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早晨,遠處山間繚繞的雲霧漸漸散去,被帶著紅暈的晨曦慢慢替代。
楊家小院內,楊雙吉一身灰色單衣,坐在木墩子上吧嗒吧嗒地抽著旱煙,五個兒子圍著沉默地坐在一堆,沉重的氣氛與廚房裡幾個女人的歡快交談形成強烈的對比。
楊老頭緊皺著的眉頭在他一鍋子煙抽完時才鬆開,將裡麵的煙灰倒掉,煙杆放進腰間的煙袋子裡收好。
“這事是你自個琢磨出來的?”做完這一係列的事情,楊雙吉才看著楊天河,開口問道,說實在的,對於兒子提出的要求,他心裡很是不得勁,可有一點卻是沒錯的,無論怎麼算,都是他們楊家欠著的,用這樣的方式償還總比一直欠著要好。
楊天河沉默的,他心裡清楚,在這件事情上父親也不好過,如若不是這婚事和五弟的前途有很大關係,他也不會做出這虧心的事來。
“你們怎麼看?”見楊天河這樣,楊雙吉就已經知道他心中所想,前幾日,如果不是自己那一句若是早知道被救的代價是耽擱兒子的前程,他寧願被淹死的話,這個四兒子都不會鬆口的,不過,即使他同意了,也要問問另外的四個兒子。
“爹,我沒什麼意見,聽你的。”老大楊天山首先開口,手裡整理農具的活並沒有停下,雖然五弟的前程是最重要的,可對於欺騙將死之人,他總覺得良心虧得慌。
“我也是。”楊天海接著表麵自己的態度,就他所知道的,這個四弟妹可是什麼都不會做,難不成還要從頭教起?那場景絕對會比她什麼都不做還亂。
“我也讚同,”輪到老三楊天江了,家裡這麼多人手,也不缺這麼一個勞力,“不過,爹,你也知道,那些婆娘最愛斤斤計較,她們知道了,恐怕會不服氣的。”
這話可算是說道楊雙吉的心坎裡去了,若是兒子不同意,他還能勸,實在不成打罵都行,可一想到家裡三個不省事的兒媳婦,楊老頭就覺得頭疼,“哎,”重重地歎了一口氣,“這事我先給你娘說。”
楊雙吉的意思很明顯,有周氏出馬,這事她們即便心裡不舒服,也不會有其他的事情。
在場唯一沒發表意見的楊天賜雖然心裡很是鄙視那個現在都還沒起床的懶女人,想著此時已經在廚房裡忙碌的新婚媳婦,心裡再一次慶幸將這包袱扔給了四哥,可他腦子聰明,知道這些人中,最沒資格說話的就是他。
顯然,楊老頭也明白這一點,便沒問楊天賜,站起身來,拍了拍褲腿上的煙灰,說道:“我這就跟你們娘說去,你們也去收拾收拾。”想著家裡五個兒子都已娶妻,子孫滿堂,再等到天賜考取舉人,當官之光耀門楣,楊雙吉整個人就神采奕奕充滿乾勁。
隨著天色越來越亮,整個院子都熱鬨起來,雞鴨牲畜的吵鬨,小孩子嬉戲打鬨的聲音,還有女人們高聲的呼喊,被吵醒的司月裹著被子來回滾了幾圈,發現吵鬨聲不小反而更大,不滿地撅嘴,挺屍一分鐘後坐起身來。
看著明亮的房間,白乎乎的包子臉更黑了一層,想著昨晚的事情,腦子裡出現一行諷刺的大字,你絕對被坑了。
昨晚光線太暗沒看清,如今倒是明亮了,可尼瑪,這光線不僅有從屋頂的亮瓦,窗戶中來,還有房門和土牆的一條條縫隙中照射進來的,她敢肯定這屋子冬天一定會寒風凜冽的,再看著床上的蚊帳,顏色深黃,一個連著一個的補丁,若是昨晚她真的將蚊帳放下,極有可能會成為被蚊帳悶死的第一人。
將整個房間看清楚之後,本身就帶著起床氣的司月心情更加鬱悶,可再鬱悶也得起床不是?
司月不知道,此時新房門口,一個乾瘦如柴的小家夥孤零零地坐在門邊,雙手合在一起支著下巴,亮晶晶的眼睛羨慕地看著三嬸給興才哥擦臉,儘管興才哥一臉的不願。
直到房間內傳來開箱子的聲音,小家夥的耳朵動了動,嚴肅的小臉染上笑意,蹭得站起身來,快速地跑到楊天河身邊,“爹,娘親起來了。”稚嫩興奮的聲音讓楊天河有一瞬間的錯愕。
不過,楊天河很快就反應過來,拿出早已經洗得乾乾淨淨的新麵盆和布巾,吩咐自家兒子,“你先去門口等你娘,我去廚房看看有沒有熱水。”仔細聽得話,那聲音裡還帶著一絲激動。
“恩,”楊興寶用力地點頭。
“出去,這裡是你一個男人該進來的地方嗎?”周氏看著楊天河端著麵盆進來,哪裡會不知道他要做什麼,雖然她同意按照老頭子的意思做,可那也隻是為了兒子的前程,忍了。可她是完全不能理解丈夫和兒子為啥對那個懶女人滿心的愧疚,在她看來,能嫁給她的兒子,占便宜的就是那個名聲不好的女人。
更何況現在早飯都做好了,那懶女人還沒起床,一大家子都等著她,如今一看自己兒子給那女人打洗臉水,她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開口說道。
楊天河看了一眼周氏,笑著說道:“娘,反正我現在也沒事做。”
這邊司月打開房門,迎接她的是一張大大的笑臉,還有令她驚悚的十分熱情的問話,“娘親,你醒了?”娘親好漂亮,雖然幾個哥哥都說五嬸最漂亮,不過,楊興寶顯然不這麼認為。
“娘親?”司月卻是被嚇了一跳,低頭看著眼前的小孩,除了一雙靈活的大眼睛之外,臟兮兮的笑臉一看就是小家夥洗臉的時候隻抹了臉蛋,滿是補丁的衣服幾乎看不出原來的顏色,瘦巴巴一身骨頭的模樣,皺眉,這是楊天河的兒子?難道不應該是從非洲某個部落穿越而來的小孩?
“娘親。”楊興寶仰著小腦袋看著虎著臉的司月,心裡忐忑,亮晶晶的眼睛跟著黯然不少,難道娘親不喜歡小寶。
“小寶,她可不是你親娘,早就跟你說了是後娘,一定要記住知道嗎?”一個手裡拎著木桶的婦人笑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