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姐妹們點評(2 / 2)

探春給他倒了杯茶,迎春惜春他們拉著推著他坐下,眾姐妹並丫鬟們都圍上來,給足排麵等他開講。賈寶玉便把這縣的情況和神話曆史都細細道來,待說到酒樓遇著老爺子點評幾任縣官時,幾姐妹均點頭,說“這老爺子見識不凡,定不是凡人”,又有人道“這些縣官都遠稱不上壞人,隻是顧著自個利益罷了。”

“最可恨就是這種,”探春不同意,恨恨道。

給眾姐妹分析,“壞人還可打可殺,這種你重也不是輕也不是,重了人說這是有緣故的,人人都這樣,你不體諒便是你得饒人處不饒人,你倒成壞人了。輕了,你就成一丘之貉了,這比那起子乾點事的貪官酷吏還可惡些。”

府裡偷奸耍滑的管事婆子,就如這些縣官,有時有些氣連她都得生受著,更不用說迎春這個不吭聲的和惜春這個年幼的。人也不做什麼壞事,就你需要時,人必有事,要麼身上不爽利,要麼家裡不得閒,要盞茶,一兩刻鐘後才給送來,要把傘,雨都停了,才清清爽爽的出現。這些官員手握一地大權,比管事婆子厲害多了,又飽讀詩書,懂得孔孟之道,豈不知自己的一舉一動帶累多少人家,事不為就是另一種為了,能不可惡嗎。

眾人都多少受過這種委屈,聽探春這麼一說,頓覺有些理,推及自身,都義憤填膺道,“對,定要讓他們吃些苦頭,不能就這麼輕饒了。”連剛開口說體諒的,這會都瞬間倒戈,不吱聲了。

“瞧把我們探春妹妹急的,趕明兒做個小人,你紮一紮,免得氣壞了。”薛寶釵沒有順著加入譴責隊伍,摸著探春的頭笑道。又道,“你們都是千金之軀,沒受過委屈,遇著丁點便覺得比天還大了,眼裡容不下點汙濁,豈不知道世情如此,這還算好的。隻是事沒急上眉梢,所以不管不顧罷了,起碼沒添堵,也沒把事推人身上,這就很過得去了。”

一番話說得眾人低頭思量。

“寶姐姐也是千金之軀,說得這話我不認同,什麼是父母官,子書裡都說了‘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惡惡之’,這些當官的不乾事,不如歸家種田。”探春冷笑道。

薛寶釵笑著摸摸她的臉,“你且張開嘴我看看,這伶牙俐齒是哪學的,都可以趕上顰兒了。”

探春被摸得癢癢的,憋不住,笑著啐了他一口,歎道,“我又何嘗不知,這不過是個美好的念想罷了,父母官是要人孝敬的,哪輪得到孝敬你我。”

這事討論不出什麼來,其他人催著賈寶玉趕緊繼續說,待聊到賈環與小夥伴時,探春抿唇不語了。麵上沒有表現出來,心裡多少是有些欣慰的,自家弟弟這趟出去,長進了些,姨娘也算有靠了,她想著這幾天得空出些功夫來,做點什麼給弟弟送去,便一心謀劃起來。

聽得收稅,大家都沒什麼概念,這裡聚集著的都是小姐丫鬟,彆說種田,連栽花都是少的,一畝地多大、產出多少都是不知的。

倒有後排站著的三等丫鬟念叨著, “原來要十稅一啊,舊年跟老祖宗去城外饅頭庵,途中見著一家農戶養了五個兒子,也不知是怎麼養活的。”

這丫鬟是被賣進來的,她家是京城本地人家,隻有兄妹三人,已經算艱難了,她小時陪媽媽回過娘家,聽得舅舅們討論過收成,不敢想隻靠幾畝地的出息怎麼過活。

“你管他怎麼養活的,頂多摻些水煮稀點罷了,實在不成,山裡野地裡刨點吃的總能頂過去,再不濟就賣幾個,對了,就賣進府裡,說不準以後還和你有緣呢。”旁邊的丫鬟取笑道。

這裡的丫鬟大多是家生子,十來歲的年紀,說是下人,賈府裡規矩寬鬆,很多都是當半個小姐養大的,不說餓肚子,平日裡肥些老些的都不愛吃,專挑好的,也不覺著被賣為奴為婢是多難為情的事,此時都輕鬆的說著。

寶玉搖搖頭,“所以他們都是可敬可愛之人。”

這話可捅了馬蜂窩了,晴雯兩條細細的柳葉眉一蹙,拿鳳仙花染了的紅指甲直戳賈寶玉,扭頭對襲人說,“這話就是說咱們都不可敬不可愛,是那起子嫌貧愛富之人,咱們啊,趁早回去,將房裡值錢些的東西都包好,不然哪天攆了咱們,什麼都沒撈著,白白擔了這虛名。”

“我豈是這個意思,我怎麼樣想的,你們都知的,”寶玉拿住她的手指解釋道,語氣裡有種你竟不知我的失落。

雖然他對女子的濾鏡褪去了些,但還是覺著府裡大部分丫鬟都是好的。有這個念頭,也不過是看到憑借雙手撐起一個家的普通男人,有了些感觸罷了,獨自一人時不是不羞愧,覺著自己真真是膏粱紈絝之輩,沒做點什麼事,卻仰仗祖輩蔭庇,啖肉吸髓。

畢竟在賈母院裡,開玩笑可以,鬨大就不美了。眾人忙說知道知道,晴雯亦不再多言語,怕惹急了這冤家,到時又摔玉又口不擇言的,知道的知是玩鬨,一時不著意說岔了,還以為她多事,仗著寵愛拿捏主子,傳來傳去就變味了。

晚上果然熱熱鬨鬨的,東府並賈赦賈璉他們在外麵坐一桌,屏風隔著,裡麵薛姨媽、刑夫人並幾姐妹等女眷一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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