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全力以赴地對待彈琴，每當餘圖生檢查我學習成果時，他總會說些鼓勵的話，他用誇張的語言讚美著我，恨不得把畢生所學的詞藻全都用在我的身上，他用優美的語言誘惑我，讓我產生一種錯覺。
有時，我會因為他的讚美洋洋得意，當我捕捉這種微妙的情緒時，它如同潮汐般退去，給我留下的隻有害羞。
母親喜歡問我學鋼琴的事，她專門選擇父親在場時發問，我說我喜歡彈鋼琴，我能彈好。
每當這時，母親不是欣慰地看著我，而是滿懷期待地望向沙發一旁的父親，父親眼神中充滿了複雜的情緒，挫敗、煩躁和一絲驕傲，但他從頭到尾都一言不發地聽我和母親的談話，他時不時喝點湯，吃著飯，像一名看客一樣坐在一旁。
母親則是想法設法地向父親證明她的先見之明，她從父親隱忍的情緒中讀懂了很多。
每當她靠近勝利時，她總是喜歡用詢問的方式向我求證，她想讓我說出她的心裡話。當她發現不好苗頭時，也會不斷逼問我，企圖用這種方式拉長比賽時間，時間越長，她就越能獲勝。
但我不會讓她輸的，我總能說出讓她滿意的話，結果卻是，我需要回答更多的問題。
“她該去學習了。”
父親冷漠地說，他輕鬆地叫停比賽，我逃了了那場奇怪的遊戲。
餘圖生對一位叫陳榛的學生最為嚴厲。
上課一小時後，我們能休息十分鐘。陳榛是個留著寸頭的男生，他和我差不多高，年齡應該比我大一些。
他很貪玩，通常會休息二十分鐘，他比我們提前離開座位，每當餘圖生有衝他發火的跡象時，他總能軟磨硬泡熬到我們休息的時候。
陳榛走過陽台，通過一扇玻璃門進入樂器房，餘圖生總會跟在他身後，仿佛他隨時都能溜走似的。
餘圖生經過我身邊時對我微笑或是輕拍我的肩膀，告訴我要繼續加油，我有些汗下，擔心他看穿我走神的表情故意過來提醒我，後背不禁冒起冷汗，很快我便收回飄散的思緒。
陳榛總能和那群學吉他的人打成一片，客廳的沙發是他們的天地。
有時，我一個人坐在陽台上，有時坐在沙發的角落裡看他們玩鬨，不管怎樣，我享受著孤獨，又渴望熱鬨，但我沒和他們說過一句話。
陳榛喜歡講他學校裡的故事，哪天多隻流浪貓，學校外麵哪裡的小吃最好吃，某新款遊戲應該如何快速通關……他的世界是一個萬花筒，裡麵藏各種光怪陸離的事物。
當說到有趣的地方時，他會拉長尾音，提高音量，緊盯同伴的眼睛，所有與他對視的人都會陷進去，我也不除外。
偶然有一次我注意到他上揚的眉毛，在他反問彆人時，右邊眉毛不協調地往上揚，上揚的那端眉毛會拉牽動右眼皮，這樣一來，他的眼睛一邊大得像塊硬幣，一邊小得似乎隻剩一條黑色的線。
滑稽的模樣讓我忍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