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 3 章(1 / 2)

殘翅 媏生 4722 字 5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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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年前的那個初夏,母親在忍受了長達數個小時的產前疼痛和漫長無果的自然分娩後,她終於選擇了費用更高的破腹產。

產房外,站著我母親的母親和我父親的母親。從我發出第一聲哭泣聲起,有人歡喜,有人憂,和我的名字一樣,總會有人討厭我,他們在我身上永遠得不到想要的東西。

我出生一個星期後,外婆去寺廟找高僧取名,得到一個“厭”字。母親得知結果後,埋怨地看著她麵前的外婆,又孤立無援地望向我的父親。

父親隻是站在一旁抽煙,神色不太好,雖然他嘴上沒有明說,但褲腿上掉落的煙灰已經彰顯他的不悅。

我晚上總是哭,到了白天才睡覺。母親每晚都忍著劇痛抱著我,她想讓我安靜下來,可是她沒有任何辦法,她總是一個人坐在黑夜中聽著我響亮的哭聲。

有一晚,母親想起身關窗,老人都說女人坐月子時不能吹風,不能辛勞,要好好休息,否則以後會落下病根。母親顧不了那麼多,她咬著牙下了床,沒走幾步,傷口埋著的線似乎吸附在地上,母親隻挪動了一步,便狠狠地摔倒在地上。

她癱倒在冰冷的地板上,渾身冒著冷汗,想要伸手扯父親的被子,當她抓住救命稻草後,卻遲遲得不到回應,父親總是睡得很沉。

直到快天亮,有護士來查房,母親才重新躺回病床。經過一夜的風吹,她的身子很久才能暖和。

我出生第三天天空放晴,出了天陽,似乎給一切都帶來了生機,我睡著,父親和母親都醒著。

長期無法熬過的痛苦和無法滿足的睡眠,讓母親在夜晚發出幾聲嗚咽聲以表反對後,終於將她擊垮,母親昏了過去。

等她再次睜眼,奶奶已經給我上好戶口,母親看著我的名字,宛如回顧她不甘的過往,她終於沉默了,沉默地向命運妥協。

這也就是為什麼母親從不叫我秦厭,我的名字太過悲傷和血腥,能輕易讓她記起那個陰暗的產房和那群可怕的人。

明明是夏季,卻總是讓人覺得寒冷。

我的父親是印刷廠運貨的貨車司機,母親是附近一家鞋廠的職工。兩人兢兢業業,憑著母親的精打細算,在那個窮人不容易存下錢、隻能越過越窮的環境中,他們擁有了一筆可觀的存款。那筆存款足夠我幾年的學費,也能讓生活變得井井有條。母親依舊每月將省下的錢存在銀行。

我十歲時,父親升職,成了車間主任。父親的升職對我們來說意味著,錢變多了,吃得更好了,離夢想更近了,最重要的是,似乎我們有了尊嚴。

他在我童年記憶中的模樣總是不苟言笑的,他習慣坐在客廳,一臉嚴肅地抽著煙,聽著這個小鎮以外的新聞。

我記得我在臥室門口靜靜觀察他時,父親從來不會留意我的存在,他隻是歎了口氣,又點上一根煙。

書上說,成長是好事,可我打量著煙霧中的父親,他似乎老上了十幾歲。從那一刻,我便意識到,成長是伴隨陣痛,我們一生都在修補自己的身體,另外有一些人在修補自己的靈魂。

我很害怕,我懼怕成長,我怕長大以後會變成隻會抽煙、歎氣的大人。

那段時間,我總是把自己塞進比我身體小上很多的衣服裡,我會穿著不合身的衣服邁著不自然的步伐去上學,我在以獨特的方式躲避成長,但班上總有幾個人跑來嘲笑我。

“木乃伊!你臉上再纏上集權就變成木乃伊了!”那個男生指著我的臉,一直大笑,他誇張地拍著桌子。

我從來不知道木乃伊是什麼,我漲紅了臉瞪著他。

他的笑聲吸引了很多人,幾乎全班都跑圍觀我奇怪的穿著。刺耳的笑聲越來越多,它們化作無數根針,一起紮向我的身體,最後我被痛哭了。

“你們安靜一點!”坐在我後麵的鄭歡對著他們大喊。鄭歡比我們都高,當時全班的人都怕她。她說完這句話後,圍在我周圍的人全散了。

世界安靜下來。

那天下午,鄭歡在教室門口等我,直到四周沒人時,她露出一副好奇的表情,低頭小聲地問:“你為什麼要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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