。”她鬆了一口氣,還好有反應。

推開房門,桌上隻有茶壺,沒有酒壇的痕跡,她又鬆了一口氣。

言嵐麵色如常,沒有醉酒的痕跡,沒有任何異樣,白嬌嬌終於如釋重負,隻見言嵐伸出手指,望著她說道:“嬌嬌,嬌嬌。”

麵對言嵐讓她一時找不出借口,尷尬地說道:“不好意思啊,師尊,我睡不著所以過來看看你,沒什麼事我就先走啦。”

剛一轉身,腳下便踢到了一個物體,“叮鈴咣啷”一陣響,滾到門邊撞了牆才晃晃悠悠的停下,裝花釀的小壇子!白嬌嬌立刻轉身,言嵐還是和剛才一樣乖乖端坐著,伸出手指嘴裡念念有詞:“嬌……嬌,嬌嬌…嬌嬌……”

白嬌嬌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幾晃,言嵐眼珠子都不帶轉動的,分明是已經喝迷糊了,連話都說不清。

她發現言嵐喝醉了不吵也不鬨,就是說話有點大舌頭,她又晃了幾下手,卻被他一把抓住,喝醉酒的言嵐力氣很大,他有點委屈地說道:“不要動,數不清了。”他摁住白嬌嬌,手指一點一點的在她眼前擺動。

不是大舌頭,是在數嬌嬌。

白嬌嬌這才反應過來,他是喝多出現重影了,她輕喚道:“師尊?言嵐仙君……”她不說話還好,一說話言嵐更加委屈了,眉眼耷下一把捧起她的臉:“都讓你不要動了。”

“師尊乖,我們去床上躺著吧。”沒有預想中言嵐耍酒瘋的窘態,甚至平白給自己多了一份活。

言嵐對此有些執拗,根本不願起身,先前還看不出醉意的臉頰漸漸染上紅暈,他一手拽著白嬌嬌,一手在懷中摸索,他癡癡地笑著,掏出一塊紅色錦緞。

白嬌嬌眉心一跳,錦緞的內容也與她所想相差無幾。

言嵐於凡界向白嬌嬌遞交婚書:“從茲姻緣締結,赤繩牢係,望二人同心同性;幸逢天佑,琴瑟在禦,願二人生死相依,謹以仙魂為誓,此證無期。”

“我寫了好多遍呢。”言嵐的神態語氣像極了求誇獎的小動物,白嬌嬌照著他平日的模樣,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腦袋。

言嵐指著錦緞念道:“婚書,給你的。”

哪有人醉著酒和人下婚書的?白嬌嬌雖然心裡吐槽,卻也注著甜蜜,她前前後後看了幾遍才將其收起,放入懷中時,瞥見空氣中有條若隱若現的紅繩,一端係著言嵐,一端係著自己,在右手腕上打著結。

還是個死結!

莫不是傳說中月老的姻緣線?

情蠱都未解,這又多了一樣新的東西,白嬌嬌扶額輕歎,哄著言嵐坐到榻上,言嵐平日裡顧盼生輝的鳳眼現在卻充滿著迷茫,無辜又可憐地看著她,白嬌嬌再次歎息一聲,為他解開發帶再脫掉外衣,“師尊,快躺下休息吧。”

言嵐乖乖躺下,喝醉酒的他似乎格外聽話,她說什麼,他就照做什麼,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小孩子呢,這副模樣讓人忍不住想欺負,白嬌嬌心底生出一縷‘邪念’。

她趴在床頭近距離打量著言嵐,他笑時總有兩處淺淺的梨渦,白嬌嬌好奇地伸出食指誘哄道:“師尊,笑一個。”

言嵐的嘴角慢慢上揚,她壞心眼地在他的梨渦處戳了幾下,臉頰軟乎乎的,見他不反抗,白嬌嬌更是大膽地興師問罪:“上次為什麼騙我,大騙子?”

“怕你……罵我……”言嵐口中斷斷續續蹦出幾個字。

這個解釋也不新奇,大概是因為言嵐比較遵守禮義廉恥吧,不過是脫個外衫,白嬌嬌也沒覺得有多不恥,正準備原諒他,言嵐嘴裡繼續蹦出幾個字:“……脫得不好。”

“咳咳——”

白嬌嬌嗆得接不上氣,她實在是高估言嵐了。

事已至此,她也不能在這陪言嵐乾耗著,拿起掉落在地上的與蘭集,再次回到床前叮囑言嵐:“師尊我走咯,你睡著可千萬不要亂跑。”

“不許走。”

白嬌嬌才轉身便被拉住手腕向後一拽,突然的作用力讓她後仰,腳下更是打了個踉蹌,猝不及防地撲倒在言嵐懷中,言嵐像是逮到機會一般,雙手瞬間纏住白嬌嬌的腰際,甚至越摟越緊,還一個翻身將她卷進了床的內側。

這套連貫又熟練的動作,很難不懷疑是言嵐早有預謀的,可他偏偏就是一副醉得不輕的模樣,蹭蹭白嬌嬌的肩頭,嗚咽著呢喃道:“頭疼……難受……”

“那我給你倒杯水?”

“不要……”

“那你想怎麼樣?”

“……要嬌嬌。”

能有什麼辦法呢,自己的師尊自己哄,白嬌嬌無奈地深吸一口氣,言嵐他醒著是個戀愛腦,醉了是個不要臉的戀愛腦,她關心則亂,自然沒有發現醉倒在她肩頭的言嵐眼裡閃過的那抹清明。

白嬌嬌見他隻是摟著也不做逾矩的行為,她又掙脫不開,隻好將就著靠在言嵐身邊躺下,這時她發現剛才的大動作下,與蘭集的書頁已然翻開,正是她之前無法翻動的第二頁。

想起上次因殘念引發心痛的經曆,白嬌嬌躊躇再三還是將書捧起,反正都要暈,現在好歹還在床上,至少暈得舒服。

第二頁上也有一幅小插圖,那株蘭花似乎長大了一些,但是抽出的新葉耷拉著,看上去很是萎靡。

無厭在一旁寫道:“養蘭花一日心得,實在嬌氣,非比尋常的體驗。”

“養蘭花三日心得,喜歡晨露,非比尋常的嘴叼。”

“養蘭花不知幾日心得,踏過三千世界即可入佛門,卻總有掛念。蘭花,養不得。”

短短幾句話,道儘無厭的喜愛之情,觸碰那幅畫會不會再次進入他的殘念中,白嬌嬌正想著,她身體內的困意卻突然襲來,等意識再次清醒時,“啪嗒,啪嗒”,有水滴不斷砸在她腦門上。

白嬌嬌抖了抖身子,再睜眼她已經出現在了書裡,一雙骨節分明的手合捧置於她頭頂,雙手間的縫隙處有水珠滴落,莫名感覺甜滋滋的,剛才砸她的就是他!

當那雙手挪開時,果然是和言嵐有著同一副麵孔的無厭,掌心的水珠滴儘,他問道:“夠嗎?”

白嬌嬌怕他再砸自己,立刻晃動枝葉,無厭環膝坐在她身邊,依舊不厭其煩地摸著她的葉脈,“看來是夠了。”

一人一花,日複一日,無厭每日都會捧著新鮮的晨露來看她,他話不多,總是一坐就是一天。其間走過幾個看著麵善的人,但都未曾因他們而駐足,都是直奔白玉漢石階而去,越走越高直到消失在雲層之中。

幾次下來,白嬌嬌隱約意識到,來到這的人都該去登這座石階。

也確實如她所想,這一日,無厭停止撫摸,溫柔地說道:“我該上去了,若有機會再來尋你。”

就像送走彆人一樣,白嬌嬌看著他一步一步踏上石階,他走得很慢,卻沒有回頭望一眼,長久的陪伴迎來分離,她心底泛起不舍,但卻無法挽留。

白嬌嬌聳拉著葉片,唯一一個會和她說話的人也要走了,孤獨的花生又開始變得無趣。

烈日當頭,驅散層層雲霧,刺目的陽光將白嬌嬌曬得蔫頭耷腦。在無厭即將隱入雲層時,陽光照至他身側,使得他停下腳步。

不消片刻思考,他便回身跑下台階。

他有掙紮,也有猶豫,但他放不下他的小蘭花。

白嬌嬌努力用葉片遮著陽光卻收效甚微,忽然一片陰影籠罩在她頭頂,太陽這麼快就下山了?

她眯起眼一瞧,是無厭!

“石階太長,實在累人,我休息會再去。”他高舉手臂,寬大的廣袖正好垂下將她遮得嚴嚴實實的,另一隻手也不老實,再次摸上她的葉子。

嘴硬心軟說的大概就是無厭。

白嬌嬌舒服了不少,她聽到無厭的聲音悠遠而綿長:“我同你說說飛升前的事吧,那時我還是個將軍呢。”

這次的畫麵定格在無厭的笑顏上,一切結束的突然,腦海中隻剩黑暗,預想中的疼痛並沒有來,白嬌嬌的身體異常的困乏,腦內的記憶正在並融,玉簪再次發出微弱瑩光,這一夜她睡得很香,身旁的言嵐亦是。

翌日清晨,在樹梢跳動的喜鵲發出喳喳的叫聲,白嬌嬌不堪其擾從混沌中醒來,正想舒展身體卻感覺有座大山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她睜開惺忪的睡眼,試圖挪動身子,可一隻手臂將她牢牢箍住。

側目一瞧,言嵐沉睡未醒,手上的力道卻分毫不減,昨晚的情形仿佛猶在眼前,白嬌嬌徹底清醒。

萬一言嵐醒了,質問她花釀的事怎麼辦?

白嬌嬌做賊心虛似的嚇得一哆嗦,躡手躡腳地從言嵐懷中溜出,提起鞋子、拾起酒壇,踮著腳打開房門,一氣嗬成地逃離案發現場。

白嬌嬌小心地合上房門,沒有任何意外,她心中竊喜。

言嵐的房門正對花園,她一轉身,墨淮和鶴靈就站在院子裡,兩雙好奇的眼睛一齊側目望著她,空氣仿佛凝固,白嬌嬌攏了攏外衫,隻要她不尷尬:“早安。”

鶴靈抬頭確認了一下,正午的太陽很刺眼,“早安。”

“其實,我出現在這裡完全是因為……要給師尊梳頭發!”白嬌嬌支支吾吾道。

“不用解釋,看得出來。”鶴靈胡亂點著腦袋,淩亂的衣衫,鞋子都沒穿,就當他瞎唄。

白嬌嬌快速收拾好自己,微微的有些羞惱,問道:“你們乾嘛站在院子裡?”

“因為它。”墨淮指著花圃說道。

栽滿鮮花的花圃缺了一個角,隻有光禿禿的莖還立著,花卻不翼而飛了,湊近一看,莖上留下的這是……齒痕?

誰這麼變態!

白嬌嬌質疑的眼神落在鶴靈身上,他跳起來說道:“這一看就是小孩咬的,請尊重高貴的仙鶴,我不吃素!”

說的也有道理,齒痕很淺,看著是還沒長大的樣子。

“我們家哪兒來的小孩子呀?”三人麵麵相覷,唯一的小孩還沒生出來呢,真是奇怪。

墨淮折下一根花莖,若有所思的將其收進自己的靈囊中,轉頭問她:“師父,今日還要給商夫人診脈嗎?”

“要。”昨天雲宛受了驚嚇,也不知有沒有好,再者白嬌嬌很是在意雲宛昨日到底有沒有聽到他們的談話,墨淮又道:“我給她熬了一劑安胎藥。”

鶴靈興致缺缺不想與他們同去,墨淮領著白嬌嬌前往後廚,她發現墨淮今天依舊戴著那條抹額,身上的陰鬱都散了不少。

“師父,不要怪墨淮多嘴。”他細致的將藥湯倒入碗中,白嬌嬌滿臉疑問,他斟酌再三開口道:“昨日我為商夫人診脈,她的身體很好,甚至好的異常,隻是心跳有些過快。”

言下之意,雲宛在撒謊。

白嬌嬌斂眸不作答,黑黢黢的藥湯印照出她微微蹙眉的神情,毫無疑問雲宛聽見了,但她絲毫不驚訝,這是為什麼?

甚至她還從墨淮的話中找到了疑點,“好的異常是什麼意思?”

“我曾記得師父說過,商夫人懷孕一月有餘。”

“沒錯。”

“初懷孕的女子脈象不明顯,但等到胎兒成型,就會有較明顯的滑脈,”墨淮欲言又止,白嬌嬌有些僵硬地抬起頭,隻聽他繼續說道:“商夫人的胎兒至少三月。”

“不可能啊。”

一月前雲宛還去言君祠祈福求子,她也算半個皇親國戚,太醫還能診不出一個小小的喜脈嗎?

“我們一直以來都在懷疑商封暘和他妻子二人,但我們遺忘了一點。”墨淮的話就像是拉響了白嬌嬌腦海裡的警報。

一個幾乎確切的答案呼之欲出。

“孩子。”

白嬌嬌乾澀的喉嚨發出聲響,從一開始雲宛臉色蒼白,到鶴靈受傷後她麵色紅潤,到如今發現胎兒異常,不是她身體變好了,而是魔將‘吃飽了’。

墨淮捏著那根花莖,戳破了最後一層窗戶紙:“看得出來他又餓了,他懼怕仙君,所以隻能吃些靈花靈草。”他說的話都有據可依,沒有比這一個解釋更為貼合實際的答案了。

白嬌嬌端起藥碗,拉著墨淮直奔雲宛的廂房,途中囑咐道:“好好診脈。”白嬌嬌與他對視一眼,二人心照不宣地咽下心中所想。

雲宛難得沒有待在屋裡,而是坐在回廊長椅上曬太陽,手中一刻不停歇地縫著小孩衣裳。

他們過來時的動靜驚擾了雲宛的走線,她抬頭看見是白嬌嬌,有一瞬間的僵滯,立刻又掛上笑:“嬌嬌,你怎麼來了?”

白嬌嬌遞上手中的藥湯:“墨淮特意給你熬得安胎藥。”

“實在太麻煩墨醫師了,”碧水上前接過藥湯,雲宛手下動作不停,像是在緩解尷尬,“我剛吃了些點心,過會兒再喝吧。”

拋開個人情感去觀察雲宛,其實她的小動作很多,緊張時也會露出很多破綻,隻是白嬌嬌單純以心相待,從不注意這些。

“商夫人,今日還未診脈。”墨淮提醒道,接著不由分說地拿出絲絹。

墨淮蹲身把脈時停留了許久,讓雲宛有些緊張:“有問題嗎?”

“沒問題,孩子長大了不少。”墨淮意有所指地看了白嬌嬌一眼。

白嬌嬌盯著她的肚子,眼中滿是複雜:“你其實什麼都知道,對不對?”她看到雲宛震驚地望著她,指尖被針紮出了一滴血珠。

雲宛強裝鎮定,“碧水,你先下去。”

白嬌嬌也有點賭氣,“墨淮,你也回吧。”

回廊中隻剩二人四目相對,都咬著牙不願鬆口,最終雲宛敗下陣來,麵色頹敗地說道:“嬌嬌,他是我的枕邊人,我不可能不知道,但我能怎麼辦呢?”

“他是商州國的人,你就放任他在燕曲做手腳,哪怕有一天燕曲被鐵騎踏平,燕曲百姓流離失所?”困天鏡中的畫麵總是浮現,白嬌嬌以前不解雲宛能將丈夫拱手相讓,現在依舊不解她為了維護丈夫竟然能舍棄家國大義。

“嬌嬌,燕曲的根已經爛了。”

雲宛生於世家,伴隨著勾心鬥角和爾虞我詐長大,家裡人從小就告訴她,她以後是要進宮服侍皇上的,那個年紀比她爹都大的皇上,她沒有一天快樂過,直到商封暘的出現,打破了她平靜無波的生活。

他們在言君祠相遇,被惡意鎖進一間房裡,但凡有人出現,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她名門嫡女的名聲就會毀於一旦,是商封暘砸碎了窗子,砸得拳頭血肉模糊後翻窗逃走,她才逃過一劫。

臨走前,商封暘說他會負責,等他金榜題名,會來求娶雲宛。

雲宛信了,甚至給言君祠捐了一座金身像,隻為求得他高中,哪怕她知道商封暘在撒謊,甚至策劃了整件事。

商封暘也沒有讓她失望,三甲遊街前她早早坐在酒樓床邊等待,他身披紅花,騎著高頭大馬,在長街上與她隔空相望。

她沒有白等,因為不久後,商封暘就屢建奇功,得到了皇上的賞識,討得第一個賞就是娶雲宛。

賜婚,成婚,他們的目的都達到了,隻是出了一點小意外。

“嬌嬌,連我自己都不信,我真的會愛上他。”雲宛回憶起商封暘的溫柔以待,“可能裝著裝著,把我自己都騙到了。”

“龍椅上的那位昏庸迷信,雖然大逆不道,但確是事實,有他在,才是燕曲的災。”

雲宛是支持燕曲易主的,白嬌嬌揪緊衣擺,聽完雲宛的故事她反而沒那麼生氣了,或許應該說沒那麼不解了,“宛姐姐,你們二人之間的感情我不好評述,但魔物極其危險,千萬不能碰!”

“魔物?”雲宛一臉的茫然。

白嬌嬌也懵了一瞬,雲宛知道商封暘的計劃,卻不知道魔物為何?那她肚子裡的孩子……

“嬌嬌的意思是邪魔外道嗎?”雲宛問出疑惑,她思考了一番說道:“大家都以為夫君是掌權者,其實不然,那個言國師才是背後操縱的人,有傳聞說宮裡日日有乾屍被運送出來,我覺得與他脫不了乾係。”

乾屍?正當白嬌嬌想追問時,碧水從前廳急匆匆地跑進來,喘著粗氣說道:“小姐,出大事了。”

“什麼事?”

“姑爺來了。”

雲宛輕皺黛眉:“姑爺來了你有什麼好急的。”

碧水喘過氣來,聲音洪亮:“姑爺是來找白小姐的,言國師要召見她!”

27. 第 27 章 “投你所好。”

召見她?

白嬌嬌和雲宛都心虛了一秒, 果然不能背後說人,這不就找上門了嘛。

二人一同走往前廳,本以為隻有商封暘一人在那, 沒想到言嵐也端坐在主位上,隻是披著頭發,不作打理,銀鈴的響聲足以吸引他的目光, 白嬌嬌則乖巧地站到一邊。

“國師為什麼會知道嬌嬌呢?”雲宛急迫地問著商封暘,而他卻是隻搖了搖頭, 白嬌嬌倒是想起那晚與國師的對視, 難不成看一眼都要被抓走?

“嬌嬌年紀小, 此去還望商大人多照顧她。”言嵐遞給她一個安心的神情,什麼話都沒說的白嬌嬌被安排的明明白白,隻身一人跟著商封暘進宮。

抱著對言嵐的信任, 她也沒多問。

“你就這麼讓嬌嬌進宮?”雲宛被這荒唐的一幕驚得說不出話,商封暘一走她便質問道,在她印象裡言嵐對白嬌嬌的占有欲極強,哪能這麼輕易鬆口。

“不。”言嵐神情淡漠,背著手向外走,等她回神, 他已經消失不見了。

——

跟隨商封暘出門的白嬌嬌無聊地把玩著自己的頭發,門外停著一輛馬車,商封暘是有備而來,凶神惡煞的馬夫撩起車簾,“請小姐上車!”

說話挺客氣,長得一點都不客氣,白嬌嬌吐槽著踏上腳蹬, 往內一看,嚇得她一激靈,被商封暘察覺後迅速將她拽下,仔細搜查起車內,沒有任何異物,他眯起眼看向怪異的白嬌嬌,“怎麼回事?”

“沒事。”白嬌嬌立馬搖頭,大步踏上馬車在言嵐身邊坐下。

“嚇到你了?”言嵐眼含笑意地望著她。

可不是嘛,他披頭散發地出現在這裡,她還以為見鬼了呢,白嬌嬌輕聲問道:“你的計劃就是跟我來?”商封暘看不見他,難怪讓她安心。

言嵐說道:“修仙的人多少有點法器,你尚且無法熟練運用仙術,我當然不放心你獨自前去,而且實戰經驗也很重要。”

白嬌嬌聽言咬了咬唇,“實戰?”

“等會你就知道了。”

“師尊,我和墨淮猜想,凡界的魔將極有可能是雲宛肚子裡的孩子。”白嬌嬌凝視著他的臉,一如既往的帶笑,毫無變化,她泄氣般托住臉,手肘撐在腿上不願再看他。

鶴靈說的話可太對了,言嵐真就什麼都知道,卻什麼都不告訴他們。

“不是故意的。”言嵐將她的身子掰向自己,“看你喜歡雲宛,若傷了她你必定傷心。”

這是什麼道理?她問道:“那你把她接到家裡是為了盯緊魔將不讓他跑了?”

“投你所好。”言嵐認真地說道,白嬌嬌喜歡雲宛,所以接雲宛回家,邏輯上沒有任何問題,儘管她肚子裡的是魔將。

白嬌嬌又忘了,言嵐是個戀愛腦啊……

馬車一路行駛,慢慢的脫離主要道路,周邊的人煙也越來越稀少,是人都能察覺到不對的程度,商封暘和國師也是一夥的?白嬌嬌看向窗外騎馬的商封暘點評道:“他還挺聽話,也不知道帶我去做什麼。”

言嵐解釋道:“凡人和修仙者終歸實力懸殊,他不得不聽。他本想借那人的手攻下燕曲國,可到頭來發現自己也受製其中,所以才會找上我,目的就是讓我幫他鏟除這個阻礙。”

“想得倒美,他憑什麼覺得你會幫他。”

“因為他知道,隻有我的切身利益也受到威脅時,才會真正和他站在同一陣營。”言嵐盯著她說道。

他的切身利益……就是白嬌嬌。

白嬌嬌想明白這一點,隻覺心血上湧,他好會!

車內的白嬌嬌與言嵐聊得起勁,外頭的商封暘多次窺探車內都隻看到她一人在自言自語:“為什麼?原來是這樣。這又是為什麼?我明白了……”

白嬌嬌的精神狀況十分堪憂。

馬車兜兜轉轉,最後在一座宅邸前停下,馬夫敲了敲車框示意她下車,白嬌嬌一下車就莫名感到陣陣陰寒。

商封暘默不作聲的在前麵帶路,走進宅邸,穿過前廳,有兩名神情麻木的小廝抬著擔架迎麵走來。白嬌嬌凝視著上麵所蓋的白布,從褶皺處隱約能看見人形,但又不太像。

一陣微風將白布吹起,側邊的手暴露在她眼前,都不能稱之為手,更像乾癟發黑的爪子外包了一層皺巴巴的人皮,白嬌嬌倒吸一口氣,強裝鎮定加快了腳步。

突然,一道淒厲的女聲劃破天際,驚起一片鴉雀,離內院越近啜泣聲和哀鳴聲就越響,她心裡生出懼意,言嵐勾住她的手心,傳給她一絲溫暖。

臨到門前,商封暘停住腳步,“我在外麵等你。”

重疊在一起的悲鳴充斥白嬌嬌的腦海,她鼓起勇氣推開房門,即使她做足了心理準備,屋內的腥味還是令她忍不住反胃,一條鐵鏈連著幾幅腳鐐,困坐在一角哭泣的年輕女子被銬在一起,衣不蔽體,哭得似乎要厥過去。

黑衣短褂的男人背對著她,白嬌嬌撇頭一看,發現他身前還有一名女子,不同的是她皮膚皺如老嫗,鬆弛的掛不住肉,雙目幾乎翻白,麻木而呆滯,男人埋在她頸間聳動,極淡的白色靈氣從女子體內冒出,儘數灌進他的顱頂。

聽到開門聲他抬起頭來,將手中人隨意的往地上一丟,像是什麼廢棄的垃圾一般,渾濁的眼球轉過來,直勾勾地盯著白嬌嬌,喉腔內發出嘶啞如破鑼的聲音:“聞著就很美味,從未見過靈氣如此濃鬱的女子,你就是天生的爐鼎。”

他癲狂的樣子讓白嬌嬌止不住地後退,就在這時,身後的大門“嘭”的一聲關上,接著有人落了鎖,若是尋常人,恐怕就此沒了生的希望。

賊眉鼠眼的麵相,是國師無疑,他一步步朝著她走來,白嬌嬌幾乎退到門邊,她扶住門框看著容顏不在的可憐女子,嗬斥道:“畜生!”

那人又桀桀地笑起來:“嗬,為本座貢獻靈肉,是你們的榮幸。”

白嬌嬌冷聲問道:“百姓擁護你,都在歌頌你,國師的身份已經讓你享儘榮華富貴,為什麼還要殘害她們?”

“擁護,歌頌?這些都比不上成仙的快樂。”他不屑地看著白嬌嬌,鄙夷地打量著角落裡抽抽噎噎的女子,又把下流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吸完你的靈氣,我就能離仙更近一步。”

“你這種臟東西,仙界不收!”白嬌嬌被他整得惡心極了。

“我們做個交易如何?”他也不在意,而是緩步走向角落,猛地掐住一個女孩的脖頸,鐵鏈“嘩啦啦”的響,驚起一片叫聲,“隻要你自願被我吸食,我就把她們都放了,一,二……十個人,很劃算吧。”

都是屁話,他隻是在玩根本就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人。白嬌嬌厭惡地抵住鼻子,不如讓這些女孩子先逃出去,剛想開口,帶著哭腔的啞聲吼道:“你快答應啊!死你一個,我們都能活!”

接連的同意聲此起彼伏,白嬌嬌愣愣地望著地上的人,原來她們被折磨的不隻是□□,也是靈魂。

“人性本惡,是天性,亦是生存。”

言嵐的聲音從她頭頂傳來,他在教她凡事先為自己打算,白嬌嬌低著頭小聲回道:“我又不傻。”是因為有言嵐在身邊,她才會有讓人先走的想法。

國師甩開手中女孩,白嬌嬌盯著他的一舉一動,見他周身的靈力藏著黑氣,“魔氣?”

“哦?”國師輕嗬,想不到白嬌嬌還懂這些,他不加掩飾地釋放魔氣,黑煙與白光交織在一起。

白嬌嬌順勢問道:“你對雲宛的肚子做了什麼?你是魔修?”

“你該問商封暘他做了什麼,不過,你沒機會了。”國師身上的魔氣徹底壓住白光,白嬌嬌立刻戒備,隻聽言嵐說道:“聚靈。”

聽言,白嬌嬌立刻運氣化形,背在身後的手中聚起一團白光,她側目看向言嵐,這就是他說的實戰?言嵐問道:“敵人在你麵前,實力比你強大,你最應該攻擊的是哪裡?”

腿部。

打不過至少還能跑!

白嬌嬌集中精力,眼前的國師伸出手拽她,她一個側身,盯緊他的膝蓋施出靈力,一擊即中。

血肉翻飛,國師猝不及防挨了打,吃痛的跪倒在地上,他瞪著眼問道:“你也是修仙者?怪不得……”他看出白嬌嬌隻是個會點皮毛的丫頭,眼中冒出勢在必得的精光。

言嵐又問:“敵人倒地後該做什麼?”

白嬌嬌擰起眉,試探地問道:“再給他來一下?”

言嵐點點她的眉心,“沒錯,要學會補刀。”

白嬌嬌再次聚靈,還未等靈力成型,地上的人突然恢複暴起衝向她,情急之下她將靈力隨手一揮,隻見白光化作葉狀鐮刀,在空中劃出完美的弧線,繞頸而過。

極短的一瞬間,國師的動作僵滯在原地,喉頸間出現一道血痕,過了一會像是才反應過來似的開始噴濺出鮮血,言嵐幻化出屏障,他們身上不沾半點血汙。

國師捂住傷口仍然止不住噴湧而出的血液,割斷的喉管讓他發不出一點聲響,無力地癱軟在地上,白嬌嬌看著他化作一灘爛泥,像被抽乾了的皮囊一樣和衣服融在一起。

原以為的惡戰,戛然而止,白嬌嬌舉起掌心,左看右看,還疑惑地問著言嵐:“師尊,你剛才沒有幫我嗎?”

“沒有。”

她這是學會化形了?這麼厲害的招式,真是她做出來的?

“彆懷疑,你一點都不弱。”言嵐確信地說著,白嬌嬌的內心燃起巨大的信心,想不到她這麼強,剛才那招怪帥人的!

“師尊,那我們算不算懲奸除惡呀,這個大壞蛋就這麼死了?”白嬌嬌一臉嫌棄地看向地麵上的那灘不明物體。

“沒死。”

“他都這樣了還沒死?”

言嵐分析道:“他一個修仙者敢這麼肆無忌憚,不怕天道懲罰,手裡必定有什麼保命的法器,現在看來是個能死遁的靈器。”

“哼,下次抓住他,一定讓他給死去的人償命!”白嬌嬌氣憤地跺腳,看向角落裡還在瑟瑟發抖的女孩,她上前卻惹來聲聲求饒。

可憐又可悲,白嬌嬌用靈力斬斷腳鐐,轉身要和言嵐攜手離開。

“等等。”

角落裡的一名女子弱弱地開口,雖然這位青衣姑娘看著精神不太正常,一直對著空氣說話,但畢竟她救了她,若能夠幫上她也算是報恩了,“雲小姐的事,我知道。”

白嬌嬌沒想到還有意外收獲,這名女子被抓來這裡不久,精神狀況也比彆人好得多。

她娓娓道來:“他用邪術吸食年輕女子,都是一次性的,所以還未輪到我們,”她看向身邊瘋瘋癲癲的同伴,“她們都是被嚇成這樣的,被吸食的人利用完的人對會被丟進一個爐子裡,一天少則一個,多則三四個。”

“我聽到他同一位大人說,是在煉丹,不久前他交給那位大人一顆黑色的‘仙丹’,讓他用女子的身體去孕育,後麵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孕育……

白嬌嬌身形一晃,她以為雲宛體內的魔將是自然孕育的,那位大人無疑是商封暘,是他親手給自己的妻子種下魔種、造出魔將!

但雲宛卻愛著他。

“怎麼辦……”白嬌嬌的手有些發涼,為雲宛不值,言嵐攬著她向外走,屋外的商封暘被術法隔絕,沒有察覺任何異常。

再沒任何束縛的女子作鳥獸散,家中仆人來探,見屋內慘樣怕受到牽連,也都溜之大吉,商封暘將一切看在眼裡,白嬌嬌若沒看錯的話他的眼神裡是藏不住的喜悅,他的目的達到了。

28. 第 28 章 “凡魔同體,困天鏡不收……

原本就陰森的宅邸失去僅有的人煙, 變得更加壓抑和寂靜,言嵐施法用仙火將其點燃,火海肆意得翻湧, 殘留的魔氣被烈焰吞噬。白嬌嬌眼看著房屋變為廢墟,綿綿細雨將最後一點火舌澆滅。

“雲宛還能活嗎?”

白嬌嬌的聲音混在雨聲裡,以凡人之軀孕育魔將本就是逆天而為,更何況這其中承載著諸多女子的怨念, 即使言嵐不說,她也該懂。

“她生下來是死, 生不下來, 也是死。”

渾渾噩噩地回到家中, 路過花圃時白嬌嬌瞥見它又缺了一個角,想來是那魔物又餓了。

走到雲宛房前,碧水剛巧出來, 見到她麵色一喜:“白小姐,你終於回來啦。”她家小姐擔心了一天,以為白小姐會遭國師的毒手。

“嗯,宛姐姐……”

“她睡下了。”

“剛才姑爺來看小姐,他們吵得好厲害,小姐氣得什麼也沒吃就睡了。”碧水麵露難色地看向她, “若白小姐有空,可否勸導一下。”

白嬌嬌點了點頭,又問道:“他們在吵什麼?”

“我站在門外也沒聽清楚,隻是隱約聽到了太後的名諱。”

碧水離開後,她在房門前踱步徘徊,累時就趴在長廊上看微雨連綿,出神之際, 一件氅衣披在她肩頭。

言嵐為她係緊頸間的帶子,“天冷了。”

熱氣消散,燕京迎來雨季,黑雲壓城讓人喘不過氣。

不知道商封暘用了什麼手段,百姓之間開始流傳,燕曲的王被妖邪附身,為一己私利殘害眾多女子,眼裡隻有長生不老,國師是他的幫凶,緊接著又有受害女子現身說法,惹來百姓口誅筆伐。

不久後,燕王更是在朝堂上當眾斥責為國為民的丞相,將其革職查辦,舉家流放,再一次點燃民眾的怒火。

怨聲載道下,唯一還算平靜的地方就是白嬌嬌的家中。

雲宛精通女紅,給肚子裡的寶寶縫製了許多衣裳,春裝到冬裝一應俱全,連白嬌嬌都不忍羨慕那小魔物,要吃有吃,要穿有穿,來捉他的仙君言嵐看在白嬌嬌的麵上也多有寬恕。

“這個帽子也太可愛了!”

白嬌嬌看向雲宛手中的虎頭帽,要是她來做,彆說虎頭了,能把帽子的形狀做出來都算棒了,原主也是手工廢,比如言嵐每日攜帶從不離身的香囊,幾乎醜到了她的眼睛。

再看看自己手中繡得絲帕,眼睛更疼了。

“從前我太姑奶奶在時,總教我刺繡,待她仙去就由我姑母帶著,她們比我父母還要疼我。”雲宛盯著繡布出神,白嬌嬌想到她的姑母就是當今太後,她們如此親近,怪不得她會因此和商封暘吵架。

白嬌嬌在現世沒有親人,對於親情的體會幾乎為零,原主記憶裡也沒有親人的存在,她感歎道:“真好。”

雲宛察覺到她的低落,“嬌嬌想要嗎?我給你做一個。”

“虎頭帽?”白嬌嬌想到自己頂著它的情形,不免惡寒。

雲宛捂嘴笑道:“若你想要也可以。”

“才不要。”

白嬌嬌晃著她的手撒嬌,又小心地避免她磕到碰到,直到墨淮進來她才消停,墨淮每日都來診脈,觀察腹中胎兒的情況。

“怎麼樣?”

“孩子發育得很好。”

淺淺兩月,雲宛的肚子已經微鼓,是人都得察覺出異常,可雲宛偏偏不問,隻是可惜的說道:“你與言公子的婚事怕是要延後了。”

“嗯。”她隨意應道。

雲宛看著白嬌嬌出神,對上她看過來的目光時釋然一笑,院落裡的日子不鹹不淡的過著,戰爭的號角聲卻隨之吹響。

商州國突然集結兵力,從兩國交界一路高歌衝破各個關卡,勢如破竹,鎮守燕京的大將軍隻能領兵前往抗敵,一切都在朝著商封暘希望的方向發展。

裡應外合,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商州國的大軍已經快攻至燕京城下了,就在白嬌嬌以為再見就是商封暘登基之時,他卻突然登門造訪。

“馬上就能不用當小狗了,提前恭喜你。”白嬌嬌沒好氣地諷刺道。

商封暘徑直走向雲宛,此時的她肚子大的堪比臨盆的產婦,他看著孩子的厭惡眼神依舊,卻略帶討好的向雲宛問道:“消氣了嗎?”

雲宛疊著小孩衣服不搭理他,他便俯下身喚道:“宛兒,這個孩子不要了好不好。”

“不好!”

白嬌嬌在不遠處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這是她第一次看到溫婉的人發怒,雲宛摔了一切的能摔的東西,連鬢間的釵頭都氣歪了,怕她氣壞身子,忠心的碧水拿著掃帚衝出來趕人。

後麵接連幾日,商封暘都吃了閉門羹。

而今日,沒有他的身影,戰火已經蔓延至城外,白嬌嬌不安地在院中打轉,“師尊,真的什麼都不能做嗎?”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