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麵對殷夜白的回避，顧江遙到底還是沒有看出真實的原因。
他看著坐在輪椅上，頭發柔軟、眼睫微顫的殷夜白，心裡油然而生一股強烈的責任感，溫聲說道：“你放心，我會保護你的。就算喪屍王打過來了，我也會保護好你。”
殷夜白當然知道，如果他們遇到了危險，顧江遙一定會這麼做。
就像他上輩子做的那樣，也像他一直以來做的那樣。
可是。
“……為什麼？”
“什麼？”顧江遙沒有聽清他說的話，忍不住問道。
“為什麼要這樣做？”殷夜白抬起頭，目光竟然叫顧江遙心頭一顫，忍不住想要後退幾步。
“上輩子保護我，是因為你以為你父親是顧建國，是那個殺了我父母的凶手，保護我是為了贖罪。那麼這一次，你為什麼還要保護我？”
這個問題，在第一次見到重生後的顧江遙時，殷夜白就想問了。
上輩子，殷夜白對顧江遙的態度絕對算不上好。
殷夜白作為一個雙腿殘疾的孤兒，卻坐擁父母留下來的巨額遺產，一直以來打他主意的人就不少。
可是，從來沒有人能堅持下去。
在殷夜白的麵前，那些親戚、義工、護工，都是善良包容的，但是在他們以為殷夜白看不見的角落，他們卻會暴露出真實的一麵。
“爹媽都死了，怎麼這個小雜種命那麼硬活下來了呢？說不定爹媽都是被他給克死的。”
“一個殘廢，成天冷著張臉對誰都愛答不理的，拽得跟大少爺似的，要不是看他給的工資高，誰想搭理他啊！”
“一年了，我就是把塊石頭揣懷裡都該捂熱了，結果那姓殷的對我態度一點兒都沒變，真是個喂不熟的白眼狼！還不如答應殷家親戚的那個計劃，把他早點弄死了分遺產好了……”
……
殷夜白從來沒有因為他們的態度而受傷過，因為他本就沒有對這些人敞開過心扉。
看著那些人背地裡露出真實醜陋的一麵，他甚至興致索然到沒有把這些人說壞話的錄音當麵放給他們聽，而是隨便找個理由打發對方。
那些人在得知殷夜白不想再見到他們時，也多半得不到理由。
於是他們離開後更加肆意地編造謠言，殷夜白脾氣乖戾孤僻的名聲越傳越廣，後來整個雲州城的家政公司都不願意接他的單了。
殷夜白無動於衷地打算撤銷家政單的那天，顧江遙背著家政工具包，按響了殷家門鈴。
他似乎以為殷夜白不記得他了，笑著說：“我是來打暑假工的，業務不熟練，做得不好請多包涵。”
顧江遙在殷夜白的身邊出現得並不頻繁，或者說，顧江遙大多數時候都以為殷夜白沒有看見他。
但是殷夜白隻是沒有拆穿而已，那個比自己還要小幾歲的男孩，在各個角落裡探頭探腦，自以為藏得很好，小心翼翼地關注著自己。
大概是第一次在醫院裡見麵時，殷夜白讓他不要出現在自己麵前的話令他印象深刻，顧江遙果真就不敢明目張膽地出現在殷夜白麵前。
但是，親戚仗著殷夜白殘廢，當著殷夜白的麵翻存折時，顧江遙會慌慌張張地報警，然後跑來救殷夜白。
殷夜白被粗心的護工遺落在公園，隻能自己推輪椅時，顧江遙會帶著壓低帽簷的鴨舌帽出現，把人推回家然後裝路人跑掉。
殷夜白見過他蜷坐在自己病房外的醫院走廊裡，衣裳單薄瑟瑟發抖的樣子，也見過他困得頭一點一點，然後跑去冷水洗臉回來守在自己病房外，防著親戚過來鬨事的樣子。
明明自己看起來可憐得不行，卻還是逞強地以為自己能保護一個殘廢。
他會堅持多久？
這個想法在殷夜白的心裡一閃而過。
一年、兩年、三年？
麵對這樣單純又執著的付出，再鐵石心腸的人也會動容，殷夜白卻能一直那樣冷漠地看著，無動於衷。
他沒有想到，顧江遙能堅持到生命結束之時。
如果說，上輩子是因為顧江遙為自己那個殺人犯“父親”而贖罪，那麼這輩子，知道他並非那個凶手顧建國之子後，這份原罪便蕩然無存。
顧江遙完全不需要再來見殷夜白。
顧江遙永遠不會知道，殷夜白在發現顧江遙重生後到底想了多久的理由，才把水潑在電腦上，編造出一個需要修電腦的借口來聯係他。
殷夜白不敢說出他想見顧江遙這幾個字。
因為他不知道顧江遙有什麼理由還要來見他。
為什麼……在知道殷夜白父母的死跟他沒有一絲關係以後，顧江遙還會對殷夜白這麼好？
顧江遙呼吸一窒。
殷夜白的眼睛，是非常純的黑色，平時如同平靜深淵般深邃，此時更是仿佛夾雜了無數洶湧情緒，宛如黑洞般，要將眼前的人吸入絞碎，徹底囚禁在深不可測的黑色漩渦中。
時間仿佛慢了下來，顧江遙清楚地聽見自己的心跳，急促而輕快。
為什麼會對殷夜白這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