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麵麵相覷。
謝聞淵自從看到這張紙後就開始擔心,這時才發現各種情況全都是自己腦補出來的,一時有些哭笑不得。
他低聲道:“那可能是魏琳喜歡你吧。做了許願瓶,在疊成心的紙上寫了你的名字,一般都是這個意思。”
林雪曠道:“那不是重點。重點是魏琳的東西為什麼會出現在祁彥誌手裡,他們之間又有什麼關係。”
謝聞淵:“……明天我讓人查一查魏琳打工的影樓。”
他倆的重點確實永遠抓不到一塊去。
林雪曠捏了捏眉心:“還有崔凱今晚受到的襲擊。當時你不在,但我可以確定,雖然進行攻擊的不是同一件衣服,但攻擊方式跟祁彥誌死前表現出來的一模一樣。最重要的是,那兩股怨氣也能融合在一起,說明不是有人模仿作案。”
林雪曠的三清鈴裡還存著之前從祁彥誌的死亡現場那裡收集到的怨氣,剛才崔凱被衣服追殺的時候,他悄悄放出來了一縷,確定了兩件衣服上的怨氣完全可以融合。
崔凱、祁彥誌和魏琳,他們三人之間的關係應該是案件重點。
兩人該說的都說完了,林雪曠也覺得自己緩過來了一些,於是起身道:“那就這樣,回教室吧。”
“小雪。”
謝聞淵跟著站起來,靜靜道:“這件案子結束之後,我要去武當的經樓查查是否有古籍記載七星雷火印的使用方法,你要一起嗎?”
林雪曠轉過身來,看著謝聞淵。
謝聞淵的手指在袖中慢慢縮緊,臉上卻雲淡風輕:“慢慢想,我等你。”
他全身上下的衣服都皺巴巴的,袖口還有沒乾的水漬,林雪曠掃了一眼,忽然笑了笑:“做出決定的前提是,你的話,幾分真,幾分假?”
謝聞淵也一笑未語,林雪曠並沒打算從他這裡找答案,轉身走了。
謝聞淵沒跟他走,出了樓道,摸出一支煙來點上,一邊向著自己停在林雪曠宿舍樓下的車子走去,一邊打電話。
好一會,易奉怡才接,在電話那頭沒好氣地問道:“你去西半球了嗎?我們這邊的時區現在是半夜!”
謝聞淵道:“我有要事。”
易奉怡:“……據我了解,你的要事一般都是個人感情問題。”
謝聞淵吐了口煙圈,直截了當地說:“我告訴小雪,以前就有人試圖仿造過七星雷火印,為了用它逆轉時空的能力複活彆人。”
易奉怡驚了:“這麼大的事,我怎麼沒聽說過?”
“沒有,我編的。”
謝聞淵道:“逆轉時空什麼的有過傳聞,不是聽起來比較厲害麼,能讓事態顯得更嚴重一點。”
易奉怡:“……”
他得收回自己之前跟林雪曠說的話,謝聞淵找到人之後怎麼好像神經病更厲害了呢?
他道:“你也不是不知道小雪的脾氣,你敢騙他,就沒想過這件事一旦捅破,會有什麼後果嗎?”
“我想不了那些了。”謝聞淵望著遠方一點點露出晨曦的天空,淡淡道,“隻要他能回到我身邊,我不計任何代價。”
曾經出於對林雪曠的尊重,謝聞淵刻意不去追問在這四年間發生的事情,他相信隻要已經找到了人,其他事情都可以慢慢來。
但現在看來,一味的哄勸和順從,隻會讓林雪曠離自己越來越遠,也讓自己的心情越來越煩躁和惶惑。
他迫切地想要知道,到底是怎樣的經曆,能把一個人改變了這樣多?
四年來,林雪曠過的什麼日子,他想都不敢想,但絕不會好。他必須得知道,不然今晚這樣的事再多幾次,謝聞淵隻怕自己會瘋。
隻有知道問題出在哪裡,才能夠靠近他的心,才能幫到他。
易奉怡沉默了一會,問道:“他信嗎?”
林雪曠可不是好糊弄的。
謝聞淵道:“他沒信,但起碼會因此而動搖,隻要產生想探究的念頭,我們就有了共同合作的目標。要判斷我有沒有撒謊,不是更應該接近我嗎?”
說話間,謝聞淵也已經上了車,一路開向校外的二十四小時粥店。
他掐滅煙頭,淡淡道:“小雪性格倔,責任心重,他要做一件事,就不會受到感情因素的影響,不過我嘛……正相反。為了得到他,我什麼都可以利用。”
他的語氣,無端讓人覺得心裡一陣發寒,過了好半晌,易奉怡才道:“你也知道他脾氣倔,彆太過分。”
謝聞淵“嗯”了一聲:“我知道,打給你就是告訴你一聲,以後萬一提起來,彆給我說漏了嘴。”
看這家夥的瘋勁,不答應他的無理要求估計會被埋屍,易奉怡隻能歎氣:“知道了,我就這樣不明不白成共犯了。”
謝聞淵道:“如果哪天我發現了你的把柄,一定誓死為你守護。”
“……謝謝你這份心了,老子完美無瑕。”
掛斷電話之後,謝聞淵去粥店買了二十幾份熱氣騰騰的早點。如果單獨給林雪曠買,他未必會要,但全班人人都有的話,說不定他多少也能喝上兩口。
服務員殷勤地將早點打包好放在車子的後座上,謝聞淵發動車子緩緩掉頭,月色脈脈淌過他蒼白的麵頰,仿佛蜿蜒的淚跡。
*
林雪曠一直到第二天清晨才回宿舍,洗了個澡之後就上床休息,迷迷糊糊睡了一覺,睜眼時看了看表,已經下午兩點了。
吳孟宇不在,宿舍的窗簾拉著,林雪曠揉了揉眼睛,慢慢地坐起來。
有一束午後的陽光悄悄穿過窗簾的縫隙照在床上,映出微微流動的空氣以及其中浮動著的微塵,宛若時間脈脈流淌。
林雪曠用指尖輕輕撥弄了一下那束光,忽然想起,四年前也是這麼一個陽光甚好的午後,不過那是夏季,第二天就要高考了。
他在宿舍看書,忽然接到了一個電話,說玄學協會的會長聶玉成要見他。
玄學協會由玄學界的各大門派參與組成,對於向來特立獨行的玄門中人有著一定的管理和領導力,其□□選出了三位會長,兩副一正。林雪曠就是當年正會長晏來的弟子。
當年他父親去世之後,林雪曠就被玄學協會的人帶走,又由晏來親自教導,而後晏來在他高中時失蹤,林雪曠也受到了協會裡一些其他長輩的照料,可以說是他們看著長大的。
聶玉成是現任會長,也知道林雪曠明天就要高考,如果沒有要緊事,不會在這種時候找他,因此林雪曠沒有遲疑,順手在兜裡裝了本必背古詩文手冊就下樓了。
他沒想到聶玉成是想讓他去國外某個法術組織裡當臥底。
“他們的總部在國外,但現任首領的父親是從咱們這裡出去的,曾經是我師父那一輩的天才,可惜他的理念與大家有著很大的不同,所以最後隻能分道揚鑣。”
聶玉成道:“聽說如今他身邊聚集了一幫野心勃勃的術士,危險性很大。說是為了清理門戶也好,說是防止法術濫用,維護規矩也好,這個組織的發展勢頭必須扼製。”
林雪曠遲疑著說:“可是,高考……”
聶玉成擺了擺手:“我們就是想把你以出國讀書為理由先送過去,再讓他們自己注意到你,以後回來了,你也可以繼續學業。雪曠,經過我們的調查,你父親當年的死……很可能也與這個組織有關。”
他溫和地征求林雪曠的意見:“時機緊迫,把人弄進去的機會難得,必須立刻做出決定。你,要去嗎?”
……
事後每當日子特彆難過的時候,聶玉成的語氣和神情就會盤旋在腦海中,林雪曠也無數次地想過,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知道要經曆那麼多,他會依舊再憑著一腔熱血和孤勇答應下來嗎?
答案無解,或許有些抉擇,隻有放在當時的情況下才有意義。
林雪曠呼了口氣,正要掀開被子下床,忽然聽見窗戶處傳來“叩叩叩”的輕敲聲。
他有些疑惑,過去拉開窗簾,隻見陽台的窗戶外麵蹲著一個十六七歲的可愛小姑娘,穿著一件紅色的長款風衣,手中還拎著包什麼東西,正在笑嗬嗬地敲窗戶。
下麵不遠處的操場上就有人在打球,要是看見這一幕,估計轉身就得給警察打電話,然後明天的熱搜上就會出現一個#未成年女子白日懸掛某高校男生宿舍窗外#的詞條。
林雪曠可不想出這個名。
他衝過去把窗戶打開,蕙蕙笑眯眯地從外麵跳了進來,一把抱住了他:“雪雪!”
林雪曠有點不自在,他性格孤僻,不習慣跟人有除了打架之外的肢體接觸,女孩子尤甚,雖然蕙蕙目前隻是一隻鬼了。
好在蕙蕙隻是抱了一下就鬆開手,幸福地說:“靈主居然沒騙我,你真的回來了,我好想你啊。”
林雪曠沒說什麼,抬起手猶豫了一下,然後拍了拍她的頭,讓蕙蕙進屋。
“謝聞淵讓你來的?”他想了想,又問,“你怎麼沒直接穿進來?”
一隻鬼,竟然用爬窗戶等著人過來開的方式來拜訪人類,還有什麼鬼的尊嚴可言,謝聞淵果然什麼東西都養不好。
蕙蕙感到林雪曠手上的溫度,高興地笑起來,眼眶微微發熱。雪雪的性格就是這樣,不管發生了多大的事情,也不管有多久沒見,他永遠也都不會有太激動的表現。
不了解他的人覺得他冷淡,但是他以前很少摸自己的頭,這回摸了一下,說明雪雪也很高興。
蕙蕙道:“因為他去上班了,讓我來給你送飯呀,還有一些事情要告訴你。”
她拎著實物,自己就也得是實體,將手中的袋子放在桌上,裡麵果然是一些林雪曠愛吃的飯菜。
兩人這一碰麵,謝聞淵就立刻開始進入了管家狀態,幾乎恨不得把林雪曠的飯頓頓都給買過來讓他吃,林雪曠心情複雜,有點不想碰,便說:“我不餓,一會再說。”
蕙蕙道:“雪雪,你和靈主到底……”
林雪曠敲了她一下:“叫哥。”
“哎喲,雪雪哥!叫了還不行嗎?”
蕙蕙道:“你們兩個,一個讓叫哥,一個讓叫靈主,連敲腦袋的位置都一樣。愛好這麼一致,居然還會吵架!真不理解。”
林雪曠坐下來,淡淡地說:“人鬼殊途,本來就是很難相互理解的。你剛才還說,謝聞淵還讓你過來告訴我什麼事情?”
蕙蕙道:“就是一個叫魏琳的女生,今天上午靈主讓人查了她的情況,讓我告訴你。”
據蕙蕙說,魏琳跟祁彥誌是遠方親戚,關係不遠不近,偶爾也會有一些往來。
魏琳身邊的幾個閨蜜都知道,她從入學起就喜歡林雪曠,心煩的時候經常在課本上寫他的名字,隻是不敢當麵表白,那個許願瓶確實是魏琳做的,卻不知道什麼時候被祁彥誌給偷偷拿走了。
魏琳家境貧寒,上學期間一直在外麵兼職,這學期開了學,祁彥誌給她介紹了一份KTV的工作,魏琳在那裡乾了一段時間之後,遇上了崔凱,又受到崔凱糾纏,這才辭職去了影樓打工。
至於那家影樓倒是暫時沒有發現什麼問題。不過謝聞淵看了調查資料之後,覺得魏琳很可能還有一定隱瞞,所以影樓和KTV那邊,他還會繼續讓人調查。
“靈主當時聽了就說,他覺得祁彥誌是不是特彆嫉妒你。”
蕙蕙舔了下嘴唇,甜甜地笑道:“他也配呀,他算什麼傻……狗東西。”
林雪曠掃了她一眼,蕙蕙吐了吐舌頭,其實她一開始想說傻逼來著,幸虧已經在謝聞淵手下磨練的足夠機靈,及時把後麵那個字給咽回去了。
不過謝聞淵的話沒說錯,關於祁彥誌,林雪曠也隱約有這種感覺。
不過祁彥誌的嫉妒心不是針對某一個人,而是平時就很重,受不了彆人超過他,一旦有人搶了他的風頭,他就是想方設法也要把場子找回來。
如果正麵實力沒有辦法打敗對方,那就得背後暗戳戳使點陰招,用迂回的方式獲得滿足。
比如,讓原本對林雪曠有好感的人轉而喜歡上自己。
黃婧杉曾經開玩笑說過要拿下林雪曠,沒過多久,祁彥誌半開始追求她,兩人成了男女朋友的關係。那麼他又是否因林雪曠這個原因而糾纏或者為難過魏琳?
如果這樣的話,魏琳可就跟祁彥誌和崔凱都有過節了,她的嫌疑也一下子變得極大。
當然,這些隻是猜測,林雪曠本能地覺得,這其中還有一個環節沒有解開:祁彥誌給魏琳介紹了KTV的工作,魏琳又在那裡遇到了崔凱。
——這目前可是整件案子發展過程中,祁彥誌和崔凱間的唯一交集。
他還有很多疑問想自己弄清楚,蕙蕙依依不舍地離開後,林雪曠下樓吃了個午飯,也去找魏琳。
他長著這樣一張臉,基本上走到哪裡回頭率都是百分之百,特彆是來到女生宿舍樓下麵,更是引得不少人打開窗戶往外看,甚至還有膽大的女孩子衝著樓下吹口哨,大叫“帥哥往這看”,又引起一片善意的笑聲。
就算林雪曠再淡定,也有點扛不住這個陣仗,他又稍微往身後的大樹底下挪了挪,好不容易看見幾個人從樓門裡出來,連忙上前叫住她們。
周圍又是一陣小小的笑鬨。
林雪曠隻當沒聽見:“同學你好,麻煩請問一下,你認識經濟管理專業的魏琳嗎?”
走在最前麵的一個女生回過頭來,驚訝道:“林雪曠,你找魏琳?”
這女生竟是賀思夢,林雪曠記得兩人應該是舍友:“嗯,你能幫我叫她下來一下嗎?”
賀思夢道:“她不在,好像從今天中午就出去了,我還給她打了個電話,也沒打通。你找她有什麼……”
她原本還要說,前麵已經有個人匆匆跑來,揚聲催促道:“賀思夢,快點,今天下午的無人機大賽你不想比啦?”
賀思夢隻好跟林雪曠點了點頭,小跑著離開了。
倒是剛才跟她一起出來的一個女生道:“魏琳好像去S市了,我這有青年旅社的會員,她走之前讓我幫著訂了張鋪位。同學,你今天彆等了,她肯定回不來。”
S市靠海,離他們這隻有三個多小時的車程,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崔凱的家就在那裡。
算算時間,謝聞淵的人去找魏琳調查情況過後不久,她應該就離開了學校。她去S市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