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剛剛來京城的楊家人來說,司月的話還是起到一定作用的,不過,周氏即使不大吵大鬨,也不會最軟的,“哼,我知道你們來乾什麼,無非就是看著老五現在出息了,想要多走動走動唄。”
聽了這話,彆說司月無語,就是楊天河看著他娘那得意的模樣,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隻是兩人的沉默反而讓周氏甚至是楊家其他的人認為她說得對,“楊天河,我告訴你,門都沒有,老五是老五,你已經被分出去,你彆想著占老五的便宜,我是絕不會允許的。”
楊天河黑著臉看著這一群人,沉默許久之後,才看著楊雙吉,“爹,五弟呢?我有事情找他。”
“楊天河,你沒聽見老娘剛才所說的話嗎?這裡不歡迎你,給我滾!”周氏突然躥到楊天河麵前,聲音雖然不大,卻囂張得很,一手叉著腰,一手指著外麵,那意思是在明顯不過。
楊天河瞅著近在眼前的親娘,側頭,看著楊天河,“爹,你也是這個意思嗎?”
“胡說什麼,”楊雙吉笑著說道:“快些進來,老五又是出去了,一會就回來。”
“老頭子,”周氏瞪大眼睛看著楊雙吉,卻在他的厲眼之下消停,不過,還是狠狠地瞪了楊天河和司月好幾眼,才往回走。
跟著一大家子人,楊天河和司月總算進了他們現在所住的地方,難怪周氏能那麼囂張,這樣三進青磚紅瓦的院落,彆說在安縣,就是在京城,也是很不錯的住處。
大堂內,楊雙吉往中間的主位上一座,煙杆挺得筆直,以往皺著的眉頭鬆開,嘴角帶著笑容,原本習慣性要拿煙杆的動作在手伸出的時候僵了一下,該為轉動左手大拇指上翠綠的扳指,整個人精神矍鑠,倒是讓因為常年乾體力活而有些顯老的臉,不說年輕多少,卻也符合正常的年齡。
椅子還是按照在楊家村堂屋是那樣的擺放,中間坐著楊雙吉夫婦,他們的兩邊豎著擺放著一排椅子,隻不過,座位有了細微的變化,楊天山的對麵空著兩個位置,顯然是給楊天賜和他媳婦留下的,於是,除去孫子輩的,楊天河和司月下方就隻有楊天麗一個姑娘。
掃了一眼已經開始擺譜的楊家眾人,司月掩去眼裡的笑意,沉默地坐著。
“老四,你找老五有什麼事情?可以跟我說。”見楊天河久久不說話,楊雙吉心情很好的笑著問道。
“爹,不著急,還是等五弟回來再說。”楊天河搖頭,想著楊天賜做的事情,他真不知道爹曉得之後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哼,”周氏冷哼。
半年未見,坐在一起的一家子人卻好像陌生人一般,找不到話頭,就這麼沉默地坐著,小周氏倒是想要炫耀一番,卻被楊天山給止住,想到王雪君那個大儒,她的心裡還是很忌憚的。
好在楊天賜回來得快,在屋內看見楊天河和司月也不覺得奇怪,笑著說道:“四哥,四嫂,你們來了。”說完這話,徑直往楊天山對麵的位置走去,笑著坐下,“中鄉,上茶。”
“是,公子。”中鄉恭敬地說道。
楊天河和司月都在打量這許久未見的楊天賜,依舊是帶著溫和的笑容,精神氣也好,除去之前的風度翩翩,甚至屬於書生的儒雅氣息也濃厚了不少,再看著他的舉手投足,也有著幾分優雅從容。
將楊天賜的變化看在眼裡,司月的眼珠子更黑了幾分。
不一會,茶水端了上來,一水的青花瓷茶杯,帶著淡淡的茶香,應該是不錯的茶葉泡製出來的。
剛剛還在擺譜的楊家人看著麵前精致的茶杯,微微有些傻眼,倒是楊天賜飲茶那動作,仿佛練習過成百上千遍一般,優雅而又細致,像是雕刻出來的一般,分毫不差。
在規矩禮儀方麵,司月一家子都沒有刻意的練習,隻是,司月來到這個社會的時候,前世所學的禮儀在不知不覺中就影響著與她朝夕相處的楊天河和楊興寶,後來又有西西的影響,進京城之後,諸葛清淩雖然真個人死氣沉沉,可在舉手投足間表現出來的氣質足以彰顯諸葛家的厚重曆史,也會慢慢地影響著他們一家人。
因此,楊天河這般刻意的行為,會產生自卑感的也就隻有楊家的那些人而已,楊天河和司月是絕對不會受影響的。
楊天賜呡了一口茶,放下之後,才笑著說道:“四哥,今日前來,可是有事?”
看著楊天賜這幅模樣,楊天河心裡有說不出的失望,他現在才算是什麼?還沒有那些大人的實力,就已經將他們的裝腔作勢,虛偽模樣學了個十足,他不信老五不知道他來做什麼。
“五弟妹呢?”楊天河沉默了一下,開口問道。
除了楊天賜之外的楊家人聽楊天河這麼問,臉色多少都是有些變化的,“興耀身子有些不舒服,在後麵看孩子。”楊天賜麵不改色地笑著說道。
“五弟,你給我的帖子上說,你要娶妻?”看著楊天賜的模樣,楊天河決定不拐彎抹角,直接開口問道:“你娶妻,將五弟妹置於何地?”
“四哥,”楊天賜已經笑看著楊天河,“這是我的家事。”
“爹,你也任由五弟這般胡鬨嗎?”楊天河移動目光,看著楊雙吉。
“老四,這事你就不要管了。”楊雙吉是知道這麼做對不起五兒媳婦的,可為了兒子的前程,就像是上一次棄司月而王語嫣一樣,什麼都比不上老五的前程。
楊天河愣了一下,隨後說道:“那你到底知不知道這工部侍郎的女兒是什麼樣一個姑娘?這等的好事會落到毫無根基的五弟身上,爹,難道你不覺得很不對勁嗎?”
聽了這話,楊雙吉皺眉,周歲卻有些急了,在她的眼裡,有一個朝廷大官做親家,那是多風光的事情,麵對她一向不喜的楊天河,她至少稍微一想便知道對方不安好心。
一想到這裡,周氏哪裡還坐得住,她可不能讓楊老四將這婚事攪黃了,蹭的一下就跳了起來,個子不大,速度卻很快地衝到楊天河麵前,指著他說道:“楊天河,你存的是什麼心,為什麼我兒子就不能娶那姑娘的,憑什麼老五就不能攤上這樣的好事,我看你就是嫉妒,見不到老五好。”
對於周氏的話,楊天河和司月還沒什麼反應,楊天賜的笑容卻有那麼一瞬間的僵硬,想著司月先如今的身份,心裡是惱怒極力,眼角看著一臉不可思議的楊天河還有笑眯眯的司月,他們這個時候肯定是在心裡取笑他的,甚至他都能想象他們心裡說的是什麼樣的話,難堪,尷尬齊齊湧了上來。
“娘,”楊天賜不滿地叫道。
周氏一看楊雙吉和楊天賜的臉色,狠狠地瞪了一眼楊天河,氣衝衝地坐回原位。
“老四,這婚事已經定下來了,你彆管就是了。”楊雙吉心裡也是不滿的,好好的心情,都被破壞得一乾二淨。
其實,在來之前,楊天河就有想過爹他們得態度,如今看來,他們還是一點也沒變,不過,該說的他還是要說的,至於如何選擇,就是他們自己的事情,在這個家裡,他一直就是最沒有發言權的那一個,所以,也是最不可能改變家裡人想法的那一個人。
“爹,你先聽我說。”楊天河說完這句,也不管他們想不想聽,一股腦地將他所知道的事情說了出來,彆說楊家人精彩紛呈的臉色,就是楊天賜的笑容也僵硬得不行。
“老五,老四說的都是真的?”楊雙吉皺眉,若新媳婦真是這樣一個女人,娶進門來恐怕楊家的門風都會被敗壞的,可若是悔婚,對方可是戶部侍郎,會不會將老五的官職弄沒了。
楊天賜皺眉,對於蘇雪瑩,他是聽說了一些,可絕對沒有楊天河如今所說的這麼詳細,事已至此,他還能反對嗎?再說,就他自己也不願意放棄好不容易得來的官職,想到這裡,笑著說道:“爹,這事實謠言而已,當不得真的。”
“真的?”楊雙吉再一次問道,在老四和老五之間,他不用怎麼想就選擇相信老五。
“自然是真的。”楊天賜點頭。
“老四,你果然沒安好心。”周氏卻將楊天河往歪裡想,“你是想破壞這麼親事吧?我是絕對不會讓你得逞的。”
司月看著鬥誌昂揚的周氏,在心裡撲哧一聲笑得十分歡快,若楊天河真想破壞這門親事,她周氏還能阻止得了,她能理解楊天河心裡終究還是希望這些人好的,但她卻不一樣,還有什麼比看著敵人自己作死來得愉快的。
楊天河站起身來,臉上倒是沒什麼傷心的神色,“既然這是爹還有五弟的決定,我也就不再多說什麼了,隻是,五弟,我先告訴你一聲,成親那一日,我們是不會來的,希望你能理解。”
楊天賜還沒說什麼,楊雙吉卻是將眉頭皺得死緊,如今老五有了出息,從老大到老三都不會再生出其他的心思,他想著一家人又可以想之前那樣,勁往一處使,楊家的日子會越來越好,可沒想到最老實的老四,竟然會說出不參加兄弟婚宴的事情來。
“老四,你這是連我們這些親人都不要了嗎?”楊雙吉冷著臉問道。
“爹,不是不要,而是不方便,再說,五弟這次的婚事我並不讚同,眼不見心不煩。”楊天河沉悶地開口說道。
“四哥,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楊天賜此時雖然是笑著的,給人的感覺卻是涼颼颼的,慢悠悠地站起來,“你是不是覺得我拋棄妻子,攀龍附鳳?所以,你嫌棄我?”
楊天河倒是沒有反駁,看著像自己走來的楊天賜,“我也不想這麼想你,可你確實是那麼做的。”
“四哥,”楊天賜走到楊天河麵前,低頭,眼簾,“你以為我想嗎?我一個人來京城要出人頭地談何容易,”突然楊天河抬起頭,臉上也沒有了笑意,而是滿臉的苦澀的,“不過,四哥,你若是不想我娶工部侍郎的之女,也不是不可以,你今天來這裡,若是真的為我著想的話,那麼,四哥,但凡你能幫我一把,這親事我就能不結了,你會嗎?”
“幫?你讓我怎麼幫你?”楊天河聽著楊天賜的話最開始還有些疑惑,可問出這話以後,他就明白過來,老五恐怕是知道他們現在住在哪裡,想要諸葛府幫忙的,這怎麼可能,震驚過後,“老五,你不要老想著投機取巧,那樣。”
“四哥,幫不幫你一句話。”楊天賜打算楊天河的話,“你不願意。”
“不是我不願意,而是我根本就沒有那個能力。”楊天河笑著說道,他已經不是初來京城那個楊天河,錯綜複雜的關係,諸葛府的名聲雖然響亮,可隻要一想到府內的淒涼和那一排排的靈位,他就明白,這便是代價。
而在楊天河看來,即使是沒有司月這一層關係在,若是能為諸葛府做些什麼,他都是心甘情願的,對於那一個個戰死沙場的英魂,他是打心眼裡的尊敬的。
但他能為諸葛府儘微薄之力,卻絕對不允許自己占諸葛府的便宜,那用鮮血和生命澆灌出來的名聲和背景,除了諸葛家的人能享受之外,其他的人都沒有資格,包括他。
“楊天賜,”楊天賜還想說什麼的,司月的聲音響起,“給你一個警告,那些大人物你彆攙和進去,否則,到時候彆說你自己會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還有可能連累到這一屋子的人跟一起陪葬,這裡是京城,可不是楊家村,小心點。”
“你。”楊天賜看著司月,他當然明白對方話裡的意思,隻是已經踏進來想出去哪有那麼容易,再說,他也不甘心這麼平凡一輩子。
楊天河上前一步,擋在司月麵前,也擋住了楊天賜的視線,“爹,娘,我們走了,老五,你好自為之。”說完這話,拉著司月,轉身離開。
兩人離開後,大堂內安靜了許久,“老五,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為什麼要讓老四幫你?他?”
聽到楊雙吉的問話,楊天賜是真的不想說出口,可他明白,總不能一直這麼瞞著家裡人,便將司月的身份說了出來,至於楊西西,沒有那人的同意,他可不敢亂說。
這一次,不僅僅是周氏尖叫出聲,其他的人哪一個不是一臉震驚,楊雙吉回神過來的時候,心裡是後悔極了的,若是早知道司月有這麼尊貴的身份,他又如何會耍那樣的把戲。
楊天山,楊天海還有楊天江震驚過後,倒是能明白楊天賜的鬱悶,一個秀才的女兒,一個侯府千金,不用對比,也知道哪一個更好,隻可惜,他們做了錯誤的選擇。
楊天河一回到諸葛府,就埋頭在他開辟的田地裡麵,一番勞作之後,鬱悶的心情得到緩解,看著已經長出來綠油油的一片,心滿意足地笑過之後,扛起鋤頭,去開辟另一塊花園。
“你做什麼去?”陰毒突然從他身後飄到前麵來,他最喜歡看到彆人被他嚇得變臉的樣子,這一招在諸葛清淩和管家那裡是沒有用的,但楊天河一家子還是被嚇了好長一段時間,於是,現在,對於突然飄到他麵前陌生的醜陋麵孔,楊天河已經見怪不怪了。
“諸葛府還有好些地是空著的,我得去將它收拾出來,種上東西,不然多浪費啊。”楊天河邊大步向前走,邊一本正經地說道,當然,即使他走得再快,陰毒都能輕鬆地保持著一段距離麵向著楊天河倒退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