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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真的難懂,還是接受者愚笨,並不好界定。

老頭於是乎想出了一個辦法,讓許聽寧同時去聽課,也做一首詩出來。做得好了,是那男生愚笨,做的不好,就是老頭自己講的有問題。——眾所周知,許聽寧是跨專業考研,和本科生一樣沒有底子,由她出戰,也不屬於降維打擊。

課是她上學期最後半月跟著聽的,一首五言絕句為作業,題目不限,暑假為期。

眼見快開學了,大師姐怕老頭麵子不保,又要狂悶二鍋頭消愁,要許聽寧先把詩悄悄發給她看看——都領教過老頭詩詞格律課的抽象程度,沒基礎,確實很容易平仄不通。

【首句仄起入平韻式,押的ang韻。】

【平仄全對!】

【就聽了兩節課能這樣,你很有天分了!】

正看著,又發來了一條語音,許聽寧以為大師姐嫌打字麻煩,點開放到了耳邊,隨即就聽到了二師兄調笑的聲音。

“師妹,你這情詩感覺怪怪的啊,是不是感情上有什麼問題了,師哥在呢,來學校開解開解你?”

霍涔一直攬著她的肩膀,手指在她身上點了點,隔著布料,輕輕癢癢的,許聽寧快速關了屏幕,側過頭,霍涔正跟嶽父有一搭沒一搭說著話,沒理她。

許聽寧看了他一會兒,借口去衛生間,躲到外麵平台回信息。二師兄正跟大師姐在一起,剛是搶了對方的手機,許聽寧回了兩條,趴在欄杆上發呆。她其實更怕待在屋裡,怕又聊到父女情,怕想起複讀那年的事,硬等到時間差不多了,才又回去。

她穿平底鞋,腳步輕,推開門時她老爸正說著什麼,聲音很小。霍涔沉默聽著,目光寡淡。

“讓一下,要換輸液瓶了!”

身後有護士出聲。

霍涔聞言回頭,看到了門口的許聽寧,神色一怔。

“聽聽,回來了怎麼也不出聲。”她老爸招招手,“這橘子不錯,你來嘗嘗。”

橘子酸甜可人,許聽寧默默咽唾沫,伸出手。

隻是她連皮都沒碰著,就被霍涔劫走了。

她攤著手瞪他,他低頭湊近,聞她的掌心,笑了笑。

“去衛生間也不洗手?”

他尾音上挑,又扯了濕紙巾擦拭橘子皮,三兩下剝開,撕下一瓣,喂她嘴邊:“病從口入,你彆碰了。”

許聽寧想說什麼,霍涔抬眉:“聽話。”

她張著口,吸了口氣,咬住那瓣橘子。

護士換完藥的時候,許聽寧已經被他這麼喂著吃了半顆橘子。

“你先生對你真好。”護士笑著說。

他偶爾上雜誌,有人認出也不稀奇。

許聽寧也笑,霍涔要在外人麵前扮恩愛,她當然要配合。再如今霍涔的身份,風評也很重要。

他倆結婚初期,就有人傳他倆是假結婚,傳言固然是真的,那霍涔就更不會讓這種話再出現第二次。

他的嶽父嘴角帶笑,很是滿意,看樣子逢人又要誇上一誇乘龍快婿。

喂完了一整顆橘子,霍涔拍拍她的頭,以工作為由,帶她結束了這次探病。

從病房出來,路過護士站,許聽寧趕緊挽住霍涔的手臂,喊了聲“老公”,餘光裡,小護士又在笑。

霍涔也低頭,輕輕捏她的臉頰,問她一會兒去哪,模樣親昵。

“學校。”

霍涔臉色一冷,指尖緩緩用力:“我記得你還沒開學。”

已經過了護士站,他不想演,她也興趣,拂開他的手,臉上撐著個指甲印:“我去學校有事。”

霍涔情緒淡淡,目視前方:“自己打車去,我也有事送不了。”

許聽寧也沒指望他送,忽然想到什麼:“對了,我爸剛跟你說什麼了?”

“閒聊。”

“閒聊也總有個內容吧,說了什麼?”

“就問你最近怎麼樣,還有他侄子上高中,過兩年要高考,問我學什麼專業前景好。”

“不是這些,我是問我從外麵進來前,他正跟你說什麼。”

他明顯怔那一下,她是看到了的,就好像有什麼不想她知道一樣。

“就這些。”

“沒彆的了?”

“那你覺得還有什麼?”霍涔睇了她一眼,“你要這麼想知道,下次就老實在裡麵待著,自己躲去發信息,回過頭再審我,合適嗎?”

這時電梯門開了,裡麵好幾個人,許聽寧隻好閉上了嘴往裡進,沒看到身後的牆邊,男孩悄悄探出腦袋。

電梯剛往下行,她手機響了,是條信息。

【姐姐,我知道爸爸給姐夫在病房裡說了什麼。】

被轟出去的人,聽到了他倆在電梯口的對話。

許聽寧正要回,一條又發了過來。

【我猜是說白沅姐回來了。】

他喊白沅姐,因為他們在一個屋簷下生活過很久,他倆並沒有血緣關係,而真正應該喊這聲“姐”的,是許聽寧。

許聽寧想白沅應該是記恨的,都是父母的孩子,異卵雙生,許鵲清卻偏偏舍棄了她,留下了許聽寧。

許聽寧問過的,許鵲清不願多提,最後隻是說當時白建成不願意離婚,孩子是原因之一,她沒辦法隻好退讓,孩子一人一個。

至於要哪一個,不要哪一個,她根本沒選過,白沅因為一些原因,生下來戶口就上到了白建成的母親那邊,所以她跟著白建成,隻是方便而已。

許鵲清給那筆錢,也有一部分是怕白沅吃苦,雖然白建成那時的經濟狀況要更好許多。

後來許聽寧改了姓,母女倆也到了市二中,十多年了,陳年爛穀無人再提,許鵲清就更不願提,也就霍涔那王八蛋,喜歡直揭她家老底。

霍涔當年應該是不知道許聽寧還有個雙胞胎姐姐的,異卵雙生,她和許聽寧長得並不像。況且她老爸白建成離後很快再婚,對外說白沅是那女人生的。

後來是複讀那年,外婆去世了。那天安靜冷清,許聽寧緊緊抱著黑白遺像,垂著眼,給吊唁的人一一鞠躬,直到人都離開,她騰出隻手,拿出手機。

她給霍涔打了很多電話,也留了言,其實從高三起,霍涔就不太跟她說話了。她聽著又想起來的嘟嘟聲,一下一下,斷掉,又撥通,再斷掉。後來響起了腳步聲,她想他還是會來的,她抬頭,又失望地低下。

“你是聽聽吧?”中年男人問。

她淚往下砸,點頭,又要去鞠躬,肩膀被扶住,他聽見男人又說:“聽聽,我是你……爸爸啊!”

後來許鵲清過來,斥責他為什麼要來打擾她們,白建成辯解人死為大,總要帶沅沅來送外婆最後一程。

許鵲清僵住,許聽寧順著她的視線,看到了門口亭亭玉立的白沅。

那天晚上,許聽寧失眠了,她抱著外婆給她縫的小兔子,窩在床上。白沅的朋友圈淩晨發了一張照片,是用牛皮紙包著的糖酥。

她認出拎著牛皮紙的那隻手,那手生得好看,也扯過好多次她的馬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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