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佛是靜止的。
白色的裙擺飛揚,像是一隻被折斷翅膀的蝴蝶，黑色的雙眸，冷靜卻又悲傷的望著他，像是在跟這個剛讓自己心動的男人道彆,又像是無力掙脫束縛後的坦然麵對。
顧川聽不到任何聲音,也看不到任何畫麵。
眼中隻有那空中跌落的身影。
越來越近,手指觸碰到了綢裙的刹那，周圍的時間開始流轉。
“嘭——”
兩人雙雙倒地,顧川立即護著蘇念,將她按在懷中,翻滾了兩圈來緩解那股衝力。
等到那股衝擊力退散，顧川才發現自己的心剛才劇烈地抽痛,就怕沒有接住她,更怕看到她受傷。
他低頭怒視著蘇念,“你瘋了嗎？你知不知道二樓跳不死人卻能摔成殘疾,你是想後半生坐在輪椅上嗎？”
真的要被這個女人氣死了。
彆墅的二樓到地麵四米多高，這個距離跳下來，死是不一定能死,但是腿肯定斷。
他實在是弄不明白，她到底想乾什麼？
“你到底想乾什麼,蘇念？”
蘇念渙散的眼神在他怒吼裡聚焦，望著壓在自己身上的人，她癟了癟嘴,委屈又無辜的說：“不是我想跳的，是有人推我下來的。”
“嗬。”
顧川被她氣得牙癢，本就生得淩厲的眉眼現在越發冷峻，壓迫感十足的怒視著她：“你是又想說是房子搞的鬼,你覺得我還會信嗎？”
蘇念被他吼得委屈巴巴，眼淚珠子開始打轉了，“我真沒撒謊，我剛才本來是站在那想目送你離開，然後就感覺有一股力量從後麵抬起我把我往樓下丟，顧警官，顧川，我說的是真的！”
她著急地想要表達自己說的話是真實的，說話時不自覺地揚起臉。
兩張臉靠得越來越近，一股清冷的香味撲向顧川，他心頭一窒，猛然起身後，看著還躺在地上的蘇念，吸了一口氣，沉聲說：
“先起來。”
然而地上的女人，可憐兮兮的伸著手，水潤潤的眼眸盯著他，“我疼，手腳都好痛，起不來。”
顧川：“……”
蘇念瞧著他那繃緊的下頜角，眼眸深處閃過一絲笑意，繼續望著他，等著他妥協。
這個女人好像有一種特殊的天賦，總能讓他升起怒火，卻又發不出。
這種憋屈的感覺，使得顧川渾身散發著一股低氣壓。
顧川再次深呼吸，將心頭的煩躁壓下去。
就蹲下來，把蘇念抱起。
剛抱起她，就聽到她吃痛的聲音。
“嘶——”
顧川這才看到，她手肘被擦傷了。
鮮紅的血絲從一道道細小的傷口裡滲出，在那雪白的肌膚上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所有的怒氣就像是灌進了氣球裡，又被一根針紮破。
他看著耷拉著眼皮，疼得臉色發白的蘇念，最終還是沒有再說什麼，抱著她往彆墅大廳走去。
“不回去！”
原本還算安靜的蘇念，見他要回彆墅，頓時激動起來，手指拽住了他製服的衣領，“不要回去，真的不能回去，回去會死的，”
這樣的蘇念讓顧川停下了腳步，他看了眼異常激動的女人，想到了方才她說的話。
顧川抬眸望向大廳，敞開的朱褐色大門像是一張黑洞洞的大嘴。
難道，她說得是真的？
這間屋子真的有問題？
因為蘇念非常抗拒進彆墅，最終顧川把她帶回了警局。
回到警局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
除卻值班的民警外，一些人已經下班了。
顧川把她放在座位上，找了碘酒過來，讓她自己擦拭傷口。
但是當他看到，蘇念捏著棉簽笨拙的把自己弄得抽疼的模樣時，隻能奪過那棉簽，幫她處理起來。
蘇念低著頭，目光落在他的手指上，長年的訓練讓他指腹和虎口有一層繭子，看起來並不精致，卻散發著一種糙糙的男人味。
白皙的手指好奇地點了點那虎口。
顧川正在塗抹藥水的手抖了下，黑著臉瞪她：“彆亂動。”
蘇念訕訕地縮回手。
她手縮回去了，但是目光卻像是火苗一樣，讓顧川身體有些發燙。
他快速幫她擦拭完傷口，然後起身站遠了一些，壓著眉有些凶得盯著她說：“你先在這裡待著，彆亂跑。”
蘇念點點頭，“嗯，可是，顧警官，我餓了。”
顧川：“……等著。”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蘇念笑了起來。
…
顧川帶蘇念回來的事情並不是秘密，他在泡麵的時候就遇到了前來打探消息的小李。
“川哥，什麼情況，蘇小姐怎麼還受傷了，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麵對小李的詢問，顧川抿了下唇，問他：“你相信房子會殺人嗎？”
小李：“……”
小李：“不是，川哥，你啥時候還信這些了，你不是最反感封建迷信的嗎？”
他說著，笑了起來，“殺人房子什麼的，倒是聽說過有這麼個怪誕傳說，說是一旦住進那座房子就不能離開，要是想離開，會被房子殺掉，不過這都是故事啊，你小時候應該也聽過的，就是咱們h市的民間傳說。”
還真有……
顧川眸色微沉，原本還以為是蘇念瞎說的，沒想到真有這麼個怪誕。
小李見他臉色不對勁，疑惑的問：“怎麼了這是？”
顧川：“沒事，你去忙吧。”
他說完就大步離開了。
小李摸了摸鼻子，嘀咕起來：“這神神秘秘的。”
顧川回到辦公室，就看到蘇念低著頭，不知道在看什麼。
頭頂的日光燈忽明忽暗，在那一瞬間，他又在她身上看到了黑影。
這一次更加地清晰，猶如枯木一般的影子伸展著樹枝似乎想要將她抱住。
而蘇念無知無覺的低著頭，且頭越垂越低，像是蝦米弓起了背。
寒意從顧川背後升起，他立馬大喊一聲：
“蘇念！”
他的喊聲猶如驚雷一般在蘇念頭頂炸響，那黑影頓時消散鑽回了她的體內。
“唔……”蘇念仿佛大夢初醒，迷迷糊糊抬起頭望著門口的顧川，“你回來啦，顧警官。”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顧川覺得她的氣色差了很多，唇色從殷紅變成了櫻色，眼皮有氣無力的耷拉著。
顧川眉心微皺，走了過去。
等他剛走近，就聞到了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他立刻把泡麵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跨步上前，抬起了蘇念受傷的那隻手，手肘處原本已經結痂的傷口現在呈現出撕裂狀，鮮血不停的順著手臂往下流。
“怎麼回事？”他驚疑地問。
蘇念愣了下，順著看過去，有些遲鈍地搖搖頭，“不知道哎。”
她的狀態明顯不對勁，給人一種生命在流逝的感覺。
顧川腦海中閃過了那些送去化驗室便枯萎的草木，以及她今天在露台上說得話。
所有離開房子的生命都會死去。
猶如萬丈巨浪在他心中掀起，顧川的臉色越發冷峻起來。
他迅速拿起一旁還未收起來的醫療箱，用止血藥和紗布幫她把傷口包紮起來，然後背起蘇念就往外麵走。
蘇念暈乎乎的，眼睛瞥到了桌子上的泡麵，趴在他背上軟乎乎的說：“泡麵……”
顧川咬了咬牙，“等到了醫院再給你泡！”
…
然而到最後，他們也沒去成醫院。
剛踏出警局的大門，顧川就察覺到背上的人氣息就越來越弱。
麵前的路，向左是回彆墅，向右是去市醫院。
最終，他選擇了回彆墅。
雖然現在發生的事情太過匪夷所思，可是他不得不承認，蘇念的話，或許是真的。
那個房子真的會殺人。
她就像是離開的彆墅的草木一樣，在迅速的枯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