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2 / 2)

所以她才為此感到愧疚。

不止這樣,更是因為另一件事。

“若是傷好些了,就跟我來,我有話要與你說。”梁婉亭道:“你昏迷的一天一夜裡,眉頭一直皺著念叨著你爹和公主的名字,若是知道你這般痛苦,我應當早些告訴你。”

季容妗蜷了蜷手指,緩緩起身跟上,她心中砰砰直跳,有種近乎詭異的直覺。

梁婉亭要說的,或許便是公主曾經隱瞞她的事。

日暮漸沉,季容妗跟在梁婉亭身後到了她房間。

光束下灰塵漂浮,季容妗看著梁婉亭從床下拿出一幅畫,她神情眷戀,細細看了片刻,才將它遞到季容妗手上。

季容妗遲疑著接過,畫上女人正是年輕時的梁婉亭,這幅畫,是先前季太傅留給她的。

時隔多年,她再次拿到了這幅畫,腦海裡便回想起那場戰役,不免有些熱淚盈眶,她將情緒吞咽下肚,看向梁婉亭:“這是?”

“你摸一摸那畫紙。”

季容妗看著梁婉亭的神色,電光火石間明白過來什麼,立即朝著畫中央摸去。

果不其然,畫紙中央有一塊厚度比之旁出要厚上一些,若不仔細,這點差彆不太能分辨出來。

季容妗細細摸著這東西的形狀,猜測這裡邊夾著的應當是季太傅留給她的書信。

難怪,難怪當時上戰場前季太傅將這副畫交給她,反複囑托她沒事拜一拜,看一看。

可惜,她從未放在心上。

季容妗將目光看向梁婉亭,略有幾分猶疑,梁婉亭卻道:“裁開吧,你爹留下這畫的目的,就是這個用途。”

她話雖然這麼說,但季容妗在將畫裁開時,還是小心翼翼儘量地避免將季太傅留下的筆墨刮破,梁婉亭將她的動作看在眼中,目光中多了幾分暖

() 意。

不多時,季容妗便將那張紙拿了出來。

泛黃的信紙,上麵的墨跡已然變灰,但字跡顯然是季太傅留下的。

信紙不大,上邊的話卻是密密麻麻。

致吾女:汝拿此信時,為父應當已經死了,莫要怪罪旁人,這是為父自己的選擇。為父一生倔強要強,為此不惜葬送了汝的一生。為父甚後悔,但木已成舟,若汝能活著從戰場歸來,為父隻希望汝餘生安康喜樂……為父愧為人父,人夫,代吾照顧好汝母。

最後落得一行小字,季沙鴻絕筆。

季容妗一個字一個字將這封信看完,再抬頭時,已然淚流滿麵。

梁婉亭輕歎:“這封信,應當是他很久之前便寫好了的,有些事,信上應當沒有寫到。”

她上前一步,抬首神色溫柔地擦去眼前少女的淚珠,輕聲道:“你爹的死,是娘親自動的手。”

“當年,公主欲用你爹的死引蛇出洞,隻是當時計劃的,是讓你爹假死。”梁婉亭輕輕拂著她麵頰,神色悠遠,仿佛回到了當年。

“公主已經為他找好替身,讓她身邊那人給那死囚削骨易容,也為你爹找了暫時藏身的地方,隻是啊……”梁婉亭鼻尖發酸,道:“先前你被寧王設計擄走那次,你爹知道了寧王手中也有一個易容高手。”

“寧王疑心重,你爹深知這次行動的重要,所以便堅持親自上。”梁婉亭說著,咬著牙罵道:“他這一輩子都倔得很,從不聽旁人的話,一開始還瞞著我,後來在我的逼問下才告訴我,他準備自己親自赴死。”

“我改變不了他的主意,便答應他,在最後親自送他一程。”梁婉亭眼中的淚落下來,又被她擦去:“那時我既恨你爹死腦筋,又埋怨公主為何要將這件事告訴他,所以我那時並沒有將這件事告訴你,相反,我私心希望你遠離她,我不想你與她在一起……”

季容妗看著眼前女子痛苦的眉眼,鼻子也跟著酸了些。

“隻不過現在我想明白了,或許我早該明白的,這是你爹自己的選擇,公主身為一國之首,她做的已經仁至義儘了。”

“我也有過愛人,所以知道愛人在自己眼前死去是怎樣的痛苦,或許想看公主經曆過我所經曆的,也是我答應國師計劃的原因之一。”

梁婉亭後退一步,神色認真地看向眼前的少女:“我知曉你的心結是你爹的死,所以把我知道的已經全部告訴你了,接下來你想怎麼做,全憑你自己,不用顧忌著我與你爹,畢竟嚴格上說起來,我們也不是真正的母女。”

她說的雲淡風輕,季容妗卻上前一步將她抱在懷裡,輕聲:“娘,其實我在那邊的父母已經離去了,能來到這裡當你的女兒我很開心,我也將你和爹當做真正的爹娘來看……”

梁婉亭鼻尖一酸,這幾年她又何嘗沒有對眼前的少女付出過真正的感情,正因為如此,她答應謝林鳶更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想看看在少女心中,她處於何種地位。

沒人想自己付出的情感被辜負,無論

是親情,友情,還是愛情,所有的感情都需要雙方一同維持,有回應的感情才會更長久。()

梁婉亭被少女抱在懷中,久違的有了幾分感動和羞赧,不過很快,她便恢複如常,輕輕推開少女,道:矜兒,如今你已經知道了,接下來打算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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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容妗抿了抿唇,低下頭:“我……我不知道。”

梁婉亭注視她良久,而後握住她的手,輕聲道:“回大乾看看吧,去看看你爹,看看楠語,看看你的那些朋友。”

“到時,你若是還決定與公主告彆,娘也支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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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容妗找到謝林鳶時,謝林鳶一副早便知道她會回來的模樣,翹著二郎腿一邊吃著遞到嘴邊的葡萄,一邊悠悠地看著她:“回來了?”

季容妗走到她身旁泰然自若地給自己剝了個葡萄,瞥她:“費這麼大力演這麼一出究竟是為了什麼?”

“好玩嘛,你知道的。”謝林鳶伸了個懶腰,從搖椅上坐起:“我可從沒見到過大乾公主沈竹綰那樣失態的樣子,嘖,小季子……”

季容妗將葡萄咬的噶滋作響,道:“還有呢。”

“沒了。”謝林鳶聳聳肩,露出一個笑:“你要去看看她嗎?她昏迷好幾日了,還沒醒呢,禦醫說,她的身體狀況可不太好。”

季容妗神色微動:“昨晚她小腹的劍是誰刺的?”

“嘖,果然還是有效果的嘛,你看看,現在就開始關心人家了?”

季容妗撇了下嘴角,正欲說話,一個小宮女便從外邊進來稟報著:“國師,大乾公主醒了。”

“趕巧了不是。”謝林鳶撞了撞季容妗的肩膀,道:“一起去看看?”

季容妗沒有應聲,謝林鳶便挎著她的手臂半拉半扶的將人帶到了沈竹綰休息的宮殿中。

謝林鳶走了進去,季容妗卻隻肯站在屏風後,默默看著她。

女人烏發散落在身後,靜靜靠在床頭,出神地盯著一個方向,不知在想些什麼。

直到謝林鳶進去,她才回神道了聲謝。

“不必謝,隻是公主近些日子要多注意休息,勿要多思憂慮。”

“嗯。”女人應了一聲:“近些日子多有叨擾,明日便啟程回大乾。”

“無礙,公主若是無事,便再休息會。”

“等等。”女人忽然出聲叫住了她:“國師,她真的回不來了嗎?”

眼前女人麵色蒼白,宛如一碰就碎的瓷器,謝林鳶不知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畢竟小季也沒有走過,所以她隻是沉默著,沒有回答。

而這樣的沉默落在女人眼中,便成了另樣的回答。

她輕聲回著:“我知道了。”

季容妗站在屏風後,神色不辨,隻是抿了抿唇,轉身出了房門。

不多時,謝林鳶果然如火燒屁股般逃了出來,她勾著季容妗的手臂將她拉到一邊,小聲道:“你不進去看看?”

季容妗看了眼她捏緊自己衣袖的手,道:

() “你心虛什麼?”

“我心虛什麼?!”謝林鳶眼睛胡亂瞟了兩下,鬆開手,道:“我實在說不下去了,真怕公主下一秒就讓我把她也送回去,呸,不是。”

季容妗難得笑了下:“那你就將她也送回去就是。”

謝林鳶:“……”

她沒好氣地瞪了季容妗一眼:“差不多行了,彆損我了,你真不去看看公主?”

季容妗的笑收了些,緩緩蹲在地上,伸手去拔地上的草,在謝林鳶逐漸無語的目光中,緩緩道:“其實我感覺這一切很不真實,我是知道了真相,但總覺得這些好像太過虛浮,換句話說,眼下的局麵似乎總是傾向於我與公主和好……”

她說著,睫毛輕輕顫了下:“我不知道這是不是真的,亦或是……”

她的話沒說完,便被謝林鳶接了去:“亦或是公主設的局是嗎?”

季容妗眸光一頓,抬眸看向了謝林鳶。

謝林鳶便蹲在她身邊,也跟著拔了一根草:“從你看到平安福卻沒有任何反應時起,我便總感覺有些不對,如今被你這麼一說,想必是因為,你不確定這一切到底是沈竹綰早便設好的局,做的苦肉計,還是自然發生的局麵是嗎?”

季容妗在沉默中緩緩點了下頭。

謝林鳶便嗤笑了一聲:“你若是說平安福可能是公主早便料到局麵而特意設下的,還有些根據,但現在發生的這些,我很肯定的告訴你,和公主無關。”

“她沒有再隱瞞你什麼,小季,公主也是人,若是萬事都能在她的掌控中,這天下豈不是大乾的天下了?”她說著,拍了拍手中的泥土,站起身道:“更何況,即便這真的是她做的局,你應當能從中看出她想表達什麼才是吧?”

謝林鳶的話緩緩落下,季容妗一下接一下地拔草。

沈竹綰想表達什麼。

腦海裡閃過那天晚上女人在她麵前崩潰悲泣的畫麵,滾燙的淚珠幾乎要將她的心臟洞穿,她一句句說著對不起,說日後不會再欺瞞於她,她甚至求她回來。

季容妗從未見過那樣的沈竹綰,她大抵是想見到的,可當真正見到了,她的心臟竟也跟著抽痛,原來看見愛人難過,自己會比她更難過。

她逐漸停了手中動作,拍了拍手掌,將上邊灰塵拍去,轉身一言不發地朝著沈竹綰的屋門走去。

謝林鳶看著她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欣慰的笑。

季容妗腳步很輕,穿過廳堂屏風緩緩走到床邊。

她居高臨下看著側躺在床上背對著的女人,垂在身側的指節搖擺不定地按壓著。

正猶豫著如何開口時,她聽見了女人的聲音:“國師還有何事?”

聲音輕細沙啞,季容妗垂眸看去,便瞧見一顆圓滾滾的淚珠從女人眼角鑽出,又順著鼻梁往另一側滑去。

女人將被子往上拉了拉,發出些窸窸窣窣的聲響。

季容妗猜測,她應當是在擦眼淚。

心臟莫名被人撞了一下,季容妗抿抿唇,道:“我……”

剛說出一個字,女人便坐起身看向她,開口:“國師……”

四目相對,沈竹綰大腦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