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溫攀升, 老城的遊客也越來越多了,很多家店都開始招聘臨時工。
何偉就是一家專門給飯店送食材的運輸工,節後就按照約定從下麵的農村老家回到湖城重新上崗。
但是新的一年重新看到這個年輕小夥, 很多人都驚奇的發現, 之前棍子打不出個屁的人現在竟然時不時就會自己一個人笑一下。
“阿偉, 這個過年你是遇到什麼好事了嗎?”
何偉咧開嘴, “我老婆懷孕了。”
“啥?”同事震驚的張大嘴, “你什麼時候結婚的?”
“就是過年的時候。”何偉拿出手機給他們看自己老婆的樣子。
同事定睛一看,“哎呦!你小子好福氣, 媳婦好漂亮啊, 怪不得天天自己偷著樂,有這樣的漂亮媳婦是不是都樂不思蜀的不想出來了。”
何偉羞紅了臉,“沒有,我們說好了, 她在家照顧媽, 我在外麵掙錢。”
周圍的同事都知道何偉家的情況, 他媽有些小兒麻痹後遺症, 走路一瘸一拐,一隻手還伸不直, 乾不了什麼大活, 領著微薄的低保,家裡全靠丈夫和兒子在外麵打工寄錢回家。
現在有個媳婦在老家照顧老人, 何偉和他爸也能更好的放開手腳在外麵多乾幾個月了。
“是啊, 我老婆人好。”何偉憨憨的笑。
同事都好奇這麼漂亮又願意照顧老人的好媳婦怎麼看上何偉。
“也是緣分,她是我爸在火車上認識的,說是家裡想把她嫁給二婚的老頭換彩禮,她不乾就跑出來了。”
聽著他的講述, 大部分同事都一臉羨慕,這和天上掉媳婦有什麼區彆。
隻有過來催他們裝貨的老板心裡隱約察覺有些不對,“你這媳婦不會有什麼事吧?”
所有人都表情一斂,何偉連忙站起來手忙腳亂的解釋,“沒有沒有,我老婆是好人。”
老板還是覺得哪裡不太對,何偉的家庭條件他也是清楚的,為了逃婚跑出來,結果轉頭就找了這麼個人,尤其是對方長相還不差,怎麼想都不太對。
“總之,你小子多長點心眼,最好去找大師算算。”
現在他們老城裡的人都把“找大師算算”當成了口頭禪,大事小事都找大師算算。
這個大師自然就是傅珀,她按事收錢,還參考個人收入,越是窮人越是覺得去她那算卦合適。
想想同樣一件事有錢人花幾百上千,他們隻要百來塊就夠了,這麼一想簡直是賺了。
何偉沒去算過卦,和他爸不一樣,他掙的每一分錢都寄回去給母親,手裡沒有閒錢算卦的。
搖搖頭,“我相信她不會有問題的,更何況她都懷我的孩子了。”
老板一聽都懷孕了,也放下了一半心。
熟料這心放的還是有點太早了。
沒過幾天何偉就一臉愁色的跑來找他,“老板,出事了,我要請假。”
老板見他這樣心裡咯噔一下,“出了什麼事,你慢慢說。”
何偉捂著臉抽噎,“我,我老婆,她不見了,不知道是不是被她老家的父母帶回去了,她可是還懷著我的孩子呢。”
老板眉頭皺的死緊,用旁觀者的冷靜安撫何偉,“你先彆慌,這件事是誰告訴你的,你老家的母親現在還好嗎?”
何偉用力點頭,“就是我媽打電話告訴我的,說是今天一早人就不見了。”
老板站起身在空地上轉了好幾圈,琢磨這件事,突然他腳步一停帶著期望的看著何偉,“她手裡有錢嗎?”
何偉遲疑的點頭,“應該有吧,自從第一個月的工資發下來我給了她和我媽一人一半,可這也就是幾千塊。”
老板其實一直都對何偉的這個天降媳婦心存疑慮,可是就算是跑了,隻是幾千塊而已犯不著犧牲這麼大。
“你現在打電話問問你媽,看看家裡的錢數字對不對。”
何偉從這句話中明白了什麼,瞪大眼睛倒吸一口涼氣,手忙腳亂的拿出手機給老家的母親打電話。
“媽,你現在去看看家裡的錢和存折還在不在。”
電話公放,兩人都聽到電話那頭傳來一輕一重的腳步聲,知道是他媽正在走路,老板心裡有不好的預感,如果真的如他猜測的那樣,現在恐怕人都不一定跑出多遠了,錢也肯定早就轉移了。
何偉的母親走路慢,他生怕對麵著急摔倒,隔一會就勸母親彆急。
熟料最糟糕的可能性還是成真了,幾分鐘後電話對麵傳來鐵盒子落地和老人跌坐的聲音,伴隨著哭嚎聲和咒罵聲。
【“兒啊,完了,錢都沒了,存折也沒了,這個殺千刀的,黑心爛肺……”】
手機從何偉手中滑落,他也整個人都失魂落魄的跌坐在椅子上。
“都沒了,錢都沒了……”
懊悔充滿了何偉的內心,眼淚瞬間就噴湧而出,“都是我,都怪我!”年輕的男人一拳一拳的捶自己,用力打自己的頭,“都怪我見她好看就動了心,都怪我啊!”
老板拉著何偉的手,“現在不是懊悔的時候!現在出了這事你更得冷靜,讓你媽趕緊報警!說不定錢還沒取出來呢!”
“報警……對,對,報警!”何偉恍惚的撿起手機,囑咐母親幾句也顧不得更多安慰的話了,怕老人心情激動說不清楚,直接打電話報警,將情況對那邊說明之後又給村委會打電話。
【“好好好,阿偉你放心,家裡有我們呢,警察來了我們會帶著人去你家。”】
老板見何偉終於是能冷靜的處理這件事了,欣慰的舒了口氣,“你從十八歲就在我這裡做事,如今年過去你也是個男子漢了,以後就是家裡的頂梁柱,應該把責任承擔起來。”
何偉深吸一口氣,用力抹了一把臉上的汗和淚,“老板,謝謝你。”
“事情已經這樣了,你能做的就是冷靜。”老板用力按了按何偉的肩膀,“對了,你爸那邊也該通知一下,他在湖城打工吧。”
“嗯,我爸在工地掙得比我多,幸好他手裡還留了點錢沒全給家裡,不然可真就是一分不剩。”
何偉工作的地方包吃包住,他沒什麼花銷幾乎是把全部的工資都給家裡,這下是徹底雞飛蛋打。
何偉打電話通知了父親,也不急著請假往家趕了,準備先等警方那邊的調查情況再說。
老板體諒他沒心思工作,就讓他在自己的屋裡等消息。
警方處理這種案子都是第一時間聯係銀行,很快就有消息傳了過來。
“沒了……”何偉心裡最後一絲希望也消散了,神情恍惚的滑坐在地上。
他媽因為記性不好,習慣把密碼直接用鉛筆寫在存折上,再用橡皮擦掉,憑借隱約的壓痕存錢取錢,那女人和老人生活過一段時間,早已摸透了這種習慣,直接到縣城裡的農村信用社就把錢給取了。
一共二十多萬啊!
這是他們全家人這麼多年積攢的家當,裡麵還有他媽的低保,他這些年打工的積蓄,去年秋收賣糧的錢……全沒了。
老板一直惦記何偉的事,忙活完把貨裝車之後就回了房間,一看人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地上,就知道結果了。
“這些錢你拿著,”塞了一千塊錢在何偉手上,強製的合攏掌心,“聽好了,這不是給你回鄉的錢。”
何偉茫然的抬頭看著老板。
“兵貴神速,現在最重要的是把人抓住,看這手法熟練的樣子說不定是個慣犯,隻靠警方那邊還是有些被動了,我建議你拿著這些錢去找大師,現在隻有她能幫你了。”
“大師……”何偉失神的雙眼重新聚焦。
“對,大師!”何偉翻身坐起,死死攥著一把鈔票,感激的要給老板跪下,“謝謝您,謝謝您,如果能把錢找回來,您就是我再生父母。”
老板忙把人拉住,“快去找大師吧。”
開春傅珀算卦攤位重新擺出來之後又迎來了一波熱潮,老板生怕何偉不好意思插隊,自己也跟著過去。
等兩人跑到南定橋,發現果然攤位前裡層外層。
何偉見那些人各個衣著光鮮的樣子,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布滿灰塵和汽油的褲腿,腳步踟躕不敢上前。
多虧老板跟著來了,硬拉著何偉從人群裡擠進去。
“彆擠啊!”
“彆推彆推,誰踩我腳了!”
“先來後到,擠什麼!”
“對不起……”何偉漲紅著臉把頭埋在胸口,道歉的聲音蚊聲似的淹沒在聲浪中。
“對不起,對不起,我們有十萬火急的大事要找大師!火燒眉毛實在等不得!”老板一邊拉著人往裡擠一邊揚聲道歉。
何偉看著老板的被擠得裡倒歪斜的身形,感動的痛哭流涕。
就連曾經睡在一個被窩裡最親密的人都騙了他,隻是雇傭關係的老板卻能為他奔走。
……
傅珀麵前的求卦者正要落座,就被後麵傳來的擁擠推搡直接趴在桌子上。
怒的衝後麵喊:“擠什麼擠啊!”
“對不起,對不起,我們有十萬火急的事,能不能先讓我們算。”老板被擠得頭頂地中海都淩亂了,慌亂中也不知道被憤怒的人群揪掉了多少根,顧不得心疼的衝前麵那位求卦者道歉。
“就你急,我也急!”
傅珀看著麵前的人,視線從老板頭頂滑到跟在他身後佝僂著背抹著眼淚還在對其他人一聲接一聲道歉的年輕人身上。
“先彆吵了,這位確實有十萬火急的事。”
傅珀開口非同小可,前麵那位求卦者好奇的順著視線看去,發現是個一身臟亂的勞保工裝,儘顯質樸貧窮的小夥子。
“你有啥事啊,誰來聽聽,要是能比我急就讓給你。”
何偉一聽這話,感動的連連對在座的人鞠躬,“對不起各位,我被新婚的妻子騙了二十多萬,老家的母親急得眼淚都快流乾了,我實在是沒有辦法,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四周的人一片嘩然,前麵的求卦者恍然大悟,連忙起身讓位,“那你是比我急,你先來把小夥子。”
終於順利把何偉送到傅珀麵前,老板鬆了口氣,這才騰出空來打理自己。
抬手一摸頭頂,根發絲可憐巴巴的躺在掌心,老板一口氣差點上不來,肉疼的抬手捂住胸口。
何偉張開一直死死攥緊的手,將一團皺巴巴的鈔票放到桌上,一張張捋平推過去後拘束的兩隻手放在桌下,“大師,我隻有這麼多……”
傅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足夠了。”
何偉立刻鬆了口氣。
“大師,怎麼樣,錢還能找回來嗎?”老板湊過去緊張的問。
“彆急,先讓我看看。”
從何偉的麵相上看,確實很糟糕,人財兩空。
不,應該說本來這婚姻就是為欺騙而來的,何來的“人”。
情況緊急,傅珀顧不得細看了,直接打開吃瓜係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