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1 / 2)

夜色下,白衣女子骨骼消瘦,被一眾穿著甲衛的士兵圍困在中央。

“大乾國公主,這是我女皇國皇宮,即便你是我國貴客,也不應強闖!”為首甲衛氣勢洶洶,泛著寒光的長刀直指被圍在中間的女人。

“諸位,此事責任在我,事後我會與陛下解釋。”沈竹綰邊說,手臂邊揮出一股勁風。

圍攻士兵皆被強風席卷地人仰馬翻,再一抬頭便見那女人往外吐了一口血,繼續往著皇宮深處掠去。

黑夜中,他們看不清女人臉上的表情,卻能見到她一閃而過,接近於失了體麵的速度。

另一邊,謝林鳶聽著統領彙報的消息,撫了撫額頭道:“早知道先前不該那般早去,消息還是給早了些,我以為她會多猶豫一會,誰成想……”

一隻手搭在她肩上輕輕拍了兩下,洛愈看向先前彙報的人,吩咐道:“你親自帶人去,務必攔住。”

謝林鳶眸中閃過一抹詫異,連忙跟著囑托:“攔住便好,不可傷她。”

那統領看了一眼女皇,見她輕輕臻首,便領命退去。

在他離去後,謝林鳶將手背在身後搖頭歎氣:“真要傷了,小季醒來不得心疼死。”

洛愈無聲笑了笑:“辛苦國師了,做到這一步剩下的就看她們自己了。”

沈竹綰再度被人攔住時,心中的焦急已經讓她失去了交流的想法,沒有過多的言語,雙方帶著各自的目的兵刃交接起來。

為首的統領姓方,隸屬於肖桂安麾下,他對幾人之間的糾葛略有了解,因此,對麵前這位大乾的公主並沒有多少好感。

他與眾人輪流而上,將她拖在原地不能往皇宮深處再進一步。

一擊落下後,女人倒退幾步,悶哼一聲,冷若冰霜地抬眉看向他。

方統領麵無表情:“公主若在這般鬨下去,我等便不手下留情了。”

沈竹綰沒有說話,隻是眼底深處有血色閃過。

就在此時,撲簌簌的人影接連出現在女人身邊,長袍劃過空氣獵獵作響,影一影二等人呈保護之姿站在沈竹綰身邊,扭頭看她:“公主。”

沈竹綰神色鬆了些:“攔住他們。”

她說完便徑直從另一邊往皇宮內去,影二看著她的背影,眸中閃過一抹掙紮,最終沒有任何勸阻,隻聽命看向了先前那些圍住沈竹綰的人。

沈竹綰按著記憶往祭祀台的方向奔去,腦海裡回蕩著謝林鳶說的話:

“信不信任由公主,不過,還有一件事要告訴公主。”

“季母也知曉了小季的情況,並且,她希望原來的季容妗回來。”

月光落在女人蒼白的臉上,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人,臉上終於帶了濃重的後悔之色。

若真是如此,那阿妗那時該多難過。

不過是想想,沈竹綰便覺心疼地喘不過氣,她不該放棄的,她若是早點發現訂親一事不可能是真的就好了,都怪她。

所以阿妗,

你一定要等等我。

沈竹綰此時隻想快點(),再快點?()_[((),祭台已經近在眼前,那道熟悉的身影也在旗幟中若隱若現,隻差一點她就能到她麵前,將一顆心捧上,可總是有人要擋在她麵前。

沈竹綰看著方統領那張臉,遏製不住心中焦怒,衝了上去。

方統領隻覺無言的氣勁沿著空氣展開,又在某一刻驟然在他身前爆發,倒下去前,他下意識將手中的長劍朝著女人投擲了過去。

“小心!”

呐喊聲劃過長空,伴隨著輕微“噗呲”聲響起,沈竹綰低眸看去,斑駁的血色將她的白衣沾濕,開出朵朵糜豔的花,小腹處,一柄泛著寒光的長劍反射出她毫無血色的臉。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影一影二目眥儘裂,猛然擊退那些人,朝著沈竹綰的方向衝來,身後的追兵也麵麵相覷,不由自主停下動作。

暗處的謝林鳶與洛愈也手心一緊。

“公主。”

“公主!”

影一影二一左一右扶住沈竹綰,欲帶她回去治傷,然而沈竹綰隻是推開她們,朝著祭台的方向走去。

尖銳的疼痛從腹部傳來,殷紅的血順著長劍一滴一滴落下,濺出豔麗的血花。

風聲平息,萬物靜止。

天地間隻剩下女人的腳步聲,一步一步逐漸靠近那道身影。她白衣斑駁儘為血色染紅,烏發如瀑與鮮紅交織,她細細顫抖著,朝著少女的方向靠近。

僅有一步之遙的距離,沈竹綰看見,少女搖搖欲墜的身影轟然倒下,發出沉悶的聲響,打破這片寂靜。

時間剛剛好。

謝林鳶眸中露出一絲不忍,彆開頭去,洛愈握緊她的手,目光動容。

仿佛隻過去一秒鐘,又仿佛過去一個世紀。

女人終於跌跪在少女身前,俯身輕輕顫抖,起先隻是輕微的顫抖與悲鳴,她握著少女的手輕聲:“阿妗,你還沒走對吧?”

“你彆走,我都告訴你,我保證再也不會隱瞞欺騙你了好不好?”

“阿妗。”她拉起少女的手貼在自己臉上,哽咽著:“對不起,我不該欺瞞你,對不起,我應該早點告訴你,對不起阿妗,我一點也不想祝福你訂親,我嫉妒她,阿妗,你彆走好不好……”

“阿妗,求你,回來好不好……”

眼底的淚珠逐漸滑落,沈竹綰看著少女空洞的目光和毫無反應的身體,終於意識到她再也不會出現在自己身邊了。

她的靈魂已離去回歸故鄉,她再也不會回來了。

滾燙的淚珠接連落入少女衣衫,在沉暗中逐漸堆積,於某一刻引起一場山崩海嘯般坍塌。

曆來高高在上,於外人麵前喜怒不形於色的女人終於崩潰,她捧著少女的臉,大聲悲泣。

像一場盛大的終幕樂章,隨著演員的退場緩緩奏響,悲愴淒婉的曲調經久不散。

不遠處,謝林鳶抽了口涼氣,經不住也有幾分悲傷:“小季怎麼還沒醒?”

洛愈眸

() 中劃過一道光,正欲說話,便瞧見女人口中嘔出一大口血,緩緩倒在少女身邊。

“公主!”

“公主。”

謝林鳶與洛愈對視一眼,皆看明白了對方的想法,不多時,在洛愈的指揮下,影一影二將沈竹綰抬到了皇宮,餘下的人留下收拾殘局。

一陣雞飛狗跳後,空曠的祭場便隻剩下謝林鳶與躺在地上的季容妗。

“還不起來嗎?”謝林鳶居高臨下看著她:“那藥可保持不了那麼長時間。”

話音緩緩落下,先前還沒有動靜的少女緩緩坐起身,看向謝林鳶,啞聲道:“那藥果然有問題。”

謝林鳶不置可否地看向她:“這藥雖然能讓人暫時失去行動,卻能保持意識清醒,先前你應該都看見聽見了吧。”

她說著,打量了一眼對麵少女的神色,頓了頓,道:“看來是我多此一舉了,你……”

話未說完,季容妗便在她眼前漚出一大口血來,蒼白的麵色讓她看上去如同紙人。

謝林鳶目色複雜,輕歎:“即便忍成這般模樣,也不肯醒來聽她解釋是嗎?”

季容妗顫抖著擦去唇角血跡,眼底有水光閃過,她從地上站起,直直注視著謝林鳶:“所以從一開始,就沒有回去的方法是嗎?”

“是。”謝林鳶看著她:“我隻是一個算命的,哪有那麼大能力讓人穿越時空,你我能過來已然是萬中無一的巧合,想回去,很難。”

季容妗吐出口中血沫,道:“我知道了。”

她轉身欲往外走,沒走兩步又踉蹌著停下,聲音嘶啞哽咽:“幫我與她說聲對不起,我沒辦法將她女兒還給她了。”

不過短短幾日時間,她便瘦的形銷骨立,如同意誌消沉的行屍走肉,不複當年朝氣。

謝林鳶看著她跌跌撞撞離去的背影,輕輕搖了搖頭,製止住要跟上去的人。

季容妗漫無目的地出了皇宮,看著沉沉黑夜,靜靜佇立良久,突然捂著胸口,再次往外嘔了一口血。

眼前搖晃之際,有人扶住了她,景物逐漸變得迷糊,季容妗被來人抱在懷中,在昏過去前看見了來人——梁婉亭。

眼角的淚終於滑落,季容妗徹底失去了意識。

梁婉亭看著她眼角的淚,輕輕歎了口氣,低聲呢喃:“早知道,就不該答應她演這出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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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容妗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再次醒來時,是熟悉的陳設,她還在將軍府的住處。

看守的丫鬟見她醒了,便跑出去不知道稟報給誰了。

不多時,梁婉亭進了屋子。

季容妗坐起身子,神色愧疚地看向她。

梁婉亭心中微酸,走到她麵前:“醒了?”

“我……”季容妗聲音乾澀,想說什麼,最終隻道:“對不起。”

“你沒有什麼對不起我的。”梁婉亭道:“即便要說對不起,應當是我說才是。”

季容妗怔然抬頭。

梁婉亭神色複雜地看著她(),歎了口氣:兩年前㈧()_[((),你還沒想起來這些事的時候,國師就已經告訴我了。”

“準確來說,是因為你再次失憶隻記得自己是剛剛穿越過來的,我看出了不對勁,問了國師,她早在那時便告訴我,矜兒已經死了。”

梁婉亭神色蒙上了一層暗色:“她的死與你無關,你無需愧疚什麼,兩年過去,我也已經接受了,這孩子命不好,如有下輩子,就讓我下輩子好好補償她。”

“至於你。”

梁婉亭的停頓讓季容妗心中一頓,麵上也白了幾分。

片刻後,她才道:“你是個好孩子,即便是異世來的靈魂,但你從未做過傷害過我們的事,與你做母女的這些年,我也感受到過真切的快樂。”

她們是假母女,可她與公主卻是真情人。

或許每個人的選擇不同,但梁婉亭知曉,能做到她這個份上已經很不容易了。

至少在眼前的少女心中,她是真切將自己當成父母。

而她自己,一直到答應謝林鳶的計劃時,都有著自己的私心。她想看看自己在眼前這個少女心中究竟是什麼樣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