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梅領悟,走到床邊道:“駙馬,公主殿下來了。”
被子裡的少女沒有動,冬梅輕輕拍了拍她
,仍舊是沒有反應。
“公主。”冬梅無奈走到沈竹綰麵前:“駙馬好像睡著了。”
沈竹綰輕輕瞥了眼那雙腿緊繃的少女,收回目光輕聲:“既如此,本宮便走了。”
這下,被子裡的少女終於有了動靜。
她咕蛹了一下,將被子掀開,露出一個烏溜溜的後腦勺。
沈竹綰眼眸微動,自冬梅手中接過湯碗走至床邊:“駙馬若是沒睡便將這醒酒湯喝了。”
又過了片刻。
少女慢慢翻了個身,坐起來,卻垂下眸子不肯看她:“不喝。”
說完安靜一會,補充道:“喝不下了。”
許是喝醉後的情緒會隨著想法浮在臉上,沈竹綰瞧見少女的嘴也隨著她話中的拒絕撅了起來,頗有幾分賭氣的意味。
目光掃過屋內幾張隱秘激動的臉,沈竹綰淡淡:“你們先下去吧。”
激動的表情變成遺憾,冬梅帶著眾人幽幽離去。
屋內再度靜了下來。
季容妗袖袍中的手緊緊捏住那一小塊布料,生氣地想著,無論今日沈竹綰做什麼她都不會原諒她。
隨後餘光瞥見女人潔白的裙擺向她這邊擺動,她不爭氣地攥緊了手中的衣袖。
暗香浮動,女人坐在了她身旁。
季容妗身子愈發繃緊。
湯匙攪動間叮叮當當的聲音不絕於耳,鼻尖忽的嗅到一股淡淡的酸味。
季容妗看著遞到自己唇邊不遠處的湯匙,愣愣抬起眼,便瞧見沈竹綰正注視著她,紅唇微動:“喝了。”
嘴比大腦更快一步地碰到那湯匙,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後,那酸辣的湯汁已經順著她的喉嚨流進了胃。
第一勺入口,季容妗懵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心想,就算這樣她也不會原諒沈竹綰。
第一勺入口,季容妗垂下眸子,心臟要死不活地突突地跳了起來。
第三勺入口,季容妗覺得那酸味衝到了她的眼睛,讓她忍不住輕哽了一下。
白瓷勺停了下來。
沈竹綰靜靜瞧著少女紅起的眼眶和眼尾的淚光,眸光帶著一層淺淺的無奈。
下一秒,濕漉漉的漆眸忽然看向了她,少女眼底浮上一層淺淺的淚光:“我當時想把她推開的,但是嚇蒙了,慢了一步。”
“我不知道你會看見,若是知道,我不會讓她那樣的。”
季容妗有些狼狽地撇開眸子,繼續:“我等了你好久,還給你買了很多好玩的東西,但是你沒來。”
夜色漸深,天地寂靜。
屋內安靜地一時隻能聽見少女輕微的鼻音,和帶著輕哽的委屈話語。
的確委屈壞了。
尤其是這份委屈的話久久未得到回應後,蓄在眼底的淚終於在這一刻壓破了眼眶,順著臉頰滾出一道冰涼的痕跡。
季容妗心底酸澀,又覺難堪,哀戚地想,她不應該說這些話的,這些話,除了會讓人覺得她對失約這件小
事耿耿於懷,小氣不已,並不能說明旁的什麼。
沈竹綰說不定在心中早便厭煩了。
她抿著唇,正要將臉側的淚抹去,順便裝困將人趕走,耳畔卻傳來一聲不輕不重瓷碗落在木桌上的聲音。
要擦眼淚的手腕被女人握在手中,季容妗淚眼朦朧地轉過臉。
潔白的陰影進入她的視線,下一刻,帶著冷香的手帕輕輕拂上她的麵頰,季容妗下意識眯了下眼又睜開,瞧見女人清幽的眸子正注視著她。
眼底清澈,她的倒影映在其中,仿佛這一刻,她的眼中隻有自己。
目光不自覺垂了下去,落在女人的微微張合的唇瓣上。
“失約一事,是本宮之過,讓駙馬委屈了。()”
將將建起的心理高台輕而易舉地被這輕柔的動作和溫聲的話語擊垮,方才分明已經不想流淚了,可這句話出口後,溫熱酸澀的液體便不斷擠出眼圈。
季容妗倉皇地彆開臉,用衣袖胡亂將眼淚抹去。
沈竹綰便收回手,瞧著少女白皙的側臉,輕聲:本宮派人監視你,駙馬心中可曾怨過本宮??[(()”
怨嗎?季容妗或許是有的,但更多的,是不被信任的委屈。
她點點頭,又搖搖頭,最後垂著眸,長長的睫毛上沾著淚珠:“不知道。”
沈竹綰看著那滴淚珠,沉默良久,輕聲:“本宮開始是不信任駙馬,後來,隻想叫他護你周全。”
這算什麼?解釋嗎?
短短兩句話,季容妗心情從平靜轉到穀底又回歸平靜,最後超越平靜。
她一邊覺得自己毫無底線,沈竹綰區區一句算不上解釋的話就讓她沒那般難過,一邊又覺得她若是真的一點也不信任自己,也不會如此說出來。
歸根結底,季容妗覺得可能是因為沈竹綰擔心合約之事。
正要開口時,眼睫前卻忽然出現一根手指,屈指落在她的睫毛上輕輕動了動。
少女愣愣抬眸看向自己,沈竹綰神色平靜地收回手,不著痕跡地將那水漬抹去,抬眸望向她:“駙馬可願相信本宮?”
她神色如常,季容妗卻有些懵地抬起眼,似是被她的動作驚住。
沈竹綰藏在袖中的指節輕輕按在食指的水漬上,看著眼前神色懵懂的少女,眸色深了些。
像是一隻委屈的小狗,濕漉漉的黑眸柔軟懵懂,因為方才哭過,還有著一層盈盈淚光。
瞧著可憐的緊,又想叫人再把她弄哭。
季容矜莫名覺得氛圍不對,沈竹綰的目光讓她有些不敢去看,隻得避開視線回她:“臣相信公主,也請公主放心,臣在合約期內,定然不會違約。”
屋內靜寂了一瞬,季容妗仿佛聽見麵前女人輕輕歎息了一聲,但太過短暫細小,又讓她恍然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她怔愣抬眼,恰好對上沈竹綰幽幽投來的視線。
“駙馬覺得本宮是在擔心你違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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