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最後,女人再度抬眸與她對視,沒有敵對,隻有幾分莫名的情緒:“本宮言儘於此,肖將軍想怎麼做,與本宮無關,同樣,本宮做什麼,也與肖將軍無關。”
肖桂安的神經在她的話語下逐漸繃緊,她看著女人從容離去的背影,緩緩生出了些許挫敗感。
隨之而來的,還有濃重的不甘。
.
梁笙回府時,笑得像朵大紅花,不僅如此,手中還抱著一堆看起來便像是小孩子吃的零食之類,她一路開心地笑著,但凡遇到將軍府的下人都要分點小零食。
一路回了房間,梁笙左腳剛踏進去,便看見自己桌上堆了滿滿的點心,不止如此,她的床上,梳妝台前,矮桌旁,但凡是能放得下的地方,都放著一盒盒看起來便造價不菲的點心。
梁笙額頭緩緩冒出一個問號,踏進的左腳緩緩退出,下一秒,再度探出頭往屋裡看了看。
這下子,她看真切了,她的房間的確是被糕點堆滿了。
梁笙抱著懷中的零食抬腳走進屋內,四下看了看,正想著這是怎麼回事呢,門口處便多了一道身影。
肖桂安麵色有幾分不自在,卻還是抬腳走進屋子,道:“回來了?()”
梁笙麵上綻開笑容,快步走到她麵前,將懷中的小零食遞到肖桂安麵前:肖姐姐,看!都是我贏得!㈢()㈢[()”
肖桂安無奈後退了一步,才不至於叫那些零食戳到自己:“你又欺負他們。”
“嘿嘿。”梁笙笑了笑,將手中一堆零食放到凳子上,而後從中挑挑揀揀出一塊稍微精致些的糖,剝開遞到肖桂安嘴邊:“肖姐姐,我的戰利品,嘗嘗!”
眼前少女眼中隻有得勝後的喜悅,絲毫沒有意識到喂人糖這一行為在他人眼中是如何曖昧。
肖桂安喉頭微動,目色深深地對上少女的眸子。
一片澄澈,沒有絲毫喜悅外的東西。
肖桂安張口吃下那塊糖,糖化在口中,是甜絲絲的味道,可她卻無端嘗出幾分苦澀。
她對自己如此親近,不過是因為自己是她的“肖姐姐”,是不是親人勝似親人的“姐姐”,而不是旁的。
她隻將自己當做姐姐。
“對了。”喂完糖後,梁笙有幾分疑惑地看向屋內堆滿的點心,道:“這些點心是公主送來的?”
肖桂安微頓,目色微閃:“為何這麼說?”
“難道不是嗎?”梁笙狐疑地看向自己的肖姐姐,不過短短一瞬,像是明白了什麼般,瞪大眼睛道:“肖姐姐,這些不會是你……”
她艱難地咽了咽口水,肖姐姐為何買這麼多點心?衝動消費?可肖大將軍是誰,是萬軍臨城而麵不改色,是殺伐果斷,是女皇國最為冷靜無情的存在。
她怎麼會衝動之下買這麼些點心?還都堆在自己屋內?
肖桂安在少女驚訝的目光中逐漸紅了耳根,麵上卻還是維持著冷靜,道:“是,我看你似是很喜歡公主送的雲桂糕,便托人買了些,順帶著買了些彆的,你……”
話未說完,麵前少女忽然笑出聲來,她笑得眉眼燦燦,眼角彎出一道忍俊不禁的弧度,促狹道:“肖姐姐,你不會是將整個女皇國的點心都搬空了吧?”
肖桂安微微抿唇:“……沒有。”
梁笙笑夠了,便順手拆開一盒咬了一口,彎眸笑著:“嗯,好吃。”
肖桂安忐忑的心在少女的笑下逐漸平靜,她目色微閃,狀似不經意地道:“阿笙,你對今日大乾的公主感覺如何?”
梁笙口中吃著糕點,含糊不清地道:“大乾公主?嗯……今天下午聽了些她的傳聞,感覺挺可憐的,她一個寡婦也不容易。”
肖桂安:“……沒有彆的了?”
梁笙目色一轉,咽下口中糕點,看向她笑:“不然呢?我總不可能真的是她死去的相公,隻是認錯人罷了,公主自己不也說了嗎?”
說完,她有幾分狐疑地看向肖桂安:“肖姐姐為何如此在意?”
肖桂安
() 心中微緊,少女雖然貪圖玩樂,可卻不是個傻的,若是說的多了,她難免會察覺到什麼。
於是她搖搖頭,道:“並非如此,隻是怕你心生惻隱,被她騙了去。”
“怎麼會。”她三兩下吃完糕點,轉身繼續去尋下一盒:“我又不傻,況且,我又不認識她。”
說完,少女忽然道:“肖姐姐,我從前真的不認識她嗎?”
肖桂安心下微緊:“不認識,你是想到什麼了嗎?”
“哦,沒有。”少女再次轉過身去:“就是問問,看來可能真的是我與她的相公長得有些像了。”
肖桂安看著背對著自己的少女,猶豫良久,開口道:“總之,你日後離她遠些。”
“好——”少女拖長尾音:“我知道了肖姐姐~”
“嗯。”
肖桂安沒再多說什麼,在少女揶揄的目光中派人來將她屋子裡的點心收拾了一下,便轉身離開。
在她離去後,梁笙麵上的笑緩緩收斂。
她都說了,她不傻啊。
.
沈竹綰來的早,距離眾國聯會開始還有一個月,這一個月內,她每日都會製造機會與少女接觸。
少女的態度也很自然,從開始的不熟到後來主動相約,兩人關係以沈竹綰可以預見的趨勢,緩緩發展。
距離眾國聯會還有七日。
這日,沈竹綰在長樂坊門口“偶遇”到了正與一眾小孩玩陀螺的少女。
通過這麼些日子的了解,沈竹綰大抵也知曉了這長樂坊是用來收養那些沒人要的孤兒的地方,少女時常來此,假裝不經意輸掉她那些精致昂貴的點心,再贏走他們手中那些粗糙的零食。
她還是和以前一樣心軟善良。
偶然相逢,少女抬眸望她,笑道:“公主也來了?要不要一起?”
沈竹綰看著少女揮著手中長鞭不斷抽打在陀螺上的模樣,略微躊躇一瞬,道:“好啊。”
這下輪到梁笙震驚了。
她驚疑地看了眼麵前清冷的女子,實在很那將她與玩陀螺這樣的事聯係到一處。
然而很快,梁笙便被驚住了。
女人一揮長袖,先前還歪歪扭扭差一點就要停下的陀螺瞬間便如被注入了活力,呲溜溜地旋起來,看得季容妗目瞪口呆,看得一群小朋友瞠目結舌。
季容妗緩過神來,用目光控訴地看向她,幽幽道:“公主殿下,你這是作弊。”
沈竹綰看她一眼,複低垂下眼睫,像怕她不高興似的,輕聲道:“我不會。”
果不其然,少女略微猶豫一陣,道:“不若我教你?”
沈竹綰“咻”地抬起眼睫,很快又輕輕撇開頭,唇角彎起一道細小的弧度:“好,那便麻煩梁小姐了。”
少女輕笑一聲,頗為自然地走到她身後,將鞭子塞到她手中。
她並未貼得很近,隻是若即若離地挨著,溫熱的手握住她的手腕,帶著熱氣的話落在沈竹綰耳畔,撩
起一陣酥麻:“公主看好了……”
沈竹綰脊背微僵,這樣的靠近,讓她既害怕又渴望,以至於少女說了什麼,她並未聽進去幾分,隻是機械地迎合著她的動作而動。
不出片刻,少女忽然鬆開了她的手,沈竹綰以為走神被發現了,心神微收,扭頭看去,卻見少女麵色蒼白,嘴唇輕顫,額頭滲出了涔涔冷汗,似是很痛苦的模樣。
她伸手欲去扶她,少女卻忽然後退一步,顫聲道:“彆過來……”
沈竹綰呼吸微顫,像是想到了什麼,目光緊緊盯著少女看。
就在此時,一輛馬車停在了長樂坊前,轎簾掀開,從中走下一個冷豔的女子,她看向麵色慘白的梁笙,快步走到她身旁扶住他:“阿笙,你怎麼了?”
梁笙隻是搖頭,捂著肚子輕聲:“肚子痛。”
沈竹綰的心隨著這句話緩緩放下,她神色微頓,看向兩人。
兩人貼的極近,少女幾乎被她抱在懷中往馬車的方向走去,她靠在女人懷中哼哼唧唧地說著什麼,態度與方才對她時,判若兩人。
沈竹綰在馬車下看著少女被那女人抱到馬車上,指尖緩緩嵌入掌心。
.
梁笙被帶回了將軍府。
肖桂安將她扶到房中,有條不紊地吩咐下人:“去叫醫師來。”
梁笙卻握住她的手腕搖頭道:“肖姐姐,不用了,我隻是忽然肚子痛,應當是月事來了,還是不要找醫師了。”
肖桂安目光微頓,落在她的小腹處,蹙眉:“我瞧你痛成那樣,不若還是叫醫師看看?”
“不用,肖姐姐。”她麵色蒼白地搖了搖頭,勉強支住身體:“我好困,隻想睡一會,肖姐姐,不要叫人來打擾我好不好?”
她說著,輕輕晃了晃肖桂安的衣袖,可憐兮兮地請求著。
肖桂安目露猶疑:“那你先睡會,若是醒來後還痛,便叫醫師來看看。”
“嗯!”梁笙乖巧地點頭,對著肖桂安擺了擺手,轉身進入房間,輕輕將門關上。
幾乎在門合上的一刹,梁笙便單手捏住兩邊的太陽穴,死死咬著牙,感受著腦內山崩海嘯般的衝撞。
她倒在床上嗚咽出聲,又在下一秒死死咬住牙關。
這些日子,她順水推舟接近沈竹綰,終於在一次又一次的接近中,逐漸想起了過往。
不多,隻是些一閃而過的碎裂片段,卻足以證明,她先前的確與沈竹綰相識。
若不是肖桂安的態度太過奇怪,她想,她也不會追究到底。
而今日,在她自身後貼近沈竹綰時,腦海裡記憶如洪水般猛地泄開。她癱在床上,任由回憶的浪潮將她淹沒。
距離眾國聯會還有六日,將軍府收到了沈竹綰的來信。
信上邀約梁笙小姐去她府上玩。
彼時,肖桂安看著少女讀完那封信件,露出一個與往常一般的淺笑,而後看向她麵前的男子,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嘴邊的糕點碎屑,應聲道:“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