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營節度使王子騰(1 / 2)

吃過早飯略一歇息,賈政就出門上了馬車往王家去。

王子騰現任京營節度使,京營是拱衛都中安全的,這職位前兩任分彆是寧國公、賈代化,到賈政這一代,再把持就太高調了,借著棄武轉文賈家從善如流的下來,轉推了王子騰上去。

馬車從側邊進去,二品大員的宅邸雖不如國公府闊氣,但門前高兩尺的台基,屋脊立著的望獸,無不彰顯著屋主人的顯赫身份。

“舅兄,”賈政沒去正廳,跟著老仆轉入側廳耳房。

王子騰正坐在炕沿上看邸報,兩個錦褥隔桌對設,桌上擺著茶具,已沏了茶,茶煙嫋嫋。

聞得腳步聲,他放下手裡的邸報,示意賈政對麵坐下,斟了杯茶遞與他,“試試今年閩省剛貢上的煙小種。”

隻見茶色淡紅清透,鬆煙味醇厚悠長,呷一口唇齒留香,“好茶,沒想到今年的煙小種如此好,和六安茶、老君眉這些比也不差什麼了。可惜,世人總認為煙小種失了茶的清滌之性,加上炒培不得法者多,致煙小種始終未正名,實乃一大憾!”

現在還是喝綠茶的年代,煙小種是紅茶,剛剛起來不久,遠沒成為潮流,甚至有人視其為邪路。

賈政有些納悶,王子騰算不上好茶之人,大概權勢已經滿足了他所有的趣味,絕不會有這種閒心思請他來品茗,便問道,“舅兄,此番邀我前來是何事?”

“確有一事”,王子騰歎氣,“昨日見駕,聖人說閩省倭寇猖獗,有人參閩省都指揮司曾章擁兵自重,致倭寇盤踞於沿海,坐觀倭亂,曾章上書辯稱倭寇非烏合之眾,閩兵驕奢,日前已於廣西征土兵,待新兵到必圍剿。”

紗窗隔著光,屋內有些幽暗,隻聽王子騰聲音不疾不徐響起,“加之如今入冬,天氣較往年冷一些,西北不太安穩,聖人屬意明年春派人巡邊,觀其意向,是想讓我去看看,讓我沿路探查九省。”

看紅樓夢時,故事開始,王子騰就離京了,原來是應在這。這事目前看不出好壞,巡邊是拉攏人心的好機會,聖人對老聖人事必躬親,侍甄太妃如侍生母皇太後,賈史王薛一體,賈家又和甄家關係密切,沒有絲毫聖人翻臉的跡象。

但賈政看過書,知道很快就要翻臉了,現在是把王子騰這位高權重的一腳踹遠,再來收拾剩下的。而且王子騰的結局是途中吃錯東西病逝的,堂堂朝中大員,說沒就沒了。

這其中這可能性太多,要是京營節度使還在,賈家被抄時,聖人也得多掂量幾分。

“不知參曾章的人是誰?”賈政拿過銅壺,反客為主邊斟邊問道。

“浙江省左僉都禦史甄名。”王子騰看過折子,對這個記得很清楚。

“甄名是甄家旁係?”賈政回憶書房裡記載的朝中三品以上大員關係背景資料。

甄家是江南豪強,他家人丁眾多,且曆來願意資助親戚,這方麵名聲很好。很多窮親戚乾脆就住在他家,甄名也是其中之一。早先他家在閩省生活,後來其父早逝,寡母帶著他投奔甄家,入了族學才有今天。甄名上折時,應該也沒想到事情的演變,江南小小一樁事,在推波助瀾之下,最後涉及京營節度使。

“舅兄怎麼想的?”賈政直問。反正原身向來木愣愣的,和王夫人唯王子騰馬首是瞻,連女兒說送進宮中當女使就送了,沒有自己的意見是正常事,王子騰估計也不是找他來商量的,隻是通知一聲。

王子騰沉吟片刻道,“這事有些難辦,聖人意思表露無遺,若拒絕儘失帝心,且事關甄家,太妃不好周轉,若同意,京營節度使這位置你們屬意誰,可有把握?”

賈政知道王子騰的意思了,九省統製畢竟是從一品大員,九省,占了國土大半,這是位極人臣啊,要是能坐穩,不用兩三年,再往上一步,屆時誰人不識王子騰啊,賈王史薛都得調個順序,所以他不想放棄。

“舅兄你是知道的,我家今時不同往日,再拱人是難的。舅兄有人隻管推薦,賈家必合力襄助。”

王子騰搖搖頭,有些遺憾,“雖有,但還夠不上,頂多拿個京營副節度使。”

“兩家合力都夠不上嗎?”

所以這是拿著賈家的勢力給聖人賣好,換自己九省統製的位子啊,賈政都有些替賈家心疼,這投資是徹底打水漂了。想當初這是兩國公用姓命從死人堆裡拚搏出來,又用兩代經營的軍中勢力啊,換了王子騰一人的官位,賈家再要拿回京營勢力不可能了,真是彆人的錢,大風刮來的,用起來不心疼。

“雖可惜,但舅兄,有舍才有得,九省統製是多大的榮耀,這真是天恩浩蕩,”賈政仿佛沒懂裡麵的道道,滿臉榮光,與有榮焉般。

王子騰點頭不語,過一會道,“對了,你家舊時在南邊有練兵,閩省可有關係。”

這賈政是知道的,不過他看看王子騰,顯得有些不好意思,“以前是有的,隻是我們兄弟倆有負祖上恩澤,這關係都斷了,人員都散了。”

“全散了?你說說,我看看這次巡邊可不可以幫著撿起來,唉,你素來行事穩重,這事做的真是……你告訴我,我來補救。”王子騰是真扼腕了,拍著大腿眼帶譴責的看向賈政。

賈政無言以對,原身待王子騰真是如親爹再世,甘當兒子被教訓,還予取予求的,“舅兄你知道的,我從文,和軍中老人打交道本來就少,我兄長不出門,這關係再撿起來可能難,老一輩致仕的致仕、遷謫的遷謫。”

見王子騰麵色不虞,又道,“待我回家整理一下,看還有哪些可用的,估計不多了,勞舅兄奔波,政慚愧。”到時找些不痛不癢的抄幾個就是。

聽到這,王子騰臉色才好轉些,再想不到賈政有一天會說謊,點點頭,頗有些苦口婆心道,“如此方是正理,你也彆怪我管得多,祖上積下來的東西,你我隻是過手,最終還是要交給下一輩的。寶玉最近可好,讀書要抓緊些,我們兩家這一輩隻有寶玉,以後是要撐起來的,萬不可溺愛過甚。”

賈政應是,“舅兄所言極是。

也不提西席離開,寶玉現在無人教導的事,話鋒一轉道,“昨日有個叫賈雨村的上門來,此人原是進士出身,升了知府,後被上司參丟職,去年在如海家中當西席,如海力薦,稱其才乾優長、清正守直,現在吏部奏準起複舊員,便推了過來。”

“我昨日與他交流,見其起生得魁偉,言語不俗,更為難得的對兵書也有見解,前番貶官也遊曆過閩省,原想著給他謀個缺就是,現在想想舅兄不如帶了去,如果看此人可以,就在閩省給他尋個位置,也是對路,要是不行就打發了他。”

王子騰隨意點頭,還在思索可拉攏人員,並不把這事放在心上,“你讓他明日到我這來一趟。”

回去後,賈政讓小廝忙將賈雨村請來。他倒不怕賈雨村不同意,跟著王子騰,時人看來,估計比上賈家這條船要好,一個是舉足輕重的朝中大員,一個仗著祖輩的膏梁紈袴,沒有可比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