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來風滿樓(1 / 2)

“啪啪啪!”

突然門外響起掌聲,賈政和吳天佑齊齊住了嘴望過去,隻見是一穿著圓領米色暗紋葛紗袍的少年,十二三的年紀,頭戴玉冠,眼神澄明,身後跟著兩身著飛魚服的侍衛,並三四個小廝抬了齊人高的櫻桃盆栽,其形若傘,上麵掛滿紅燈籠般的果實。

“見過五皇子,”吳天佑率先反應過來,跪下請安,賈政後知後覺跟上。

“外祖無需多禮,”五皇子連忙快步向前,攙扶著吳天佑直起身來,隻是他低估了吳天佑的重量,並不那麼順暢,賈政很有眼色的飛快起身,跟著托了一把。

待吳天佑站穩,五皇子才將來意說明,“前兩天內廟薦新,內務府收羅了十來顆盆景,母妃念著外祖最喜這些,於是命我送來,也問外祖父外祖母安,隻我前兩天忙了些,今日才得空。”說罷,擺擺手讓人把盆栽抬了進來,擺在堂正中。

盆景不罕見,像這般鬱鬱蔥蔥,果實累累的,確實少有,幾人繞著細細賞了一回,才坐下來喝茶。

五皇子在上座,吳天佑和賈政一左一右,喝了兩口,他將茶碗擱下,兩手撐著膝蓋坐直了身體,饒有興致道,“剛聽聞賈大人說起稅收,說將丁銀、傜役攤入田賦,加上各項雜稅,以銀計數這事,賈大人可否再詳細說說。”

賈政聞言忙陪笑道,“不過是一時胡言罷了,還都是些不成熟的想法。”

“賈大人過謙了,”五皇子眼神真摯,“實不相瞞,父皇正為此煩憂呢,有些大人說祖宗成法不可違逆,有些大人說雖好,然時機未到,輕易變更容易有小民激變之憂,要是知道賈大人此番言論,定會高興。賈大人何不把所思所想記載下來,上折稟奏,方不負此等大才。”

賈政可不覺得聖人會因為自己提出什麼創新性的舉措而高興,婉拒道,“一時之談,未曾細思,豈敢輕易起奏。”

為什麼聖人煩擾?那不正說明事情難辦嘛!

夏秋兩稅自唐朝至今,已經幾個朝代,早已根深蒂固。這次改革動的是鄉紳仕宦集團的盤子,必然阻力極大。聖人雖威望日隆,但上皇還在,勳貴亦未收服,還沒做到一呼百應,確實不是最好的時機,但聖人自有傲氣,必不會輕易放棄,這時候他冒出來,神仙打架,一不小心他就是祭旗的那個。

賈政是想投靠新帝不假,不然也不會有意結交吳老爺,就是衝著吳妃乃潛邸老人,在當今心中有些情份,五皇子又無爭位可能,與眾皇子交好,不存在站隊可能性。不然他雖然和吳天佑性格確實相投,也不會這麼快熟悉,一切都是有意經營維係的結果,就某些出格的想法乍看是一時之氣,也是一種表態。但他沒想著這麼快要冒頭啊,這不是碰巧了嗎,按他的計劃是先打個底,爭取通過吳老爺給五皇子留個好印象,等時機成熟,再徐徐圖之。

“就剛剛賈大人所言,已是安邦治國之良策,能益萬民,如何不能起奏。”五皇子勸道。

是萬萬民,人口單位以億計,賈政職業病發作,心裡默默糾正道。

“你這孩子,”吳天佑看出賈政為難,佯裝吃醋插了進來,打斷了這個話題,“不是來看我們的嗎?怎的又說起朝中大事來,你外祖母昨天還念著你呢,去內院見過外祖母和舅媽他們了嗎?中午可在府裡用餐?”

五皇子搖頭,有些不好意思道,“本來想著把東西送過來,就去見外祖母的,剛聽到外祖父和賈大人閒聊就忘了,我這就過去。午膳來不及在府裡用了,太子殿下有事吩咐我,未時初我得去東宮一趟。”

吳天佑聽到這,趕緊站了起來,“既如此,那可不要耽擱了時辰,我先送你去後院。”說罷,轉頭對賈政道歉,“存周兄,我暫且失陪一二,你略坐,待會就回來,茄瓜早已摘好,這會估計快做好了,待會我們把酒言歡。”

“吳兄請便,我是常來的,何必客氣。”賈政也趕緊站了起來,恭送五皇子。

“賈大人,今日聽你一言,獲益匪淺,望他日有機會再請教一二。”五皇子十分謙和,臨走前還專與賈政說道。

賈政隻能呐呐點頭應是。

日暮西沉時分,賈政才微醺著回了府,看了兩兄弟的課業,自去歇下不提。

接下來兩日,除了去學塾突擊檢查外,他都在府裡休養生息,無聊便把清客相公們再請出來。三日滿,就回部裡銷了假,因著還有許多同僚在返程路上,他自投羅網當壯丁,很是忙了幾天,待大家回來方好些。

剛鬆口氣,就聽得南邊傳來消息,王子騰和江浙節度使帶兵大敗倭寇。一時間,京城裡喜氣洋洋的,連賈府的下人們都一副與有榮焉、歡欣踴躍的模樣,榮寧街也較往日熱鬨幾分。那些燒不了王家香的人,都轉而來敲榮寧兩府的大門。榮國府還好,賈政早就吩咐焦大把麵生的、帶禮的、沒請帖的一概攔下,寧國府就熱鬨多了,來者不拒,車馬轔轔,很是鬨騰了幾日。

大敗倭寇的消息傳來沒幾日,江浙節度使就上折參了左僉都禦史甄名一道,說是其交通倭寇,人證物證俱在,不日押解上京。王子騰在這事上沒吭聲,有的時候,沉默就是一種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