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一直買俺(2 / 2)

二流貨色II:浮燈 頑太 18832 字 4個月前

“一日之計在於晨。”施戚叮囑她,“早餐是一天的開始。”

鄒海陽以前也常這樣說,孟宜安埋頭喝粥,鼻間微酸。

孟宜安開始習慣每天下了班和施戚坐在沙發上看一會兒電視,電器壞了,水管堵了,她叫的再也不是修理工人,而是施戚。他跟她一起去超市,他們推著購物車閒逛,孟宜安會用她不太豐富的經驗,告訴施戚哪種菜能買,哪種菜不新鮮。

他們采購完,孟宜安成了甩手掌櫃,施戚會幫她拎起所有的購物袋。如果買得不多,他們就慢慢地散步回家,隻要施戚願意,他們有聊不完的話題,孟宜安不知道施戚竟然那麼了解她。自從鄒海陽出事,已經太久沒人這樣與她說過話,她常常講得眉飛色舞,然後發現施戚看著她笑。

施戚最初說他隻住幾天,接著是一周,接著是半個月,他明明才搬進來,卻好像已和他們生活了數十年。孟宜安曾以為她把日子維係得很不錯,可施戚的出現,讓她意識到原來自己一直在得過且過。她的秩序又回來了,萬事萬物都變得井井有條,幾乎恢複了鄒海陽還在時的模樣。

直到有一天孟宜安下班,施戚不在,她進屋去給鄒海陽換尿管。鄒海陽孤獨地躺在床上,對著一堵空曠的牆壁,麵色青白,眉目緊閉,似乎在表達自己的不滿,孟宜安忽然發現,她記不清上一次跟他聊天是什麼時候。

她如今回到家隻需要休息,施戚會給鄒海陽做好整套護理程序,她日漸憊懶,有時甚至會忘記來看他。

也許在那件事發生後,鄒海陽就成了一個記號,總是提醒著她犯下過多麼醜惡的行徑,讓她潛意識裡想逃避。

而今她的瑣事一分不少,樹洞卻全空了,那本該留給樹洞的話,她都留給了誰?

在負罪感的驅使下,孟宜安把自己對施戚說過的內容,不厭其詳地對鄒海陽重複了一遍,隻是不知為何,她的版本裡漏掉了施戚的名字,就像他不曾參與她的生活。孟宜安一直說到口乾舌燥,嗓子冒煙,無話可倒,方才覺得贖清了自己的罪過。

聽完她的傾訴,鄒海陽的神情重回了安寧,孟宜安也很安寧,她給了他一個潔淨的吻,一派祥和地打開沁沁的房門,卻發現施戚把沁沁抱在懷裡,正在給她指導數學題。

見她進來,一大一小不約而同地望向她,他們看上去是那麼的相似,霎那間,孟宜安仿佛穿過施戚,看見了鄒海陽的靈魂。

她的安寧不見了,孟宜安怔怔地站著,雞皮疙瘩爬上了她的胳膊。

施戚放下沁沁,不動聲色地問:“怎麼了?宜安。”

從什麼時候起,施戚不再叫她弟妹,而她也自然而然地接受了這個稱呼?

孟宜安出了一身冷汗,慌亂地問施戚:“七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回來,沁沁讓我給她檢查作業。”施戚道,“發生什麼事了?你臉色不太好。”

“沒什麼。”孟宜安笑得勉強,“讓沁沁自己做吧。”

“不嘛,媽媽,”沁沁拉著施戚不放,“我想要伯伯陪我。”

“乖,媽媽有話要跟伯伯說。”

施戚隨她來到客廳,孟宜安思慮片刻,總感覺難以啟齒,施戚溫聲道:“到底怎麼了?”

剛才那一幕揮之不去,孟宜安想起房間裡的鄒海陽,把心一橫:“七哥,我想搬回去住。”

“住了這麼久,怎麼會突然有這種想法?”施戚眸色微暗,“是不是彆人說了些什麼?”

“沒有,其實我前陣子就在考慮了,”孟宜安撒了個謊,“你現在也沒有結婚,萬一想談個戀愛……我們住在你家,多少會影響到你。”

施戚的目光有如實質,在她臉上逐寸勘測,孟宜安唯恐施戚看出什麼,手足無措地喊道:“七哥?”

施戚彆開了眼,說道:“沒有影響,正好我也想跟你說,我準備回B市了。”

簡簡單單的幾場戲,叢蕾和冷千山卻一直拍不好,孟宜安與施戚之間感情的萌芽被他們演得像一對即將分居的情侶,浪費了段峻許多膠片,搞得他在現場大發雷霆。

“溫韻,你看你那樣子像逛超市麼?不知道還以為你被施戚挾持了!還有你們坐在沙發上,肩膀不要離那麼遠,你們在看電視,不是在等開庭!你對施戚沒有防備心,我要說多少遍?對手發揮不好,你就跟著失常,你究竟是在為誰演戲?”

平時內斂穩重的段峻罵起人來宛如得了狂躁症,一點不留情麵,叢蕾臉紅得一塌糊塗,還好挨罵的不隻她一個人。

“還有你,冷千山,冷老師!你這狀態還不如石胤!”石胤正在吃蘋果,膝蓋陡然中了一槍,不由擔憂起了自己的演藝生涯,段峻洋洋灑灑地罵道,“你心裡要是有氣就趁早發出來,你看你那個陰沉沉的臉色,也就最後一個鏡頭好點,孟宜安欠你錢了?你這是在勾引她還是懲罰她?”

說完,段峻各自抓起他們的一隻手,讓叢蕾和冷千山握手言和:“我不管你們有什麼矛盾,現在就給我說清楚,不要帶到戲裡,浪費大家的時間陪你們耗!”

他們像兩名小學生,在段峻的生拉硬拽下,雙手強行合在一起。冷千山手指涼寒,太久沒有觸摸到他的溫度,叢蕾竟打了一個激靈。

冷千山斂了眸不看她,他的神色頹唐而暴躁,周身散發出陰鬱晦暗的氣息,比她見過的任何時候都要糟糕。那個頑劣的大男孩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全然陌生的男人,如同一座坍塌了的廢墟。叢蕾不知道冷千山低穀時是什麼模樣,可她猜想,興許就與現在彆無二致。

對於段峻的責難,冷千山一句爭辯也無,段峻的手一鬆,他立即收回手,像是一秒鐘也不想碰到她。冷千山緊緊纏著她時,她想要他收斂,等他離她遠了,她又希望他眼裡裝的是自己。叢蕾微嘲,抹去手上的汗,正要離開,冷千山突然開了口:“我睡不著。”

他的麵部肌肉尤為僵滯,連日的失眠,不停轉的工作,讓他整個人顯現出一種麻木的遲鈍,似乎並不清楚自己在說什麼。

“嗯?”叢蕾其實聽到了,但她沒想好怎麼回答,便又問了一遍。

冷千山卻不再重複,反而是段峻見怪不怪:“睡不著你就去吃藥,要是吃完了,我這裡還有,你儘管來拿。”

經過段峻這一通痛罵,他們終於找回了些狀態。戲內言笑晏晏,戲外形同陌路,叢蕾簡直要患上精神分裂,拍完回去的路上,她在車裡打瞌睡,下巴一點一點,小蘭擔心叢蕾磕上玻璃,輕輕在她的脖子後套了一個護枕。

叢蕾睡得迷迷糊糊,前方車燈的光打在她的眼皮上,毫無預兆地,她想起了冷千山的那句“我睡不著”。

叢蕾遽然睜開眼,小蘭以為自己嚇到了她,趕緊說道:“韻姐,是我。”

叢蕾緩滯地看了她一眼,她在片場來回轉換身份,應接不暇的台詞,遊離錯亂的感情,直到所有人散場,她才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冷千山說他睡不著,意味著什麼。

他那麼隱晦地哀求她。

這四個字似有電流,把他的痛分毫不遺地傳遞到她身上。叢蕾刹那間心如刀絞,她像是被鬼上了身,身軀前傾,手肘撐在膝蓋上,費力地喘息。

她想,不如就算了吧。

日子哪有十全十美,她何必要強迫冷千山為自己改變,他甚至都不知道要怎麼去改,有些委屈,她不是不能忍受的,看到他難過,她隻會比他更難過。

叢蕾挨著床榻,衣服未脫,妝也未卸,腦裡一團亂麻,沒有人再替她操勞,她太累了,還沒想出結果,就已昏睡過去,直到拍門聲再度吵醒她。

叢蕾一時間分不清自己身在何處,她呆了好一會兒,終於意識到小蘭在門外,以為自己遲到了,趕緊打開門:“等我洗把臉。”

小蘭見她還穿著昨天那身,問道:“韻姐,你沒休息?”

“眯了一會兒,現在幾點了?”

“四點。”小蘭著急地說,“不是拍戲,韻姐,出事了。”

“什麼事?關於誰的?你說清楚。”

小蘭直接把電話遞給她,鄭虹說道:“有人把你和冷千山錄節目時剪掉的素材傳到了網上,我現在馬上登機,你先看新聞,到了我們商量對策。”

叢蕾心臟猛沉,打開鄭虹發過來的鏈接,裡麵是一個幾分鐘的視頻。

視頻裡沒有畫麵,帶著雜音,像是在機房錄的,但那獨特的音色,一聽就知是冷千山,他和叢蕾的對話都被配上了字幕,讓人一目了然。

第一段是沙灘那一期,冷千山在問叢蕾:“你沒有彆的衣服?”

“這件就是我自己的,節目組準備的是比基尼。”

冷千山讓她披一個罩衫,叢蕾認為不好看,於是冷千山諷刺她:“不是好不好看的問題,你穿成這樣,不太得體。”

如果這一段還能說成是冷千山對她的衣服評頭論足,那後一段就更能體現出他對叢蕾的反感,他們在熱帶雨林,希戈幫叢蕾去找冷千山要帳篷,冷千山斷然拒絕:“她?彆想了,不可能。”

接著是響沙灣的纜車上,他們在討論演技,冷千山暗嘲叢蕾演戲沒有靈氣,是塊朽木,在叢蕾提出要向冉晗學習後,他又挖苦她:“你確實該學學。”

後續的內容與這幾段大致相同,看節目的網友人人都是顯微鏡大師,隨便一個眼神都能發散出無限的含義,更何況冷千山對叢蕾這麼明目張膽的討厭?尤其是在屎磕郎的段子傳得如火如荼的情況下,幕後真相卻叫人大跌眼鏡。沒睡的吃瓜群眾集體沸騰了,在深夜憑一己之力把冷千山與叢蕾送上了熱搜。

“天哪,這是娛樂圈頭一例吧,原來我們看到的都是節目組讓我們看的,這兩人私底下鬨得這麼僵,屎磕郎到底是怎麼磕得下去?”

“話說這段素材是誰傳出來的?”

“之前說要倒立吃屎的樓主呢,可以開始表演了。”

若是彆的男明星這樣輕視一個女明星,大家估計早就罵開了,可惜罵人的是置身雲端,不問浮塵的冷千山,被罵的是聲名狼藉,滿身泥濘的叢蕾。於是每個人都在自發地為冷千山找借口,猜測叢蕾究竟是哪裡惹怒了他,才會讓他對她從外表到能力都全方位地踐踏。

有人在幸災樂禍,說屎磕郎求錘得錘,指不定這個片段是冷千山的授意,好親手打碎溫度計的幻想,維護白麗瑤的尊嚴。

也有人在哭天喊地,說他們一定是虐戀情深。冷哥把溫韻說得一無是處,溫韻都不肯還嘴,一個抖S一個抖M,不是更符合他們的人設。

還有人在誇冷千山,稱他是綠茶殺手,酷哥外表,內心居然住了一名老乾部。

但無論怎麼說,冷千山討厭她這件事是板上釘釘了。叢蕾通過組CP好不容易挽回的名聲,轉眼間又跌入深淵。關於她的傳聞甚囂塵上,包括她是怎麼脫光了躺到冷千山床上,又是怎麼被冷千山丟出門的,邏輯清晰,細節詳實,仿佛發帖人就躲在她的床底下,記錄著她的一舉一動。

叢蕾數次被人汙蔑,倒沒有過於驚慌,問道:“冷千山那邊怎麼說?”

“聯係不上冷哥。”小蘭說,“肖莊敲門沒人開,打電話給他也不接,肖莊說冷哥幾天沒睡覺了,剛吃完安眠藥,照那個劑量,至少明早九點才會醒。”

叢蕾神經一緊:“他吃了多少?”

“不知道,不過韻姐你放心,肖莊守著冷哥吃的,他有經驗。”小蘭道,“咱們還是操心自己的事比較好。”

“砸錢吧,”叢蕾斟酌道,“趁看到的人還不多,把熱搜壓下去。”

“問題是剛才虹姐聯係了先前的對接人,他說暫時沒辦法壓,不接這個活兒。”小蘭搓手頓腳,“這個時間點又很難去打點其他關係,隻有等大家先上班。”

幕後主使知道熱搜一出來就會被壓下去,所以故意選在半夜,打了幾個小時的時間差,好讓輿論發酵。

有人在整她。

叢蕾根本想不出自己又得罪了誰。

她搜腸刮肚,問道:“聯係觀南了嗎?”

“我在聯係。”小蘭說,“虹姐他們在飛機上接不了電話,等觀南的人找我了,我馬上跟你彙報。”

鄭虹帶著宣傳趕到H市,她提出一個想法,利用水軍把輿論帶到對冷千山不利的方向,比如說他語言苛刻,職場打壓,表裡不一,將叢蕾打造成一名弱者,博取眾人的同情,能夠幫她挽回一定的聲譽,可行性很高。

叢蕾不同意。圈內多少情侶好時如膠似漆,壞了便往死裡踩對方,彆人可以這麼做,但絕不會出現在她和冷千山身上。他們隻好換硬辦法,先擬寫律師函,然後順著CP粉的思路,引向她與冷千山的虐戀,再從冷千山那裡著手。

她和冷千山最近鬨得不愉快,小蘭忐忑地問:“冷哥會幫我們嗎?”

叢蕾點頭,幫肯定會幫,隻是冷千山說不定會借此和她做交換,讓她雙手投降,重新回到他的懷抱。

天色已經泛亮,大家起床的起床,上班的上班,當鄭虹的電話被媒體擠爆,叢蕾知道,這個新聞絕對引起了軒然大波。

九點,冷千山從夢中轉醒,這是他搬離叢蕾房間後睡的第一個整覺,他睡眼惺忪地打開手機,屏幕上是無數個未接來電,其中有一條醒目的微信:我在你門口等你。

發信人:叢蕾。

冷千山睡意全消,從床上一個躍起,迫不及待地打開房門,等待他的竟是一大群人。

“什麼情況?”冷千山身形頓住,“你們擱這兒上朝?”

他穿著睡衣,頭發還有些亂,叢蕾把手機放到他麵前,冷千山看了半天,一張嘴,卻和他們的重點風馬牛不相及。

他愣愣地問:“我怎麼會對你這麼差?”

叢蕾語塞,反而是小蘭聲如蚊呐:“你才知道啊。”

經過這些日子,小蘭大致能看出冷千山對叢蕾的心意,膽子愈發見漲,以前見著冷千山話都不敢說,現在一個悲憤,都敢出言頂撞他了。

而冷千山居然也真的被她噎住,他瞪了小蘭一眼,小蘭人慫誌短,又縮回了叢蕾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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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章節外送七百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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