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眷屬(1 / 2)

最近T市的各大經濟日報上不約而同地刊登出一則消息——榮方董事長李向強在酒店突發急病,昏迷不醒。

隨後不久,榮方推出的最新版學習機也被新聞媒體相繼暴雷。

首先據記者采訪,之前一些買到限量款新版學習機的家長反應,雖然自家孩子在使用這種學習機之後成績確實有所提高,但性情大變,舉止詭異,他們甚至懷疑這些孩子受到了精神控製。

而在試推行的限量款學習機售賣完畢之後,另一批正式大批量投入市場的學習機卻又走了另一個極端。這些學習機雖然不會令孩子們的性格發生變化,但也完全無法達到廣告中對學生成績所承諾的提高效果,甚至還不如其他品牌較低價位的普通學習機實用。

幾件事加起來,導致榮方股價暴跌,李向強的公司、住宅以及所住的醫院外麵堵滿了記者,但是卻無法找到任何一個人出來回應。

但這一回的冷處理並沒有達到理想的效果,七天之後,新聞熱度不減反增,憤怒的家長們紛紛要求榮方對此進行正麵回應。

而在外界因為這件事鬨的沸沸揚揚的同時,躺在醫院裡的謝聞淵,也從昏迷的狀態中初步恢複了意識,睜開眼睛。

不知道過了多少世的記憶都堆疊在腦海中,令謝聞淵一時有些分不清自己身在何處,此時又是何時,直到花了幾秒鐘之後,他才想起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後果。

那隻詭異的血眼,漫天落下的雷劫,轟然作響的往昔,以及懷裡的人,染血的吻。

——這裡是醫院,而此刻謝聞淵卻感覺到自己的魂魄竟好似已經恢複如初,明明那麼重的傷,卻並沒有給他帶來太多的痛楚。

原本該是令人高興的事,可謝聞淵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他猛地一轉頭,發現林雪曠果然正坐在自己病床邊上,謝聞淵的臉色瞬間蒼白。

他撐身坐起,語氣中幾乎可以聽出驚恐來:“我怎麼醒了?”

林雪曠抱著手,輕飄飄地道:“不然呢,你想死?”

謝聞淵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把林雪曠拉向自己,五指有些顫抖,冷聲問道:“你做了什麼?”

他頭一回用這樣的語氣跟林雪曠說話。

林雪曠凝視著他,片刻之後,扯了扯唇角,說道:“我把咱們兩個的命格換回來了。”

這一世他們兩人的命格是相反的,林雪曠的死劫落在謝聞淵身上,謝聞淵這次其實正是死期已到。

可林雪曠在謝聞淵昏迷的時候將他們兩人的命格各自歸位,謝聞淵不用死了,那隨時都有可能大禍臨頭的詭異命運,便又一次回到了林雪曠的身上。

就像一個無論如何努力都解不開的死結,兜兜轉轉,費儘心機,總是徒勞。

“你、你、你——”

那種隨時都在擔心林雪曠會遭遇不測的驚怖感再次湧上心頭,謝聞淵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怒聲道:“誰讓你換的,你怎麼這樣!為什麼不跟我商量?!”

他的目光中,有痛、有怒、有恨、有驚,幾乎像是又帶上了前世那般的癲狂迷亂之意,可按著林雪曠的手卻十分溫柔,半絲疼痛都未舍得加諸在他的身上。

謝聞淵越是激動,林雪曠反倒越是平靜,反問道:“你又有哪件事是跟我商量過的?”

“是我不好,我對不起你,可是……”

謝聞淵聲音中帶著顫慄:“可是你不記得了,你也答應過我的,咱們要一生一世,相伴相守,你卻食言了,你……你讓我怎麼接受?”

他甚至有些語無倫次:“我知道你不喜歡,我真的用儘了辦法,除了這個,我沒其他辦法了啊。”

“你也知道!”

林雪曠打斷謝聞淵,猛然喝道:“你也知道說的是一生一世相伴相守!既然都是不能在一起,你死還是我死又有什麼區彆?咱們兩個人的事,你憑什麼自己做主?!”

他這口氣,這句質問,都已經憋了太久,說完之後猶不解恨,一拳砸在了床欄上。

謝聞淵眼疾手快,伸手在林雪曠的拳頭下麵一墊,手掌合攏,將林雪曠的手包住。

他臉上帶著一些驚愕之色,也顧不上疼,又是期盼又是不敢置信地望著林雪曠,追問道:“你剛才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你……想起來了?”

那一拳好像耗費了他身上所有的力氣,林雪曠重重閉了閉眼睛,道:“不多,隱約一部分。”

聽到他說出這句話,謝聞淵眼底猛地湧上一層淚意,萬般怒火也都化作了繞指柔情。

這麼多年的隱忍與孤獨,苦苦承受一切痛苦和壓力,麵對最愛的人憎惡的目光,在仿佛沒有儘頭的輪回中等待那樣一個無望的結果……

他的內心有太多情感想要訴說,有好多好多的話想要解釋給林雪曠聽,可是這一刻,看著林雪曠的臉,那些痛苦忽然都可以排到後麵去了。

“小雪,你聽話,咱們是不一樣的,我想讓你活下去的目的,也不單純是想讓我們能夠在一起。”

謝聞淵的語氣柔軟下來,他伸手珍惜地捧住林雪曠的臉,手指輕撫過對方的麵頰:“我這一輩子,什麼都夠了,該有的什麼也不缺,從小的生活也足夠幸福。可是你受的苦太多了,你都沒過過幾天快樂平順的日子,我替你不值。”

他說著說著,聲音就顫了:“你以為我沒想過嗎?當初換命格的時候我就想了,我想憑什麼你就過得那麼苦,你就非得要遭受那麼多?我慢慢才明白過來,原來我的不甘和痛苦,除了因為再也不能見到你,還來自於我……我心疼!”

林雪曠能夠聽見自己急促的呼吸聲,他將自己的手緊握成拳,卻依舊控製不住地發抖,胸口有股情緒憋在那裡,又不知如何發泄出來,壓抑得窒悶難當。

“時至今日,我也早就沒有了那麼多的貪求,如果你能過得好,就算是咱們不在一塊,我也知足了。”

謝聞淵幾乎帶了哀求之色:“你現在把命格換回來,咱們不是又回到了那個怪圈裡嗎?你就算讓我活下來,我還是會痛苦,還是會再一次進入輪回試圖讓你複生,這又有什麼意義?”

“這麼久了還沒長教訓。”林雪曠道,“你就不能放棄嗎?”

“我怎麼可能……”

林雪曠盯著他的眼睛:“你做不到放棄,為什麼會覺得我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你的生命?你想讓我活,難道我不是嗎?”

謝聞淵低聲道:“這是我欠你的,是我混蛋,對不起你。”

林雪曠冷笑道:“你當我賣身啊,陪你上床,換我活命?”

要不是因為他這張毒的要命的嘴,當初也不至於吃了那麼多苦頭,謝聞淵原來就拿林雪曠沒辦法,現在也是一樣,不由苦笑道:“小雪,我沒那個意思。”

林雪曠默然下來,過了一會,輕聲道:“你究竟在想什麼,或者在你心裡,我究竟是個什麼人?你為什麼會產生那麼多的懷疑和質問,難道我這麼讓人沒有安全感嗎?如果我沒有愛過你,當初何必要跟你在一起消磨十年光陰?”

他的目光中帶著困惑,與其說是質問,倒不如說,林雪曠也在試圖著去尋找一個答案。

在無數個不眠之夜裡,在一次次的歡愛與痛楚之間,他也反複地思考過,走到了這一步,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究竟是不是自己真的錯了?

林雪曠語氣中的那絲迷茫令謝聞淵心頭一擰,眼中流露出痛苦和悔恨。

他本來那麼心疼林雪曠。

從第一次見麵就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又在逐漸的熟悉中,產生了深深的迷戀。謝聞淵看著這個人那麼努力地去生活,無可抗拒地觸動於他坐在窗前讀書的側臉,披著晨光與夜色奔忙的身影,受傷時隱忍蹙緊的眉峰……

不自覺地觀察,又不自覺地淪陷,在意識到自己的感情之前,就已經眼裡心裡儘是他一人。

他原本應該是最理解林雪曠心情的人,知道對方倔強又堅韌的性格,對於自由的執著,不堪回首的過往,與想要好好生活的渴望。

可是他居然做出了那樣的事,將想要嗬護的一切親手打碎。

“是我的錯。”謝聞淵一字字地說,“是我暴躁、多疑、不肯相信你……讓你委屈了那麼久。”

他用手扶住額頭,靜了片刻,說:“我那個時候是瘋了,你說得對,我精神不正常,真是該死。”

林雪曠沒說話,靜聽著謝聞淵將整件事情講了下來,隨著謝聞淵的敘述,他那些破碎的記憶逐漸連綴完整。

原來不是他無法獲得常人擁有的幸福,也不是跟謝聞淵性格不合,注定了無法善終。原來他們兩個人,真的曾經那樣快樂的相愛和相守過。

可若不是深愛過,又如何會有今日的慘然相對,傷痕累累?

謝聞淵伸手,握住了林雪曠的手,林雪曠向後掙了一下,他卻沒有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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