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經做錯了很多事,其實他們現在還能這樣在一起,謝聞淵已經很滿足了。
他的身體上的渴望還存在,但是他願意也可以繼續克製下去,隻要每天都可以看見林雪曠,隻要再也不用經曆生死與分離,隻要能看見對方過的平安、幸福……
他可以忍耐一切。
可是,這道裂痕難道要永遠存在於兩人之間嗎?
像是為了表明自己既往不咎的決心,林雪曠低下頭去親謝聞淵。
以往林雪曠難得主動一回,謝聞淵絕對能立刻就暈頭轉向找不著北,但這回他的身體上還有反應,卻仿佛變成了一個坐懷不亂的真君子,明明心跳如鼓,唇齒纏綿間卻再不逾矩。
謝聞淵親了一會就展臂將林雪曠擁進懷裡,下巴抵著他的頸窩,無聲地摩撫了幾下林雪曠的後背。
林雪曠屈指在謝聞淵的額角上敲了敲,說道:“讓我聽聽聲音,看你的腦殼是不是榆木疙瘩做的?”
謝聞淵含笑說:“大概在你跟前,沒人能當個機靈的聰明人。”
林雪曠道:“其實我這些年也明白了一個道理,就是人生在世,很多事情如果你不去在意,不認死理,那麼會活的輕鬆很多。”
停了一停,他微笑著說:“世事豈能儘如人意?”
“可我隻是在意你。”
謝聞淵柔和地說:“我愛你。”
林雪曠的呼吸微頓,緊接著眼前突黑,是謝聞淵抬起手,關掉了燈。
謝聞淵輕輕地道:“那天咱們也沒有開燈,不過是因為沒顧得上。你要離開我,不管我怎麼說怎麼做,都不肯回心轉意。”
黑暗中,兩人的身體緊貼,林雪曠能夠感覺到謝聞淵說話時胸腔起伏的震動。而隨著他的講述,當日的種種場景,也好像一時間又來到了眼前。
謝聞淵說:“一開始跟你動手,隻是想把你留下,我那時候已經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了,心裡覺得很難過,還有點恨你。我對你用強……想用這種方式證明你是我的人,證明我們不會分開,當時你……”
林雪曠不想再聽下去了,用力從謝聞淵的擁抱中掙脫出來:“彆提這些了。我不是說我都已經忘了,不是說讓你彆在意了嗎?你乾什麼一定要說?”
謝聞淵一把握住他的手臂:“那你真的忘了嗎?”
林雪曠一時啞然。
謝聞淵沉默片刻,接著說了下去:“我想要你幾乎都要想瘋了,那個時候我終於得到了你,以為會心滿意足,但是看到你的眼睛……我發現你在因我而感到痛苦,我又心疼的要命,覺得自己快要死了。我已經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精神病,還不如死了,可是你的命劫又該怎麼辦?你得活下去呀。”
林雪曠沒再說話,謝聞淵在黑暗中幽微的光線裡,看見他咬住了自己的唇,便伸手輕輕揉了揉,道:“彆咬。”
林雪曠被他硬捏開了牙關,心裡一股鬱氣,咬住了謝聞淵的手,鮮血很快順著牙印滲了出來,謝聞淵無聲地吸了口氣,卻沒有躲閃,任他咬著。
“我該怎麼辦呢?我每一世輪回、每一天日夜都在想這個問題,心裡無比焦慮,整個人也越來越不可理喻,我明明想保護你,卻傷害了你。所以這一世再見的時候你那樣討厭我。當時我還覺得莫名其妙,後來才知道,你……是我讓你委屈了。”
謝聞淵慢慢地說:“小雪,你知道一直到什麼時候,我才從這場瘋狂的噩夢中醒過來嗎?”
他仿佛不知道疼一樣,還是林雪曠在謝聞淵不疾不徐的語調之中平靜下來,驀然驚覺,鬆開了牙關。
謝聞淵不在意手上的傷口,湊過去輕柔地吻他,唇齒間的氣息衝淡了林雪曠口中的血氣。
林雪曠低聲道:“……什麼時候?”
“那一日的幻境中,你撲上來抱住我,我覺得我終於得救了。這麼多年我尋尋覓覓,機關算儘,想了一切能用的辦法留住你,卻忘了這段艱難的時光中,你本就一直在我身邊。你在醫院裡承諾陪我繼續這場荒謬的輪回,我心想,這就是林雪曠啊,我愛的那個人,從來沒有變過……真可笑,你說我在瘋什麼、恨什麼呢?”
房間中儘是黑暗,但這黑暗並不令人感到畏懼,反而像是泛著一層夢境似的柔光,幻與真,溫柔的恰到好處。
林雪曠就躺在這當中,聽著謝聞淵一點點剖開他的心,將深埋在血肉中的歡喜與憂懼攤開來,呈給自己驗看。
謝聞淵執起林雪曠的手,按在自己臉上,林雪曠的手指微微顫抖,劃過他眉眼的輪廓。
“我是謝聞淵,我愛你。我以後再也不會做出傷害你的事了,不要怕我,不要排斥我。”
謝聞淵的聲音中帶著淚意:“再信我一次,好嗎?”
“算了吧。”
林雪曠指尖劃下,在謝聞淵的臉上擰了一把,感受到對方微微的錯愕,他終究笑了起來:“我從來沒有過不信你,雖然你有時候確實很討厭,但是……我不是也愛你麼?”
黑暗中,林雪曠能夠感到謝聞淵也在微笑,隨即他的親吻落下來,將愛意緩緩融化。
林雪曠也回吻著謝聞淵。他知道,自己麵前是那個熟悉的,深愛的人,也是那個永遠也不會放棄他,不會讓他失望的人。他們兩個人的骨與血仿佛交融在一處,再也不能分開。
林雪曠的手指痙攣著攥緊又鬆開,謝聞淵伸手過來,與他牢牢相扣。
多少光陰和輪回浮光掠影一般在黑暗中匆匆而過,隔著流年與愛恨,那些爭執、絕望、幸福、歡樂,俱都化作了道不儘的情深意長。
窗外不知何時有大雪簌簌落下,開出了遍地的夢幻空花,這個冬日裡最後一場北風吹透了蒼茫的紅塵,好在彼此的身軀依舊溫熱。
往事已矣,而此生,深愛的人隻需緊緊相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