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1 / 2)

季容矜一路策馬揚鞭出了城,心中始終提著一口氣,她不敢回頭,怕自己多看一眼便會心軟。

糧草軍馬已然備好,左青騎在馬上對她拱了拱手:“季大人。”

季容矜對他點了點頭,目光一一掃過身後士兵,這些人神情嚴肅,紀律嚴明,大多都在整理自己的行囊包裹,很少有人抬頭看她。即便有,也隻是一掃而過,目光平淡。

這些人對她,隻有下屬對長官的服從。

季容矜捏著藏匿於袖中的香囊,腦海裡閃過許多人的麵容,目光逐漸沉穩堅定。她勒了勒韁繩收回目光,與一側的江楠語交換了個眼神,道:“走吧。”

行軍兵馬浩浩蕩蕩地離開,向來熱鬨的京城似乎也因這離彆變得沉寂起來,如一潭平靜的水,底下暗流湧動。

季府。

季太傅埋首伏於案前,手中毛筆寫寫停停,斷斷續續。不知想到了什麼,目光愣愣地盯著前方,直到敲門聲響起,他才打起精神,將手中的信折疊壓在書下,道:“進。”

紫色身影緩緩出現,手中還端著一個托盤。

季太傅有些詫異,道:“夫人,你這是?”

季母走到他身邊,將托盤放下,又輕柔地將那碗端出遞給他:“累了吧,喝一些醒醒神。”

季太傅看了她一眼,低頭,又看了她一眼,惴惴不安地接過那碗喝了口湯,將其放在一邊,道:“夫人,今日是怎麼了?”

季母也不跟他繞彎,直接道:“你有事瞞著我,所以給你下了點‘聽話粉’,要麼直接告訴我瞞著我什麼,要麼你就等著受罪。”

這所為的“聽話粉”並不是能讓人說真話的東西,隻是一種喝了後會讓人渾身發癢的藥粉,這種不痛不疼卻又讓人難以招架的癢感,很少有人能撐過一刻鐘。

季太傅麵上表情不變,苦笑道:“我哪有事瞞著你啊?”

季母平靜地端起那碗湯遞到他唇邊,吐出一個字:“喝。”

她的力氣不是很大,隻將那碗抵到了他的唇邊,季太傅稍一轉頭,便能躲開。

可他還是張口喝了。

一口氣被灌了不少下去,季太傅嗆得咳嗽了兩聲,沒等季母說話,便道:“阿亭,你還記得我大乾史書上記載的三百年前我大乾戰敗楚國之時嗎?”

季母看了他一眼,表情頓了頓:“記得。”

三百年前,大乾與楚國之戰戰敗,整個北部被楚軍肆意侵襲屠殺。

楚國人生性殘虐,大乾戰敗後,他們如過境之蝗,在大乾境內燒殺搶掠奸.□□孺,更有以人為靶,進行殺人比拚取樂。

他們無惡不作,在大乾這片土地上釋放自己殘忍的天性。

那段時間,是大乾曆史上最為灰暗的一段時間。九州大地一片瘡痍,血色染紅晚霞,陰風悲泣殘垣。

季太傅目光遙遠,似乎穿破眼前的虛空,回到了那段時間,平靜的表情逐漸變得沉痛:“所以夫人,這樣的曆史不能重演。

季母抽回自己的手:“季沙鴻,你是不是要死了?”

季太傅沉痛的表情一頓,蜷了蜷手指,喉頭有些發乾,他知道自己騙不過她,可如今這麼直白地麵對這個話題,除了不舍外,他竟愧疚的說不出話來。

“是。”他閉了閉眼,乾澀道:“對不起,阿亭,我……”

“你去吧。”

季沙鴻一怔,抬起頭看她。

梁婉亭表情平靜,側過臉看向原處:“若是以你一人之死能救的了整個大乾,我不會攔著你,這是你為人臣子該做的,隻是我不能跟著你一塊去死。”

季太傅與季母感情十分要好,在做出這個決定前,季太傅也曾想過她會與自己一同離去,正是因為如此,他才不敢與她說,獨活對兩人中的誰而言,都是殘忍的。

“你為了一己之私已經讓矜兒苦了前半輩子,我不能也自私地隨你去,讓她後半輩子也在痛苦中度過。”季母輕歎道:“你去吧,我會帶著矜兒好好生活。”

“阿亭。”季太傅眼眶濕潤,落下淚來,將季母攬在懷中:“對不起。”

人們常常覺得選擇死亡的人更勇敢,可季太傅卻覺得,選擇活下去的人才最為勇敢。

死亡隻痛苦那一時,可活著的人卻要用餘生去接受這一場漫長的淩遲。

.

半個月後的一個早晨,季容矜一行人終於到了乾楚邊際之城——平楚城。

隔著一段路,季容矜便看見了一乾等待的人影。站在最前方的穿著銀甲,氣勢攝人,正是曾與她見過幾麵的林不悔。

而他身側的馬上坐著的,是一個勁瘦英俊的年輕男子,正是林長存,比之去年,他黑了些,也健壯了不少。

原先還有些稚氣的臉,如今已然消去稚氣,多了幾分成熟。

季容矜下馬走到林將軍麵前施了個禮:“見過大將軍。”

林不悔輕微地點了下頭,道:“辛苦季大人長途跋涉,如今到了,便好好休息幾日吧。”

季容矜站好:“多謝將軍體恤。”

“嗯。”林不悔說完,將目光看向了她身後的士兵,語氣嚴肅了些:“全軍聽令,休整一日,明日跟著大軍一同操練。”

“是!”

季容矜回眸看去,隻見這些士兵一個個精神振奮,聲音洪亮,眼中閃著某種信仰的光。分明先前一個個的還是精神萎靡的模樣,見到林不悔後,恨不得今日便開始訓練。

她收回目光,看向林不悔:“明日我也跟著一同訓練。”

林不悔目光頓了一瞬,隻有短短一瞬便恢複正常,頷了頷首道:“在守軍紀的前提下,季大人想做什麼都可以。”

言外之意,訓練與否隨她心意。

林長存也因這句話將目光看向了她,上下打量她一眼,又撇開了頭,從鼻腔中發出一聲微不可聞的輕嗤。

季容矜對此倒是沒什麼反應,一旁的江楠語可就不乾了。

她原本對林長存就沒

什麼好印象,趕了一路的行程又疲憊異常,眼下見著林長存這麼嗤季容矜,擼起袖子就要去懟他,被季容矜一把拉回。

江楠語瞪她:“你拉我乾嘛?”

季容矜低聲:“咱們剛來,這是人家地盤,收著些。”

江楠語點點頭,學著林長存的樣子,插著手臂從鼻尖發出一聲冷嗤。

林長存額頭青筋一跳,轉身離去。

季容矜笑了笑,也跟在林將軍身後往住處趕。

到底是護送糧食一路過來的,軍中雖然禁酒,卻也好好招待了季容矜。

吃飯時,林長存就坐在她對麵,身邊圍了一圈親兵,時不時抬頭看她,說著些什麼。

相比於他那邊,季容矜這邊就顯得要冷清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