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一直買俺(1 / 2)

二流貨色II:浮燈 頑太 18832 字 3個月前

春天來了。

孟宜安從未如此真切地體驗到春天的來臨, 她的感官變得異常敏銳,那些平淡的,枯燥的, 索然無味的場景,一眨眼, 都奇異地染上了另一番意蘊。

草叢裡叫春的貓,緩慢生長的花,路過男人的汗味, 萬物生發, 有什麼東西在她的小腹間遊走,正跟著春天破土而出。

孟宜安終於在此刻記起,她是一個快要三十歲的女人了。

一個嘗過魚水之歡,受過愛欲澆灌的成熟女人。

當孟宜安意識到這一點,她那被悲傷封住的身體, 忽然有了解凍的跡象,冰層鬆動,發出破裂的脆響, 融化成冰水,從她的身體裡流出。她像是被掏空了瓤, 隻剩下一具空癟的皮囊。

【此處有刪節】

她總是在出汗。

有時孟宜安不得不起來洗澡, 她打開蓮蓬頭, 滾燙的熱水撫摸著她的肌膚, 她忍不住戰栗。鏡子裡的女人勻柔潔白, 美不勝收的風景,卻長在一座寂寞的山巒,沒有遊客前來攀爬,她隻能顧影自憐。

濕霧在鏡麵蔓延, 孟宜安被蒙上了一層白紗。她擦去霧氣,白紗很快又將她裹得密不透風。

【此處有刪節】

璀璨的煙火在黑暗中炸開,天花板上閃耀著瑰麗的星。孟宜安雙目無神,漸漸的,光亮散去,月色舒徜,灑在她身上,孟宜安的灼熱如潮汐退去,扭曲的世界也重新恢複了它的線條。

孟宜安扭頭去看鄒海陽。

他近在咫尺,臉頰的絨毛纖毫畢現,又遠在天邊,對於她的放浪形骸,他一無所覺。

空虛洶湧反撲,再度充塞了孟宜安黏膩的皮囊。

她在做什麼?

疑問一出,猶如當頭一棒,敲醒了她混亂的神智,孟宜安跌跌撞撞地爬下床榻,後背貼著牆壁,麵露驚恐——她在鄒海陽的唇角尋到了一抹笑。

這笑與電梯裡的笑聲遽然重合,那樣心照不宣的,輕佻鄙夷的笑聲,連著鄰居的話在孟宜安腦中一遍遍循環播放:

“春天來了,我家的狗也發情了。”

劇烈的自我厭惡瞬間卷席了孟宜安,她用指甲在腿上挖出了一道長長的血痕,她麵貌何其醜陋,何其不知廉恥,做了一件隻有畜生才會做的事,孟宜安追悔莫及,拖著虛軟的身體,惶惶如喪家之犬,逃出了這個噩夢般的房間。

施戚把她的罪行儘收眼底,他盯著自己的褲子,這回不再是無關痛癢的欣賞,他起身活動了一下四肢,如同捕獵前的熱身運動,蓄勢待發,鬥誌昂揚。

施戚想,孟宜安大概真的激起了他某些興趣,足以讓他忽略她會帶來的一係列麻煩。

雖說叢蕾在拿到劇本時就做好了準備,但臨到開拍,她還是演得格外吃力。第一場獨角戲,叢蕾申請了清場,隻留下必要的工作人員。冷千山待在場外,電影裡是春天,現實中卻還未立春,他披著一件羽絨服,焦灼地來回踱步,仿佛叢蕾是進了產房,肖莊寬慰道:“冷哥,你彆擔心了,韻姐肯定能挺過去。”

“你知道個屁。”

冷千山理智上明白這是拍戲,也相信段峻的專業能力,感性上卻沒法接受,一想到叢蕾在裡麵做什麼,冷千山就心潮翻騰,坐立不安,媽的,他自己都沒見過她那副樣子,先讓彆人見了!

冷千山等了又等,等到場務說拍完了,他大步流星衝進去,叢蕾拍前喝了點酒,臉上還有未褪的潮紅,兩人當頭對麵,叢蕾的紅暈擴散到了脖頸,冷千山一時哽住,轉過身默默在一旁坐下。

肖莊大惑:“哥,你不問問韻姐拍得順不順利?”

“不順利又怎麼樣,我管得著嗎?”

他既然說了要給叢蕾空間,那就給她空間,能不跟她說話就不跟她說話,免得哪句話說錯,她又聲稱自己壓迫到了她。

冷千山一秒鐘都不想和她分開,但如果能讓叢蕾舒服,他願意忍一忍。當然,前提是在他的可控範圍下,畢竟除了忍,他也沒有其他辦法了。

冷千山沒有去看監視器,反正遲早都要看,不急這一時。萬一他當眾起了反應,隻怕要丟臉丟到姥姥家。冷千山亂七八糟地想,叢蕾紅彤彤的,像個新鮮欲滴的大蘋果,真是會招人,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才能上床,等到了床上,說不定一切都會迎刃而解。

第二場是叢蕾和石胤的親密戲,段峻依舊給她清了場,平時連她的吻戲都會避讓的冷千山,這一次卻坐得穩如泰山,段峻三催四請,冷千山說不動就不動,似乎一旦他走了,叢蕾就要和石胤暗度陳倉。

叢蕾隻好親自來勸他:“你走吧,行不行?”

“我為什麼要走。”

“你看著我,讓我怎麼拍?”

“拍戲而已,我都無所謂,你介意什麼。”冷千山慢條斯理地說。

“你說我介意什麼?”

“你不是想當專業演員麼,既然專業,就不要受到我的乾擾,”冷千山道,“要麼我留在這裡,要麼你找替身。”

叢蕾懂了。

“冷千山,你想我找替身就直說,甭在這兒轉彎抹角。”叢蕾失望地說,“我就知道昨天說的話你根本聽不進去。”

“我沒這個意思,你不要仗著我愛你,就隨意牽強附會。”

“我有沒有牽強附會你自己清楚。”

“我明明給了你選擇,是你自己不要。”冷千山說得頭頭是道,“你有你演的自由,我也有我看的自由,我不乾涉你,你也彆乾涉我。”

叢蕾沒想過用替身,這既不是危險的動作戲碼,也沒有全身裸露的情節,連最基本的敬業精神都沒有,她還有什麼臉麵說自己想做一名合格的演員?冷千山擺明了在逼她,叢蕾慍怒道:“行,那你就看著吧!”

她氣衝衝地回到片場,石胤看出他們聊得不太愉快,跟叢蕾開玩笑:“冷哥還是不走啊。”

石胤摸不準他們的關係,冷千山和白麗瑤的緋聞人儘皆知,可他對溫韻好像也不僅是玩玩而已,要是冷千山和溫韻來真的,那自己這回算是被記恨上了。

“不用管他。”叢蕾道,“咱們該怎麼演怎麼演。”

石胤略略放了心:“我倒是輕鬆,你把我當成一個死人就行,關鍵還是在於你。”他怕叢蕾因為冷千山發揮不好,把她之前勸過他的話原路奉還。

“我沒事,咱們爭取一次過。”

叢蕾立下豪言,其實心裡沒多少底,她本以為在冷千山的監視下,這場戲會拍得很困難,然而效果卻大出所料。叢蕾有了先前的經驗,加上一種“你不是要看嗎,那我就讓你看個夠”的報複心態,她扒光最後一層羞恥心,演得尤其順暢。她蹭著石胤的腿,想象冷千山眼睜睜看著她對彆的男人自.慰,怒火中燒卻又無計可施的表情,便有一種隱秘的亢奮,好似掙脫了他的束縛,摧毀了他的高高在上,他們地位顛倒,她成了那個贏家。

叢蕾乾勁十足,可惜中途切到石胤時,他耳朵通紅,段峻不得不喊了卡,讓妝化組重新給他塗了一層厚厚的粉。叢蕾這時才用餘光瞟向冷千山,冷千山覺得她做不到,但她偏偏做到了,她帶著勝利者的炫耀,卻沒找到預期的觀眾——冷千山的座位是空的,他早已不辭而彆。

叢蕾頓時意興闌珊,再開拍時,她喝光了一整杯威士忌,石胤是石胤,終歸不是冷千山,那些熾烈的激情失去了出口,統統往她心裡回湧,又變成了她一個人的獨角戲。

自從叢蕾對他變相宣戰後,冷千山整個人都籠罩在低氣壓中。

他向來獨來獨往,先前和叢蕾蜜裡調油時,他還會待在片場跟工作人員們聊聊天,而今拍戲之餘,大家不僅見不到他的人,連肖莊也來無影去無蹤。叢蕾與冷千山的關係降到冰點,可到了網上,又是另一重熱火朝天。

響沙灣一期播出,後期得到冷千山的默許,響應群眾的呼聲,剪了大量叢蕾和冷千山的互動。大家都想和冷千山組隊,隻有溫韻不想,不想就罷了,偏偏她次次都抽到冷千山,冷千山口頭上說不了解溫韻,卻知道她最愛的電影是《瘦身男女》,更何況他們在沙漠裡舉辦的鄂爾多斯婚禮,一個明媒正娶,一個盛裝出嫁,這是什麼,這就是上天的安排!

屎磕郎們在屎堆裡打滾撒歡:

“嗚嗚嗚戳中萌點了,這就是傳說中的口是心非吧!這兩人一對視就躲閃,好刻意喲,要說沒有貓膩,我第一個倒立吃屎!”

“而且冷哥還因為溫韻拒絕和他當隊友生氣了,喲喲,小皮鞭揮起來~”

“溫韻心機婊,抽簽那一趴瞎子都看得出來她在引起冷哥的注意,冷哥鑒婊達人當然生氣,樓上眼睛不要可以捐給需要的人。”

“婊眼看人婊,我猜你媽就是傳說中的大本鐘。”

接下來又是一場大混戰,隻要叢蕾和冷千山一起出現,必然刮起腥風血雨,永無安寧之地。

這場婚禮給了屎磕郎們光明正大磕CP的底氣,他們總算擺脫了這個臭名昭著的名字,給自己取了一個正式的CP名,叫做冷溫計。

但“冷溫計”甫一上線就遭到了冷千山大批粉絲的攻擊,冷白色與冷溫計撕得天崩地裂,屎磕郎們勢單力薄,除了磕屎,戰鬥力基本為零,被各方大軍殺得丟盔棄甲,最終不得已拋棄了“冷”字,改成了溫度計。

叢蕾自認沒錯做過什麼事,可她連名字都不配挨在冷千山的旁邊,彆人喜歡她,是因為她與冷千山擦出的火花,彆人討厭她,也是如此,至於她這個人好像是被淡化了,隻有借用彆人的光焰才能存在。她關掉手機,熄滅了房內僅有的微茫。

孟宜安對鄒海陽做出那檔子事後,陷入了長時間的低潮,她不能接受自己會變成一個蕩.婦。她應該恪守本分地守著鄒海陽,做一名儘職儘責的好妻子,她的欲望是罪惡的,不容於世的,孟宜安深惡痛絕,發誓再也不重蹈覆轍。然而當又一次春潮來襲時,她再度鬼使神差地抱住了鄒海陽。

孟宜安忍著對自己的憎恨,飛蛾撲火般尋求著快感,她昏了頭,如同一根年久失修的破水管,漏著水,卻又鏽跡斑斑。不過這一次她沒能如願,在她即將達到沸點時,施戚忽然給她打了電話。

像是考試作弊被老師抓了個現形,孟宜安嚇得七魂丟了六魄,她下意識掐斷電話,施戚再次打過來,午夜裡,手機的震動聲響過悶雷。孟宜安如坐針氈,希望鈴聲能自動停止,施戚卻不依不饒,她擔心施戚找她有急事,還是選擇了接聽。

“喂,宜安。”施戚聲音微啞,“在乾嘛?”

孟宜安的心砰砰亂跳,恍若被人窺見了這可恥的秘密,她強裝鎮定,做出一副剛睡醒的樣子,打了個哈欠,說道:“睡覺呢。”

施戚輕笑,大約是她正處於敏感期,孟宜安隻覺施戚的聲線與以往有所不同,低沉,魅惑,帶著磁性,撩得她雙耳發熱,孟宜安絞緊了腿,儘量正常地問:“怎麼了七哥?這麼晚給我打電話。”

“沒什麼大事。”施戚說道,“隻是我有點工作,明天要來南城,你那兒離公司近,你看我方不方便過來住幾天?”

這本來就是他的房子,他大可以隨時光臨,何須征求她的意見。孟宜安不假思索,一口應承下來。

施戚來的那天,孟宜安給房子做了次大掃除,始終不是自己的家,隻怕施戚嘴上不說,但心裡會有想法,所以她從未挪過屋裡的任何擺設,搬進來時是什麼樣,現在還是什麼樣。

施戚風塵仆仆地進了門,見家裡被打掃得窗明幾淨,目光不落痕跡地掠過一些角落,孟宜安以為他在檢查自己有沒有弄壞他的房子,有些自得地道:“我愛護得很好吧。”

“交給你,我放心。”施戚笑了笑,“之前說了讓你們一家住的,希望我這次過來沒有打擾到你們。”

孟宜安慚愧不已:“七哥,你太客氣了,這話應該我說才對。”

施戚放好行李,先去臥室裡探望鄒海陽,他問道:“海陽最近的各項指標如何?”

“挺好的。”孟宜安道。

“醫生怎麼說,還有沒有蘇醒的可能?”

提到這個話題,孟宜安的笑容變淺,她沒有正麵回答,隻是道:“反正我覺得,他一定會醒。”

“我也這麼覺得。”施戚深以為然。

孟宜安大為錯愕:“七哥,你真這麼想?”隨即不等施戚回話,她又急急地低了頭,“還是在安慰我?”

“沒有安慰你,”施戚凝視著她,態度篤定,“你說奇不奇怪,我也有和你一樣的預感。”

他說完這句話,便靜候著孟宜安的反應,果然,幾秒後,她淚如泉湧。

施戚連忙拿紙巾給她擦眼淚,他的手指在她臉上摩挲,驚異地問:“弟妹,這是怎麼了?”

每次孟宜安告訴彆人鄒海陽會醒,他們都認為她是受了刺激,不肯麵對現實,在說胡話。孟宜安常常為此而憤怒,鄒海陽是她的愛人,她對他有一種本能的直覺,為什麼他們都不肯信她?

大家都勸她不要抱著虛無縹緲的希望,守著一個死人過日子。他們對她充滿了憐憫,就像她是一個不自知的瘋子,久而久之,孟宜安都開始懷疑,難道真的是她對鄒海陽愛得太深,所以才會給自己成功洗腦?可每當有人問起,她還是會這麼說。孟宜安自暴自棄地想,隻要她說得夠多,興許奇跡就能變成現實。

這是第一次有人讚同她的話。

原來她不是一個人,還有人和她有同樣的想法。她沒有瘋。

孟宜安抽著鼻子,不好意思地說:“七哥,讓你見笑了,我隻是……沒想到。”

施戚的目光溫柔而包容,他說道:“傻孩子。”

就年齡而言,施戚叫她這一聲也說得過去,不過孟宜安獨自頂起了家裡大大小小的事,她是妻子,是母親,是老師,唯獨不再是孩子。施戚把她當作孩子,讓她生出了一絲奇特的羞意,孟宜安訥然道:“我已經不小了。”

“嗯,”施戚讚賞地說,“你把海陽照顧得很好。”

“都是我應該做的。”

孟宜安好似回到了二十年前,她拿著好成績回到家,遭到了父母的大力表揚。她無所適從,叫施戚臨時起了壞念:“對了,宜安,”他關懷備至地問,“你最近是不是休息得不好?”

“什麼?”孟宜安心下一驚,身子驟然繃緊。

施戚指了指她的黑眼圈:“看起來有點憔悴,還在失眠麼?”

“哦哦,已經好多了。”孟宜安鬆了口氣,急匆匆換了個話題,“七哥,你難得回來一趟,沒什麼要緊事的話,不如在南城多呆幾天,沁沁和姑媽都很想你。”

“再說吧。”施戚淡道。

施戚就此和孟宜安住進了同一個屋簷下,因為他的存在,孟宜安的生活發生了些潤物細無聲的變化。

施戚堅持晨練,往往他跑完步回家,孟宜安才剛剛起床。工作日的時間總是很緊湊,她有太多值得忙碌的事,經常餓著肚子去上班,到十點多才能吃上早餐。但施戚來後,無論是他自己做還是外帶,孟宜安每天起來時,桌上總有現成的、熱氣騰騰的早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