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後的公主府裹上了一層厚厚的白霜,冬梅不時看著樹上的積雪,神色焦急,站在門口來回踱步。
在來來回回不知道多少次時,院子門口終於走進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駙馬!”冬梅忙不迭迎上去,差點撞到季容妗:“您可算回來了!”
季容妗往後仰了一下,避開她差些撞到自己的頭,而後從她身側繞過,往屋子裡邊走邊道:“有什麼事?”
她步伐很快,活像躲著什麼似的,冬梅追上去,跟在她身側:“公主昨日便叫金喜來找您過去,但是昨夜您不在,駙馬您昨日去哪了?”
“有事出去了一趟。”
“哦,駙馬,公主找您,您現在要不要過去一趟?”
“這會還早,天又冷,公主怕是沒起身呢,過會再去。”她說著,就要鑽進屋內。
冬梅連忙拽住她的衣角:“駙馬,公主眼下怕是已經等了一夜了,您不去看看?”
季容妗有些無奈,卻還是因為冬梅的話停下了腳步。
沈竹綰等了她一夜?
似是看出季容妗臉上的猶疑,冬梅連忙收回手,道:“我昨日看公主書房的燭火點了一夜,應該是在等您。”
季容妗按壓著指節,抿了抿唇,轉身道:“走吧。”
季容妗沒費多長時間便到了沈竹綰書房前,金喜很快通稟完出來朝她福身:“駙馬,請。”
季容妗下巴微緊,按住拇指關節的手不由用了些力。
書房內提神的藥材香薰味很濃,看樣子,沈竹綰的確一夜未睡。
她三兩步走到書案下位,遙遙拱手朝著沈竹綰一拜,垂首:“公主。”
“昨夜去哪了?”沈竹綰的聲音緩緩傳來。
季容妗並未抬頭,低眸道:“回家了。”
“嗯。”沈竹綰並未多說什麼,單刀直入道:“昨夜都聽到了?”
“是。”季容妗放下手,撇開頭看向旁處:“聽到了。”
“抬起頭看著本宮。”沈竹綰淡聲下令道:“你既心中有疑惑,為何昨夜不直接來問本宮?”
季容妗沒說話,也沒抬頭,隻是眼睫上下微微翻動著。
“季容妗,本宮還以為你已經適應了。”沈竹綰發出一聲輕笑,季容妗聽得不是很分明,卻覺得這聲笑充滿了嘲諷的意味:“沒想到隻是這般你便躲回了家。”
季容妗微微怔愣,什麼叫隻是這般?
她瞞著自己利用何平安,設計謝林鳶,致使一人喪母,一人生死不明,這也叫隻是這般?
沈竹綰聲音冷了些:“本宮叫你抬起頭。”
季容妗心中莫名一酸,卻又難能生出些怒氣,按壓著指節的手一用力,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
她咬著後槽牙抬起頭,平靜的眸底暗潮翻湧:“那公主與臣說說,您‘隻’這般做了什麼?”
“透露何平安母女的位置給寧王和何栗,導致何平安如今
孤身一人?還是派人刺殺謝林鳶,致使她在摔下懸崖,生死不明?”
季容妗又不是傻子,很多事,腦海裡串一串,轉一轉,也就猜到了。
可笑那日何平安問她們的行蹤怎麼會暴露時,她那般信誓旦旦地和何平安說,不會是公主做的。
可笑她為謝林鳶擔心許久,最後發現,公主早便知道此事。
這些都隻是沈竹綰口中的“隻是”。
她憤怒地注視著沈竹綰,企圖從她眼底看到一絲虧欠或是愧疚,可是一絲都沒有,沈竹綰很是平靜,眼底沒有掀起絲毫波瀾,仿佛她的這些質問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事。
季容妗忽然覺得有些疲憊,她閉了閉眼,聲音有幾分沙啞:“公主要求臣對您坦誠相見,可公主卻始終對臣有所隱瞞。”
沈竹綰胸口起伏的弧度大了些,卻平靜地與她說:“本宮早便與你說過,該讓你知道的,本宮會讓你知道。”
是啊,這些都是她不該知道的。
畢竟,她若是知道沈竹綰這般做,定然會阻止,到時候壞了她的計劃可就不好了。
沈竹綰分明已經用所做的事告訴她,她不需要自己,甚至於,自己隻會阻礙她做的事。
“公主說的是。”季容妗對她一拜:“臣先告退。”
她腳步匆匆,按著心底的酸澀與怒火,卻期盼著那人能叫住自己。
然而沒有,隻有一道冷冷的,滿是失望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不堪大用。”
季容妗麵色頓時慘白,嘴唇顫抖著,出了房門。
沈竹綰靜靜看著她的背影,藏在袖袍中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可她麵上仍舊沒有什麼表情。
光線從窗外照進,書架後藏匿的人影緩緩走出。
她麵色平淡地看著沈竹綰,唇角微勾,有幾分嘲諷道:“公主倒是有辦法,經過這一爭吵,接下來她隻會想要躲你躲的遠些,調離京城也方便地多。”
沈竹綰垂下眼,袖中的指節緩緩鬆開:“明日勞煩葉閣主做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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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一座偏僻的宅院內,白幡隨風而動,燭火燃燒之音不絕於耳。
何平安跪在靈牌前,不知道燒了多少把紙錢,跪了多久,每日除了必要的進食用水,其餘時候,她都寸步不離地跪在靈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