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若嫁他人(1 / 2)

織愉訝異:“你要殺她?”

謝無鏡:“不用我動手, 自會有人要她的命。”

織愉思索片刻,明白了:

槍打出頭鳥,更何況這隻鳥想動彆人的利益。

謝無鏡默然。

天亮了, 旭日東升。

織愉在明亮日光中打了個哈欠。

謝無鏡:“去睡吧。”

“今日不是要去陵華秘境入口處嗎?”

“鮫族要休養, 明日出發。”

織愉點點頭,睡回床上去, 對謝無鏡招手, “你睡一會兒嗎?”

謝無鏡過來躺下,手臂圈著她,手掌放在她後背哄睡般輕拍。

翌日傍晚。

織愉與謝無鏡登上靈舟。

鮫族緊隨其後, 竟愁雲慘淡地告知眾人:“昨夜我等住回乾元宗, 湛伶長老還未休養好便修煉功法,致使餘毒蔓延全身。今日去叫她時, 發現她暴斃而亡了。”

謝無鏡與乾元宗此行帶隊的三位長老皆道:“節哀。”

鮫族歎息, 哀戚地扶著有氣無力的鐘瑩上靈舟休息。

織愉驚訝地對謝無鏡遞了個眼神:這麼快就死了?

謝無鏡微微頷首。

鮫族死了長老,他將織愉送回房後, 要與乾元宗三位長老去安撫鮫族,以示尊重。

織愉獨自一人待在房中思考。

常言道, 當事情撲朔迷離,看誰是既得利益者, 便知其無不無辜。

湛伶死得快,最有利於乾元宗穩固自身地位, 威懾他人。

除去了礙事之人、讓南海國投靠謝無鏡、免去旁人對自己下手的鐘瑩,在這場局裡, 亦是能得到所有她想要的。

湛伶是誰所殺,鐘瑩到底知不知道棪木果酒對鮫族有毒,答案已經顯而易見了。

織愉懷疑謝無鏡早就料到此等結局, 聽到湛伶死、鐘瑩帶隊時,才會毫無反應。

織愉揉揉太陽穴,為自己這段時間勞累過度的大腦心疼。

她合眼休息,忽聽外麵傳來敲門聲。

她沒敢貿然出去,片刻後聽見香梅的聲音,才應聲。

香梅送荔枝飲和荔枝水晶糕過來,手上除了這些,還有一張紙,“夫人,這是方才我在門口瞧見的。”

織愉連忙將紙拿來。

紙是她熟悉的紙,上麵一片空白。

香梅很警惕,“夫人,這東西……”

織愉:“是我不小心掉的,你先下去吧。”

打發走香梅,她拿著紙端詳半天,紙上也沒顯現出任何東西。

直到謝無鏡回來,她拿給他看。

謝無鏡讓她對紙動用靈力。

織愉對他眨眨眼,“我不會。”

她心中頓生牢騷:還天諭?還受命於天?連她不會用靈力都不知道!

謝無鏡坐到床邊,讓她坐靠進他懷裡。從她身後圈住她,一手放在她靈竅之處,一手握住她的手。

織愉隻覺有徐徐熱意從他掌中湧入身體。

那熱意往上攀升,再順著她的手臂,流到她被握住的手中醞釀。

謝無鏡手指壓著她的手指,在紙上一點。

白紙上漫開金光,一張地圖浮現。

織愉連忙拿出紙筆抄地圖。

謝無鏡注視這張紙,若有所思。

待織愉抄完地圖沒多久,紙便自燃消散。

謝無鏡將織愉抄好的地圖拿來看。

織愉倚在他肩頭問:“這紙和地圖有什麼問題嗎?”

謝無鏡:“紙非現世紙,應是來自已隕滅的神族。地圖所指陵華秘境中的位置,我曾去過。那是一片荒蕪之海,寸草不生,凡有活物靠近,皆會被死氣吞噬。”

織愉皺眉:“對方想讓我死?”

不是吧,沒有反派同盟愛也就算了,怎麼還有置自己人於死地的!

謝無鏡沉思片刻,把地圖還給她,“生與死,從來都是緊密相連。從前的死亡之地,也許正是如今造出兩隻九階凶獸的地方。”

織愉懂了。

她暈船的感覺也湧上來了。

她沒精力分給腦子,“哦”了一聲,從他懷裡翻身出去,在他身邊躺下,抱住他的腰。

謝無鏡幫她順了順背,“陵華秘境入口,有一處在太華地界內的天虞山上,很快就到了。”

織愉難受地點點頭,在他的安撫下睡過去。

這次確實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這也導致織愉沒睡醒,靈舟就落地了。

謝無鏡沒叫醒她,將她從靈舟上抱下來。

在天虞城中休整了兩日。

眾人於第二日午夜時分,齊聚天虞山巔,等待陵華秘境開啟。

找到天虞山的修士,不隻乾元宗與南海國鮫族。

織愉當夜打著哈欠隨謝無鏡上山,就見山巔之上密密麻麻全是人。

除了一些穿統一法衣,一看就是來自各門派的弟子。

還有相當一部分衣著隨意,多半是散修的人。

乾元宗的隊伍浩浩湯湯過來,眾人自動讓開了位置。

謝無鏡與織愉被乾元宗弟子簇擁,同眾人劃分界限。

但織愉能感受到,許多人假裝無意,一次又一次偷瞄她。

她今日穿了一身白染木槿色的飛鳳收身裙。

發髻用數根細發帶編纏,簪碎珠小釵,配粉藍金邊蝶落芍藥花簪。

這是為了進秘境,她刻意簡化了的打扮。

但放到一眾修士之中,仍是惹眼得很。

月輪高懸。

她衣裙與發上花葉珠釵皆在月下,泛出碎星般的光華。

她腰肢纖細,體態嬌弱,懶散地倚在穿一身麒麟褐暗金獸紋袍的謝無鏡身上。

眉眼低垂泛出倦懶的容色,是靈雲界眾修士從未見過的風華。

有些人偷看得越發大膽,織愉不悅地一一瞪回去。

她瞪人也漂亮得很,顧盼神飛。

被她一瞪,忙低下頭不再看的人,大多不是被她嚇著,而是倍感自己荒謬。

區區凡人,區區凡人……

區區凡人,竟叫他們一眾清心寡欲的修士魂顛夢倒。

這一群曾為仙尊竟娶一凡人壓在他們頭頂,還放任她張揚跋扈而倍感憤怒的修士,突然都覺得:

夫人雖是凡人,但實在美麗。

仙尊偏愛,合乎情理。

織愉等得無聊,瞪彆人瞪得起勁。

一隻大掌突然蓋過來蒙住了她整張臉。

她低呼一聲,扒拉開謝無鏡的手。

他的手臂仍以圈著她的姿態,將周圍的視線都遮擋住。

織愉不跟他計較,扶住他的腰倚在他身上,“謝無鏡,秘境什麼時候開,我好困。”

她聲音很小,但修士個個聽力非比常人。

軟倦的嗓音拖長著話音,像撒嬌似的。

讓人又忍不住又朝她看了眼。

話音落下不久,周圍靈氣磅礴,洶湧如狂風。

一道裂隙破空而現。

謝無鏡:“開了。”

誰也沒有輕舉妄動,都在等待謝無鏡宣告秘境入口穩定的那一刻,衝進秘境。

良久,便聽謝無鏡道:“可進。”

山巔之上,他清冷的嗓音猶如氣勢渾厚的鐘鳴。

所有修士瞬間如疾飛的利箭,湧向秘境。

織愉遙望秘境,覺得秘境口不大。

但見眾多修士禦劍而行,如密集雨絲落入人間般落入秘境之中。

她頓覺那秘境之口猶如深不見底的巨獸之口。

織愉心生懼意,抱緊謝無鏡。苦著臉想她真的一點也不適合修道。

謝無鏡摟住她,攜乾元宗弟子與南海國鮫族一同飛入秘境。

織愉緊張地纏緊謝無鏡,隻聽周圍破風之聲呼嘯,須臾後,強烈的失重感襲來。

她被謝無鏡帶著在空中縱越,片刻後穩定下來,腳踩到了地麵。

謝無鏡拍拍她的背。

她從他懷中抬起臉,環顧四周。

此時陵華秘境之中亦是夜晚。

巨大的冰藍圓月高懸空中,照得四野茂盛的草叢泛出幽幽藍光。

草叢裡陸續有黑影冒出來,嚇得織愉又抱緊謝無鏡。

謝無鏡:“是乾元宗與南海國的人。”

織愉這才鬆開他。

香梅率先趕到她身邊。

眾修士與鮫族陸續到謝無鏡身邊集合。

“陵華秘境的開啟時間以月相來算。當藍圓月化為彎鉤血月,便是秘境出口開啟之時。”

“血月會持續七日,七日後會由彎月再度變為圓月。若七日內無法找到出口,便會被困在秘境之中,隻能等待下次秘境開啟。”

交代完初次入秘境的弟子注意事項後,謝無鏡給弟子們自由選擇的機會:

是與他一路,還是去自尋機緣。

謝無鏡此次進入秘境是為探查九階凶獸之秘,若是跟隨他,勢必危險重重,且不一定有收獲。

眾弟子麵露為難。

織愉很難理解他們的想法。

謝無鏡都說危險,那肯定要命。

要不是她必須得跟著謝無鏡,她肯定第一個跑路。

然後找個地方躲起來,躲到秘境出口開啟直接滾出去,再也不來這兒了。

“今日在此休整,明日太陽升起再做決定。”

謝無鏡說罷,眾人在周圍布下陣法,散開紮營。

凡界紮營,需要紮帳篷。

而靈雲界修士,多是點起篝火,三兩成群,幕天席地。

比凡界還不如。

織愉嘴角抽了抽,眼巴巴地望向謝無鏡,“我們不會也這樣吧?”

謝無鏡:“秘境內危機四伏,可能有奇陣奇獸奇草偷襲,不便布帳,亦不便把營地弄得太複雜。”

越多的物品遮掩,就越是給那些躲在暗處的東西可乘之機。

織愉嘴角耷拉,“那我要怎麼睡?你不會要我直接睡地上吧?”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摸摸草地又坐起來,很是委屈:“太紮人了。”

香梅過來鋪席鋪被,“夫人忍一忍,這般睡吧。”

織愉不悅地跺腳:“還不是要睡地上!”

周圍已經席地而坐的修士們偷瞟織愉。

不少人麵麵相覷,用眼神暗諷:真是嬌慣。這都接受不了,來秘境做什麼?

謝無鏡叫香梅先去歇息,對織愉道:“今日落點在草叢之中,位置不好。明日找片空地給你布帳篷。”

織愉心知自己也不能太任性,扁著嘴點點頭。

見附近有的修士準備睡了,她又低聲問:“都不洗漱嗎?”

“用淨塵訣。”

謝無鏡給她施了個淨塵訣。

織愉本就乾淨,施了淨塵訣也沒什麼感覺。

她仍因沒用水洗澡,覺得身上不舒服。

她曾經隻有在逃亡時,才有過被迫幾天不洗澡的經曆。

那樣的經曆她連回憶一下都不願意。

織愉不開心極了,躺在軟被上,在心裡安慰自己:

天降大任於我,必先苦我心智,勞我體膚……憑什麼呀

織愉偷偷瞪天,小聲嘀咕:“狗老天!”

天空一道紫電雷蛇躥過。

轟隆巨響,震得修士們都集體望天。

織愉嚇得把臉埋在謝無鏡手臂間,在心裡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她錯了她再也不罵了嗚嗚嗚。

苦點就苦點吧,她能忍。

修士們靜等片刻,沒見其他異象,這才繼續躺下休息。

織愉在陌生地方本就難以入睡。

眼下四麵透風,又被天雷嚇到,修士們都睡了,她還一點困意都沒有。

並且,她餓了。

雖然上天虞山之前,她吃過飯。

但現在已經很長時間過去了。

織愉嘀咕這群修士都不吃飯的嗎,坐起來。

謝無鏡緊跟著坐起身,看她從儲物戒裡拿出桃花酥來,低聲問:“餓了?”

織愉點頭,拿塊桃花酥分給謝無鏡。也沒問他吃不吃,就直接放到他手上。

凡界的相處,讓她習慣了這樣同他分享。

她知道他不會拒絕她。

放到他手上的東西,就算不吃,他也會收起來。

不過他今天吃了。

皎皎月下,萬籟俱寂。

他們坐在搖曳草叢間,一起吃著不同餡的桃花酥。

晚風拂過,織愉忽覺仿佛回到在凡界時,與謝無鏡無處可住,隻能露宿荒郊。

那時他們為了逃避追兵,連篝火都不會點。

就著月光,分食硬得難以下咽的乾糧。

織愉身體往一旁傾斜,倚在謝無鏡身上,望著月亮小聲道:“我突然覺得,回想在凡界露天而眠的時候,也不全是不好的回憶。”

她吃的點心屑掉在他袖子上。

他沒說什麼,將點心屑抖到一邊去,慢條斯理地吃著她給的桃花酥。

織愉瞥他一眼,倏然睜大眼,低呼:“你吃的是荔枝餡的!”

她對謝無鏡眨巴眼睛,“我的是桃子餡的……”

謝無鏡便懂了她的意思,把她手上的桃子桃花酥拿來,荔枝的遞給她。

織愉笑嘻嘻的接回來吃,“我不是舍不得給你吃荔枝餡,你知道的,我喜歡吃荔枝,靈雲界荔枝又太少了……都怪靈雲界氣候不行,水土不行,很難長出荔枝……”

她碎碎念叨著。

謝無鏡耐心地聽,等她吃桃花酥沒空說話時道:“香梅不是給你準備了荔枝?”

“吃完了。”

“靈雲界今年不會再長荔枝了。”

“靈雲界那麼多人修道,連個荔枝都種不出來?這都修的什麼道啊,凡界宮裡冬天還有荔枝吃呢……”

謝無鏡不說話,默認了她的吐槽。

李隨風在離他們兩丈遠的營地,默默觀望了他們很久。

他是孟樞的親傳大弟子,亦是那天在廣場上試圖阻止孟樞對織愉動手的人。

在親眼見到織愉之前,他與孟樞一樣,認為這是個再尋常不過的、粗鄙卑劣的凡人。

但仙尊夫人每次都會讓他感到驚訝,感到她的與眾不同。

就如此刻。

那在月下和仙尊碎碎念、說了好多廢話的姑娘,對待仙尊,竟就像是對待一個和她沒什麼差彆的凡人。

普天之下,除了她,還有誰敢如此對待仙尊、誰敢直呼仙尊謝無鏡?

她似乎,並不像彆人說的那樣依附仙尊,愛慕虛榮。

李隨風偷偷摸了摸自己的法器袋。

他喜歡木器,有時候喜歡搗鼓一些圖畫上凡界的物品。

孟樞不喜他做這些,所以他平時也沒機會拿出來用,做好的木器都偷偷藏在儲物袋裡。

在織愉嚷嚷睡不了的時候,他就在想要不要把袋裡的東西送過去。

但那時,他師父孟樞在無聲地罵罵咧咧,說織愉矯情。

“謝無鏡,我吃飽了……但是我這樣真的睡不著。”

她細弱的聲音,伴隨著搖曳的草聲傳來。

李隨風想了想,起身走過去。

未走近,他就感到仙尊的目光落了過來。

織愉的聲音也戛然而止。

她順著謝無鏡的視線,望向這個突然走過來的青年。

他不會是來嫌她說話聲音太吵的吧?

織愉捂住嘴。

就算她再嬌縱任性,也知道不能打擾彆人休息。

謝無鏡:“何事?”

李隨風在他的凝視下,感到無形的威壓,恭敬行禮,“我聽見夫人睡不好,我這裡剛好有些東西,夫人也許可以用到。”

不等謝無鏡開口。

織愉好奇地站起來向他走近,“什麼東西?”

李隨風從法器袋裡,竟取出一張折疊躺椅。

躺椅放平後,足夠容納一成年男子躺下。

織愉驚喜地望向李隨風,杏眸璀璨如星,“送給我用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