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邊也是……”
“失血過多……”
“劉老，他死了。”
劉林下意識的低頭看向陸宜修身上的傷口，那些被撫平的傷口在他眼前重新綻開。
“劉老，寧哥的情況不太好，你過來看看。”
“劉老，又死了一個，是大失血。”
劉林聞言豁然起身，急匆匆的朝路寧走去。
路寧的情況跟其他人一樣，都是在最後險些被血海融化，雖然血海半道上被黑霧追著跑了，但在血海的短暫遭遇，已經足夠他們跟死亡近距離接觸。
比方才更亮的白光在劉林手下亮起，其他人表情嚴肅的緊盯著路寧看。
白光的亮度不住增強，幾乎到了刺眼的地步，但效果斐然。
昏迷的路寧幽幽轉醒，露出因為疼痛而扭曲的表情。
劉林沒給他適應的時間，直接喝到：“向神祈禱！”
路寧斷斷續續的擠出祈禱詞。
黑夜幾乎被他身上亮起的光照亮了。
環繞在他身上的光持續了幾分鐘才緩緩消散，與它一同飛快縮回路寧體內的，是無數隻觸手，小拇指大小，在皮膚上搖曳，一眼看去，密密麻麻的遍布了所有裸·露出來的部分。
陸宜修一時怔然，楞了幾秒才對上了路寧的視線。
他臉色煞白——也不知道是因為陸宜修看到了這一幕，還是方才的治療所致。
劉林低聲跟路寧對話，確認了下他的情況已經徹底好轉，才皺著眉頭道：“你們身上的傷有點古怪……”
路寧被提醒了，快步走到陸宜修身旁，陸宜修渾身是傷，無比狼狽的坐在地上，連殘缺的腿都一並暴露在了他麵前。
“我幫你……”
陸宜修打斷了他：“治療這些傷口付出的代價大？”
路寧一愣，又低聲解釋道：“你剛才看到的，不是我方才治療傷口的代價，這是我之前就……”他沒說下去，而是轉回話題道：“隻會出現一些輕微的異變。”
路寧挨個給所有人進行了治療，除去在他醒來前就已經死去的那兩人外，其餘人付出了異變的代價恢複了健康。
陸宜修低頭按了按胳膊上長出的那隻小觸手，就像是在摸自己身體的一部分般，察覺不到任何異常。
他甚至能感受到它的饑餓，觸手動彈了下，纏繞在他手指上，分外乖巧。
羅賓沉默的搗鼓著徹底毀壞的輪椅，快意識到它已經沒法搶救了。
路寧跟最後僅剩的那兩人說了幾句，情緒肉眼可見的低落了下去。
他的隊伍出發前一共有十五個人，最後加上他隻活了三個，其餘十個死在了血色長廊，而剩下兩個死在了黎明前夕。
“血色長廊解決了？”伏八湊到羅賓身旁，遮住了劉林打量輪椅的視線：“我就記得跟那玩意對視了一眼……”
他打了個寒顫，似乎是想起了那一眼帶來的切骨恐懼：“然後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分外死寂的現場，伏八的聲音不斷響起：“之後發生了什麼？我們是怎麼活下來的？說實話，我都做好直麵死亡的準備了，沒想到你居然能帶著這麼多拖油瓶活下來，簡直是奇跡。”
這不僅是伏八好奇的問題，也是在場其他人都好奇的一點。
作為唯一一個清醒的人，陸宜修到底是怎麼從血色長廊帶著這麼多人活下來的。
劉林的目光徘徊在被伏八和羅賓圍住的輪椅上，輪椅的某個東西湧動著強烈的能量，醒目的強調著存在感。
一件強大的隱秘殘骸，凝聚著充沛的能量和隱秘知識，是這些詭異場所絡繹不絕的迎來如此多“訪客”的根本原因。
察覺到他的視線，伏八朝他咧了咧嘴，輕柔的提醒對方：“彆瞎看，萬一誤會了那多不好意思。畢竟我們老大超強的！”
劉林挪開視線：“我隻是有點好奇……”
他看向還在研究觸手的陸宜修：“血色長廊的那個詭異存在到底是什麼？”
陸宜修鬆開手，小拇指大小的觸手唰的一下縮回了胳膊，看不出任何存在過的痕跡。
陸宜修沉吟兩秒，提起另一個話題：“我也有點好奇，路寧你現在是第幾階？”
“第三階，”大概是覺得自己之前表現的太差，不太像是一個第三階的信徒該有的模樣，他還解釋了一句：“我擅長治療，戰鬥方麵比較薄弱。”
伏八在一旁嘀咕：“沒聽說還有不擅長戰鬥的□□徒……”
他笑嘻嘻道：“我還以為治療和殺人對‘光與生命的母親’來說，是一回事呢。”
路寧眉梢一皺，想說些什麼，看了眼陸宜修，又沒說出口。
陸宜修繼續問道：“既然光之聖存在了這麼久，那你們有沒有出現過成功晉升第一階的信徒？”
“有兩位。”
陸宜修看向他：“他們現在在哪？”
劉林忍不住道：“所有隱秘信仰的信徒都知道，晉升第一階的信徒會成為神最忠誠的信徒，進入神所在的世界，站在神靈身側。”
陸宜修頷首：“也就是說，他們失蹤了？沒有人再見過他們？”
劉林有些不耐煩，又有些不安：“你到底想說什麼？”
“既然他們失蹤了，也沒人見過他們，那你們怎麼知道他們進入了神所在的世界？”陸宜修若有所思：“難道是神跟你們說的？”
現場的氣氛有些古怪。
路寧打破沉默：“沒人知道這些常識的源頭，但一直以來，都是如此。”
“那就是假的。”陸宜修：“第一階的信徒會變成邪神的仆從——就是你們在那些詭異地點遇到的怪物。”
現場安靜了下來，遠處的鳥叫聲清脆婉轉，襯托得此處愈發死寂。
伏八喉結微動，看了眼人群帶頭的那個老頭，他的表情非常複雜，不像是純粹的震驚，倒像是震驚跟恍然交加。
“血色長廊……”在場大部分人還在消化這個驚人的消息，甚至還沒來得及生出質疑，劉林就已經迅速問出了下一個問題：“跟第一階信徒有關？”
陸宜修從輪椅下層摸出盒子，掀開蓋，露出鮮紅的心臟。
“他變成了怪物，隻留下了這個。”
劉林神情實在算不上好，對這個異常珍貴的高階材料也隻粗略的看了一眼，反而神情鄭重的關注起了另一點：“他是怎麼做到的？”
眼看對話流暢的進入了下一個階段，伏八不得不打斷他們：“等會……關於第一階的信徒會變成邪神的仆從這麼匪夷所思的消息，你們不需要再確認一下？”
“那可是……”他有些不知道怎麼說，嘴巴張張合合，最後道：“每個信徒奮鬥終生的目標！說不定就是我們的未來！”
他的聲音回蕩在廢棄村落上空：“結果你說我最終會變成怪物？那我前半輩子千辛萬苦提高自己的力量，不就成了一個笑話嗎？”
陸宜修有些驚訝：“你信仰一個用鮮血和死亡才能取悅的神靈，如果不是你能為它創造更多價值，那祂為什麼要賜予你力量？”
伏八盯著陸宜修看了半晌——這家夥以屠神為目標，腦回路壓根不正常，不是一個合適的交流對話。
於是伏八挪開視線，去看那個老頭——這家夥一看就是信徒，跟陸易那種無所畏懼的瘋子不同，那自然能明白他此刻的憤怒、崩潰、無助以及不敢置信。
劉林確實非常理解他此刻的心情，甚至能回想起自己當年從導師嘴聽到這個隱秘時的情緒——他幾乎覺得天塌了。
有什麼比知道自己走在一條錯誤的路上更讓人恐懼呢？
那就是這條路還無法回頭。
在第一次開始獻祭、第一次被神靈注視、第一次使用神靈賜予的力量時，他們就已經成為了待宰的羔羊。
“它確實是一個笑話，”劉林平靜道：“我們是信徒，也是祭品。”
伏八不敢置信的注視著劉林，他甚至如此平靜！
他環顧周圍其他人，劉林帶來的人不少露出了驚訝的神情，他們的驚訝就像是確認了一個早就預料到的猜測一般，沒有誰像伏八這樣震驚。
伏八又去看羅賓，羅賓扶著歪歪斜斜的輪椅，對此毫無感觸。
他最後看向路寧。
路寧苦笑了下：“我們也是在之前開始懷疑這一點的，事實上，存在時間稍微長一點的派都會或多或少的意識到這麵的問題。”
伏八茫然：“我沒聽說過。”
“你們派填了不少人在血腥長廊，眼下隻剩了一個空殼，”劉林道：“我們還奇怪血之祭徒怎麼對血腥長廊這麼執著，現在看來，可能是他們知道這到底發生了什麼，才前仆後繼的派人來探尋真相。”
劉林長歎了口氣：“這些年不少虔誠信徒停在了第三階上，還是攔不住偷摸晉升的高階信徒。”
“信徒的級彆越高，就越虔誠，越想成為神靈最虔誠的信徒，”劉林苦笑道：“所以我現在離第三階都差得遠呢。”
可見誰也不比誰蠢，這些邪·徒也早就察覺到了其中的問題。
伏八聽到這，下意識的去看路寧，他記得對方方才說他已經第三階了。
“級彆越高，能治的傷就越多，需要付出的代價也越少，”路寧解釋道：“所以我擅長治療，不擅長戰鬥。”
“有時候，有些人的犧牲是必要的。”
這種話如果由其他人來說，就會充滿嘲諷。
但如果是犧牲的那個人來說，那就既不嘲諷，也不好笑了。
“不對，好人就該有好報，故事就要有大團圓結局，”陸宜修打破沉默，語氣篤定：“沒有誰的犧牲是必要的。”
他翹了翹嘴角，對路寧道：“親愛的，如果不想變成怪物，那就殺死讓你變成怪物的東西。”
“它將你當做祭品，那你為什麼不能將它當做獵物？”
作者有話要說：這是加更。
今天晚上八點還會更新一章，謝謝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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