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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蓮二還記得與照枝苑子剛開始交往的時候,兩個人見麵的地點是在樓道間,因為這樣被人看見的時候也可以裝作是擦肩而過的樣子,雖然他不知道為什麼這樣做的緣由是什麼,但是他願意無條件配合對方的決定。

“這個給你,今天輪到你了。”她從書包裡掏出一本精致典雅的本子,表情仿佛在分發數學試卷。柳接過來正要翻開,被她製止,“不要、不要在我麵前打開它!等你回到家的時候再把它打開。”

像是察覺到自己的語氣有點強硬,她使用了比較緩和的敬語問句來調劑:“可以嗎?”說著苑子自己都有點想笑了,再怎麼講究禮儀,情侶之間彼此使用敬語還是過於嚴肅了。

這一個記事本是兩個人一起逛書店的時候揀選的共同財產,那時他們正式約會正好滿兩周,除了約定了一起去海邊看日出,還約定了要輪流把這本日記填滿——通俗來說,叫做寫情侶手賬,而今天他是值日生。

不得不說雖然喜歡閱讀文學作品,但是抒發情感這件事情實在不是他的強項,所以更多的時候,他都把這個當作真的筆記本記錄自己的數據觀察,當然對象隻有她一個人。

【照枝苑子,生日9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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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女座O型血,喜歡的音樂風格是英倫搖滾,擅長鋼琴但是唱歌跑調,最喜歡的電影是《安東尼婭家族》,所以未來的夢想是成為像瑪琳·格裡斯那樣的導演。日常會佩戴隱形眼鏡,喜歡收集耳環(注:不佩戴純銀首飾就會過敏),不擅長自由式泳姿。其實不擅長和彆人吵架,每次和精市對決都以“懶得理你”結尾,但是事後總是越想越氣。】

【網球部的柳同學,你的情報還漏了一條。】

【願聞其詳。】

少女的字跡和外表形成某種反差,是富有個性瀟灑靈動的類型,不甘於被框在格式的束縛裡,筆畫之間的呼應讓人感受到她書寫時的心境。

【我喜歡的人叫柳蓮二。】被劃掉了。

【不行,就算是用寫的,一看到自己寫出的鬼東西我也還是會不好意思。】

【那就用英語書寫吧。】

【好主意,那就——I love you.】

怪不得要在沒人的時候打開這本日記本,因為這樣他才能把臉砸進書裡。

【To the moon and back.】他懷著極其認真的心意補全了這句話。

那時候他們真的就是這樣想的,一邊用宏大的地衛一笨拙地表達自己的情感,一邊討論與它有關的假說,這顆星球仿佛就和幸村精市披著的永遠不會掉落的外套一樣,都有著一種致命的吸引力,引導著他們不斷探求。

直到某一節物理課上,老師提出了一個很有意思的假設:如果月亮消失了,地球將會怎樣?

日食消失、潮汐削弱、地軸擺動、文明倒退……對人類而言總歸會彙聚成毀滅性的大災大難。

可是苑子你看,我離開你之後也是一樣的。那些未被回複的短信和電話,我不應該對它們進行愚蠢的概率運算,以為是想要離開的信號,縱使隻有1%的可能性,我也應該相信你。

學期的最後一天,結束最後一門考試之後,大家在操場上呼來跑去,熙熙攘攘像在白日放了場盛大的花火。柳蓮二走在上行的樓梯間,試卷和書本的河流從教室一直淌到走廊上,在這道閃著白光的靜流裡,他看到照枝苑子和另外一位女生和他擦肩而過。

另外一位女生,確切來說是水見皋月,切原赤也的姐姐,因為弟弟的功課問題時有交集,所以她停下腳步,率先打起了招呼:“柳同學你好。”

“水見同學你好。照枝同學,”所有話語聽上去都相當突兀,沒頭沒尾,毫無章法,“暑假快樂。”

“嗯,暑假快樂。”她點點頭,這是分手之後她的第一句,然後就飛快說出了下一句,“皋月,我們快走。”

整棟教學樓都空空蕩蕩,她們步伐匆匆,一小會兒就跑遠了,少女們的聲音順著樓道飄上來。

“嚇死我了。”

“我也!”

“快樂個頭!”

“就是說啊。”

然後她們笑著跑遠了。

陸陸續續地,大家又回到教室裡,吵吵嚷嚷地收拾東西。不知道誰從講台上拋了一隻紙飛機,就這樣奪取了所有人的視線,幾十雙眼睛目送它乘著空氣上揚,正好穿過打開的窗,義無反顧闖入無邊的夏日天空,它顫巍巍地飛著,飛著,闖過樹葉的縫隙,闖過塑膠的操場,闖過被海淹沒的夜晚,闖過平安夜飄著的雪片,闖過蒲公英光禿禿的莖。最後它會墜毀,就在一個他們中任何一個人也望不到的遠方。

這真是一個殘酷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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