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無數次地想過,究竟要怎樣,我們才可以在一起?為什麼天底下那麼多有情人終成眷屬的戲碼,偏偏其中就沒有你我?於是我怨恨、憤怒、不甘、患得患失,可是沒想到,最終這些負麵情緒傷到的人,竟然是你。”
謝聞淵笑起來,眼中儘是自嘲和悲傷:“一世又一世,我的偏執也在加重,我知道跟當初你愛的那個人比,我已經變的太多了,又拿什麼來得到你的喜歡?你那麼好,還有很多很多的人愛你,可我隻會患得患失,憂慮重重,所以我越來越絕望。好幾次我都想,與其這樣彼此折磨,倒不如放手吧,可是對不起,我沒做到。”
林雪曠忘了再掙開謝聞淵的手,曾經那些爭執當中,謝聞淵痛苦的神情和語氣一一在心頭浮現。
謝聞淵說:“要試著去把愛了百生百世的人從心上剜出去,真的很難,除非……我死。”
要讓一個掙紮著無數次進入輪回都沒有完成夙願的人放棄生命,並不是一件輕易的事情。
直到兩人的上一世,謝聞淵終於徹底失控,做出了傷害林雪曠的舉動,這也是令他最終下定決心,想到交換命格這個方法的原因。
這樣的話,林雪曠可以好好地活著,享受一個完整而幸福的人生,會有其他的人給他正常的愛、溫馨的家……很圓滿,不是嗎?
原來最好的結局,應該是他的退出。
林雪曠突然用力把手從謝聞淵的手掌中掙脫出去,將麵頰深深地埋入掌心中。
謝聞淵猛地頓住,在林雪曠低頭的那一瞬間,他看見了對方潮濕的睫毛。
“小雪,你彆難過!”
他的心臟幾乎是刹那揪痛起來,歇了任何想要剖白自己的心思,連聲道:“你彆難過,彆難過,沒事……無論是什麼,都過去了!”
他們之間的糾結和痛苦太多了,謝聞淵甚至都不知道林雪曠在為了哪一樁而難過,他隻能竭力去寬慰對方:“咱們兩個現在都活著,這不是很好嗎?我沒有逼你,我跟你發誓,從今以後,我再也不強迫,不逼你……我隻是希望你能好好地活下去,小雪,其他的我都無所謂了,真的!我早就想開了。”
謝聞淵抓住林雪曠的手腕,想看看他的情況,又不敢用力,林雪曠這時卻抬起了頭,握住謝聞淵的手臂。
“咱們……”他深吸一口氣,說道,“咱們各退一步。”
謝聞淵道:“怎麼退?”
林雪曠沉默了一下,說:“命格不能換,是誰的就是誰的。這種事我做不出來。”
謝聞淵要說話,林雪曠已經接著說道:“我不相信所謂的命該如此,一個人就要任由那樣虛無縹緲的東西擺布。這次無論嘗試多少次都好,我跟你一起改變我們的結局。”
他看進謝聞淵的雙眼,一字一諾:“不達目的,絕不言棄。”
謝聞淵驀地伸手,將林雪曠緊緊抱住,下頜抵在他的肩上,仿佛隻要這樣用力擁抱著愛人不鬆開,他們就能白頭到老,不再遺憾。
他感受著林雪曠的心跳,覺得滿心酸苦中又隱約透出一絲令人著迷的甘甜,剛才努力想要克製的愛意再次在胸中翻湧而上。
“好。”他喃喃地說,“不達目的,絕不言棄。”
林雪曠讓謝聞淵抱了片刻,沒拒絕,也沒回應,過了一會他把謝聞淵推開,抬起手,輕輕摸了摸對方的側臉。
之前在法陣中,林雪曠曾給了謝聞淵兩拳,用的力氣非常大,不過這麼多天過去,早就已經消腫了。
林雪曠的動作非常溫存,謝聞淵幾乎是受寵若驚,僵著身子一動都不敢動,隻聽對方問道:“還疼嗎?”
“不疼不疼,一點也不疼。”
謝聞淵連忙說:“沒事,當時你打的時候就不重,早就沒感覺了。”
林雪曠“哦”了一聲,自言自語道,“那我勁沒用夠啊……”
謝聞淵:“……”
沒等他反應過來,林雪曠便又已經揚起手,照著他的另半邊臉用力來了一拳。
謝聞淵的臉迅速紅腫起來,被打的偏過了頭去,身體朝後猛地一仰,又被林雪曠一把揪著衣領拽了過去。
謝聞淵絲毫沒有反抗,歉疚地凝視著林雪曠。
“之前每次看到你那副混蛋樣子,我真的都恨不得像這樣狠狠地給你幾拳,把你打成個豬頭,讓你爹媽都不敢認。”
林雪曠扯著謝聞淵的衣領,一手照著他點了點,警告道:“我告訴你,你彆以為一切就這麼過去了。以前那些事,無論有多少借口,我可都還沒說要原諒你!你留著這條命,等事情解決,我有的是賬跟你算。”
謝聞淵連連點頭,道:“你說的對。”
林雪曠哼了一聲,鬆開他的衣領,原本要站起身來,謝聞淵卻又拉住了他的手。
林雪曠道:“你還要怎麼著?”
謝聞淵柔聲道:“剛才那件事,咱們還沒說完呢。命格不換,我也不能勉強你,但是要加個條件。”
林雪曠道:“什麼?”
謝聞淵道:“咱們立生死契,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說到這裡,他微微一停,又說:“這一次,如果真能一切了結,你到那時依舊想要離開我,咱們再解開。”
林雪曠看著謝聞淵,謝聞淵的目光十分堅定,衝他抬起手來,掌心朝向林雪曠,微笑著說:“就算你再打我,這一點我也不能妥協了。”
林雪曠思量片刻,終究抬手,輕輕在他的掌心中拍了一下。
擊掌約定之後,兩人各自收回了手,謝聞淵輕輕將手掌握緊,保留住那點餘溫。
那麼多個輪回中,他苦守住一個不能得見天日的秘密,不能訴諸於口,也無法得到彆人的理解。
在正常人眼中,他是瘋子、異類,但即便是如此不惜一切,那漫長的等待依然看不見儘頭。
但他愛的人理解他,並願意陪伴他一起努力,那麼此生已經足夠。
林雪曠也緩緩地舒了口氣,他轉頭看向窗外,發現朝陽正在慢慢地升起,又是新的一天。
他低聲道:“所以接下來有什麼計劃?”
謝聞淵把之前在輪回中的一些經曆給林雪曠講了講,兩人商量了一下,發現死劫的出現沒有任何規律,很難去提前防範,或者製定出一個確切的應對方案來。
唯一的轉機大概隻能在生死危機那一刻才會有希望找到,也難怪謝聞淵那時會不眠不休地守在林雪曠身邊,甚至到了寸步不離的程度。
很多次林雪曠在半夜裡醒過來,都能看見他坐在床的外側,怔怔地望著自己。
當時林雪曠隻是覺得謝聞淵神經病。
林雪曠突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件事,不是上輩子,而是在他們剛剛認識的那一世,生活美好而平順,幸福來得順理成章。
第二天就要結婚了,他們在國外領了結婚證,又回國來辦婚禮。
林雪曠睡到半夜,被噩夢驚醒,睜開眼睛,看到謝聞淵竟然從窗戶外麵爬進來,趴到床頭看他。
那時候林雪曠就不會有警惕和厭煩,他嚇了一跳,但隻是笑著問:“你乾什麼?”
謝聞淵也咧開嘴,笑的有點傻:“就是看看,怕你跑了。”
林雪曠道:“證不是都領了嗎?我跑有什麼用,跑了更跟你一輩子都撇不清關係了,離婚都沒的離。”
謝聞淵笑起來,將手指穿入林雪曠的頭發揉了揉,很溫存地親了他一下。
他心裡直癢癢,想上床跟林雪曠肩並肩,頭挨頭地躺一躺,又想乾點什麼彆的,但最終還是忍住了。
明天就要結婚了,他們懷著虔誠的心情等待天亮,以後的日子還有很長很長,隻要兩人在一起,做什麼都是幸福,那又何必著急呢?
明明,他們的人生應該是這樣子的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