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漫漫又淡淡,在一片雞鳴聲中,墨色天空緩緩褪去,露出魚肚般的白來。
季容妗在樹後坐到了天明。
她將女人所有的模樣看在眼中,她臉側的傷口,眼角的淚珠,滿懷期待又落空的悲傷失望。
可她最終,也隻沉默著縮回了樹後,低頭無意識拔著地上的草。
一雙雲履靴輕輕踏在被她拔禿的草地上:“小季,情場失意不是你破壞花草樹木的理由。”
熟悉的聲音與腔調。
季容妗抬頭望去,眼前人一身暗紫色國師袍,花紋神秘繁複,腰間懸著兩枚串著銅錢的龜甲,她抱著臂,正居高臨下看著自己,是謝林鳶。
季容妗眉目間陰翳褪去幾分:“你出關了?”
“是啊。”謝林鳶撩起衣袍往季容妗身邊一坐,攤開手支在兩側,扭頭笑道:“剛出關就看見某些人話說的倒是決絕,結果人還偷偷摸摸地留在這看。”
季容妗抿了抿唇,橫眼掃過去:“你偷聽?”
“誒,我可沒有。”謝林鳶連忙舉起手投降:“你說話聲那麼大,我隔著老遠就聽見了。”
季容妗沉默一瞬:“……真的有那麼大聲嗎?”
“當然,誒,不是……”謝林鳶道:“你關注點不太對吧?”
季容妗挑了挑眉,沒有回話。
謝林鳶攤開手,隨手拔了一根草叼在口中,躺在地上眯著眼看天:“小季啊,還放不下呢。”
“我沒有……”
“行了,說這話騙騙我們還可以,還想騙你自己啊。”謝林鳶側過頭看向坐著的少女:“小季啊,我給你和公主卜了一卦,你知道是什麼結果嗎?”
季容妗交握在一起的手緊了緊,垂眸看鞋:“無論是什麼結果,都不可能了。”
“為什麼不可能呢?”
季容妗張了張嘴,輕聲:“這對我娘來說,不公平。”
“嗤。”謝林鳶笑了聲,翻過身側支著身子看她:“小季啊,你知道你娘這幾年都在做什麼嗎?”
“我知道。”季容妗疑惑地看向她:“怎麼了?”
“那你知道大乾這些年怎麼樣了嗎?”
沉默了片刻,季容妗回她:“知道。”
“那你知道公主府內那隻小黑貓懷了第幾輪小貓了嗎?”
季容妗:“……?”
謝林鳶笑了笑,翻身坐起:“你娘與她從前那些江湖人士取得了聯係,三年來走南闖北,神奇女俠梁婉亭的名號可謂是赫赫有名。”
“大乾這些年發展日益繁榮,國泰民安,誰見了不說一聲好。”
“就連你和公主府裡的那隻小黑,都已經生了好幾輪不同公貓的孩子了,你還沒發現嗎?小季同學。”
謝林鳶的瞳孔在光下閃著異樣的光澤,靜靜等著季容妗的回答。
“你是說……”季容妗摸著下巴:“我應該換個目標了?”
謝
林鳶:“……()”
她憤怒地拔了一把草扔到季容妗頭上:少給老娘裝傻充愣。()”
“老娘是想說,看不出來嗎?所有人都在往前走,隻有你一直停留在原地。”謝林鳶站起身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她:“你要是真的放下了,還至於留在這鬼地方扣草,你要是真放下了,就算公主中□□扒光了在你麵前&#,你也能做到麵無表情地摳她@¥%#¥”
季容妗:“……”不堪入耳,聽取“嗶嗶”聲一片。
“可是。”季容妗默默抖掉頭上的草:“我前幾年失憶了啊。”
謝林鳶:“……”
她石化在原地,發現季容妗說的的確是對的,於她們而言,時間過去了三年,該釋懷的都釋懷了,可對季容妗來說,那些記憶事情仿佛昨日才發生。
“好的,對不起,我誤會你了。”謝林鳶光速道歉,而後自懷中拿出一個東西丟到她懷裡:“失憶的時候都把它護得和命根子似的,如今想起來了倒是舍得丟了。”
季容妗低頭看去,正是先前被她扔掉的香囊。
見她目光發怔,謝林鳶似有意似無意地道:“你可以打開看看,裡麵究竟有什麼。”
說完,謝林鳶便轉過身緩緩離去,沒走兩步忽然回頭,道:“對了,我已經找到可以回去的方法了,留在這還是回去,你自己決定。”
紫色衣角在自己眼前逐漸變淡,季容妗捏了捏手中的香囊,心緒複雜。
這香囊跟了她也有些年份了,除卻偶爾有時聞著它入睡,旁的時候季容妗從未有過打開一探究竟的想法。
季容妗將香囊打開,一堆整潔的藥材中夾雜著一張泛黃的紙,折疊整齊,表麵略有些磨損,看起來有些年頭了。
謝林鳶說的應當是這個。
她將那泛黃的疊紙捏起,左右翻看了一下,緩緩拆開。
符紙為長方形,四角畫了些神秘的符文,用大乾官體寫著的“平安福”三個大字映在紙張正中央,最上方是國安寺的標誌,左下角寫著“乾平六年四月初十”,而右側,用一行小字寫著“沈竹綰親求”。
乾平六年四月初十,那一天,季容妗記得很清楚,因為那日是她行軍前一日,也是她香囊被拿走後的第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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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竹綰接下來的日子都未曾再在眾國聯會出現,謝林鳶知曉其中緣由,每日變著法打探兩人情況。
一連過了好些日子,眾國聯會眼見著要到了儘頭。
陽光溫和的某個午後,謝林鳶懶洋洋地窩在禦書房的軟榻上,一臉生無可戀地問:“梁姑娘今日也哪都沒去?”
彙報的人心驚膽戰地看了眼軟榻上的女子,又看了看她身旁穿著龍袍低眸時不時批奏折的人,壓住心下震驚,回道:“是的,梁姑娘今日也隻在將軍府周圍活動。”
“至於大乾公主那邊,據說高燒之後昏迷不醒,一隻手差點保不住,不過眼下應當是醒了過來,目前也沒什麼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