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陰影之門11(1 / 2)

彌漫著血氣的房間內,一明一暗的場景宛若一麵鏡子,倒映著彼此。

陸宜修往一旁退了兩步,停在翻倒的書架旁,書架上掉落的書早已腐朽得不成樣子,被輪椅一碾,迅速四分五裂。

虱子多了不咬,債多了不愁,陸宜修壓根沒管這種小事,而是趁著眼下詭異的平靜,飛快看了眼門口那堆人的情況。

血還在流,滲血的速度沒剛才那麼誇張,但考慮到這個出血量,應該是沒救了。

失血量大到把整個地毯都染紅了,還怎麼活?

陸宜修的視線掠過房間內鋪著的地毯,又唰的一下挪了回去。

等會?之前這裡鋪著地毯嗎?

他仔細搜尋剛才的記憶,他們剛到這個房間時,地上布滿灰塵,壓根沒有這條地毯。

在想起這一點的時候,記憶裡浮出了另一個場景——廢棄大廳的門虛掩著,走廊上的地毯沾著大片血跡……

記憶裡的畫麵跟眼前這一幕疊加,毫無區彆。

鋪在房間裡的這條地毯,就是他們當時在廢棄大廳裡看到的那條鋪在走廊上的地毯。

或許是陸宜修看的時間太久,地毯上的血好似不經意的滾動了下,像一片血海,輕輕晃動。

陸宜修深吸了口氣,閉上眼再睜開,沾滿血的地毯仍是之前的模樣,看不出絲毫液體化的征兆。

絕對沒跑了,就是他們才甩開的那片血海。

這玩意難道最初鋪在這裡?

方才血人折斷雙手的場景躍入腦海,陸宜修看一眼地毯,再看一眼血人,來回數遍,忽而猜到了那片血海的來曆。

這什麼怪物?折斷的手都能引發這麼牛逼的變異?

在陸宜修的思緒飛奔,串聯起自己方才看到的所有場景時,站在書桌前不住揮筆灑墨的人影終於停下筆,轉頭看向了身後。

外貌姣好的臉撞入陸宜修的視線,濃濃的書卷氣撲麵而來。

他跟血人的視線撞到一起,血色倏忽而至,明亮的色彩下血海翻滾,撞擊著那把一半簇新一半黯淡的椅子,似乎想越過它直奔對方而來。

對方露出痛苦的表情,他的臉扭曲了起來,有什麼東西在他的血肉中蠕動。

但他卻像是完全沒注意到般,露出了傾聽的表情,似乎現場有人說了什麼,於是他的表情一變,低頭看向自己的手,露出了明顯的嫌惡和驚恐,毫不猶豫的折斷了自己的雙手。

血人這麼做的時候,由於他由血液組成,所以很多細節無法被捕捉,但這個人影擁有正常的人類形態,於是陸宜修終於知道他為什麼會折斷自己的手。

因為他的雙手,已經沒有了皮膚和骨頭,隻是湧動的血,赫然就是血人此刻的模樣。

於是他毫不猶豫的折斷自己的手,鮮血像最鋒利的刀,劃過胳膊,血手掉落在地,融於地毯之中。

折斷自己的手之後,他開始焦躁的在書架旁踱步。來回走了幾步後,他忽而露出了憤怒的表情,扭頭看向血人所在的方向。

血人跟他的視線相對,那隻眼睛便陡然生出了無儘惡意。

保持正常人形的人影神色一變,雙手合十,低聲祈禱了起來:“以鮮血為引……”

他跟伏八信仰同一個邪神?

突然聽到清晰的人聲,陸宜修心頭一跳,發現對方沒說完祈禱詞,他隻說了半句,就露出了一個無比後悔的表情。

滿室的鮮血幾乎沸騰,血海湧動,在他腳下、在血人腳下,不住上升。

陸宜修無法再袖手旁觀,血海一漲就不見落,一副要將這裡淹沒的模樣,而且他也發現了,這倆壓根battle不起來,從登場到現在,光互相怒視了,好像用眼睛就能殺死對方似的。

陸宜修搖動輪椅,在跑路前,匆匆忙忙湊到書桌前,那裡有對方方才寫下的東西。

這兩個“人”都重現了相同的場景,都是從在書桌前寫字這一幕開始,那他最後寫的那些字總該有點價值吧?

抱著要麼活要麼撕卡的想法,陸宜修心態十分平穩——不平穩也不行,反正在場這兩個他誰也打不過。

書桌上滿是灰,紙張邊緣發黃,極脆,仿佛稍微用點力,就會粉碎。

陸宜修下意識的放輕動作,動作輕柔的拂開那些灰塵,窺見了極為潦草的字跡。

“我看到了未來。”

“那不是我!”

“怪物!怪物!怪物!”

“不不不不不!我絕對不會成為那樣的怪物!”

“錯了,錯了,他們都錯了!”

“邪·神仆從就是我們!!!”

最後那一筆寫得極重,幾乎穿透這張紙,對方當時的驚恐和憤怒仿若穿越時光,展現在陸宜修麵前。

陸宜修顧不上其他,動作飛快的從輪椅下摸出了個盒子,一層薄薄的塗料從他指尖塗到紙上,將它黏連成原本的模樣,無法輕易脆化,然後陸宜修一把從桌上揭下它,塞進盒子裡,往輪椅下一藏,扭頭看向身後。

原本正常的那個“人”,此刻滿臉是血,就如同伏八他們的模樣一樣,五官不住往外滲血。

黑色瞳孔轉動了下,緩慢聚焦在陸宜修身上。

他在看我,陸宜修非常肯定這一點。

陸宜修對這兩個鏡像有所猜測——從它們不住重現某一幕的場景來看,這更有可能是當年災難發生時的某一幕的重現,換句話說,它們都位於過去的時空,就宛若海市蜃樓。

但隱秘世界不講科學,位於過去時空的血人能看到他,對方也同樣能。

逐漸變成血人的對方注視著陸宜修,露出了一個情緒複雜的笑。

下一秒,血海濤濤,席卷著陸宜修衝出門外,彙入無邊血海之中。

陸宜修被血淹沒,唯一的想法就是:好多血。

整個建築、所有走廊和房間都被血淹沒了。

陸宜修緊握著手下的輪椅,在蒙著一層血色的視野裡,依稀看到牆壁、走廊、天花板甚至是在房間裡不住重現某一幕的幽靈都像是血做的一般。

陸宜修被血海席卷,沒受到攻擊,它們的意圖很明確,就是帶陸宜修前往某處。

那家夥最後那個笑,到底什麼意思?

我終於有救了?我終於能解脫了?還是我終於找到替死鬼了?

陸宜修腦海裡翻滾著無數猜測,順帶擔憂了下生死未卜的伏八他們。

湧動的血海停了下來。

陸宜修落到了地麵上,一路被他攥著的輪椅咕嚕嚕的滾出一段路,停在某個人腳下。

“你沒事吧?”聲音響起,一隻手伸到了他麵前。

陸宜修順著那隻手看向對方。

果然是你!

那張讓人記憶深刻、刻骨銘心的臉此刻正審視著他,他看了眼陸宜修的腿,禮貌的挪開了視線。

方才蓋在腿上的毛毯早就在翻滾的血海中不見了蹤影。

被腐蝕得坑坑窪窪的腿乍一看非常可怕,但如果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它看起來更可怕了。

邪神在他身上留下了深刻烙印,以至於它不僅僅隻是物理上的醜,還附帶了精神攻擊。

陸宜修飛快打量周圍。

這是一片空地,看起來像是洞穴,岩壁上有些野花野草,洞穴更深處散落著幾具剛死沒多久的屍體,殘留著打鬥後的痕跡。

但他看見的不僅僅是這些,在洞穴之外,翻滾著波濤洶湧的血海,這片空地就像一個孤島,被圍在血海中,隨時會被淹沒。

血海的存在,讓這個洞穴毫無真實感。

又是海市蜃樓?

大概是陸宜修盯著那些屍體看了太久,對方又開了口:“你也是為了血之祭徒第三階的隱秘知識而來?”

第三階的隱秘知識?陸宜修腦袋上浮出問號。

他看了眼那堆屍體,懷疑他敢說是,下一秒屍體堆裡就能再多一個他,於是斷然否定:“我不是血之祭徒。”

他狀似無意的拍了拍自己腿上的灰塵:“我信仰的是死亡和陰影的姊妹。”

所以什麼第三階的隱秘知識,他一點都不感興趣!

對方審視了他片刻,多看了兩眼他的腿,幫他把輪椅推了過來:“既然你不是血之祭徒,那你來這裡做什麼?”

陸宜修在他的幫助下坐回輪椅,思緒飛快轉動:“逃命的時候走錯了路。”

對方在四周撿了些枯柴,用引火器生火,一邊忙碌一邊道:“你的腿也是……”

陸宜修的目光在他生火的引火器上停頓,那是一個非常精致且價值不菲的小玩意。

考慮到血色長廊已經存在幾百年了,這家夥起碼是幾百年前的“古人”,那時候就能用上粗略具有技術含量的產物的人,身份地位恐怕都不低。

陸宜修一邊分析對方,一邊隨意點頭。

對方皺起眉:“那上麵有神靈的氣息,你跟神靈……”

沒想到他連這都能看出來,陸宜修下意識的抬頭看他,跟對方審視的視線撞到了一起。

陸宜修毫不懷疑,但凡他回答的有一點不對,對方就能立刻幫他收屍。

那張紙上力透紙背的字跡掠過腦海,陸宜修的心臟飛快跳了起來。

他想到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為什麼是他?

方才的那群人裡,有路寧這樣受到神靈眷顧的虔誠者,也有羅賓那樣足夠強大的信徒,但為什麼偏偏是他被血海帶到了這裡?

陸宜修看著自己的腿,給他留下殘疾的邪神眼下正被圍在牆後,等著被啃食殆儘。

在所有虔誠和強大的□□徒中,唯有陸宜修身上有邪神留下的傷口。

在隨時可能撕卡的情況下,陸宜修做出了一個衝動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