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樹貫穿整個世界,支撐起最上方那片白色蒼穹，它紮根於璀璨星空之上。翠綠色彩湧動在樹梢，每片葉子都像是蘊含著一個世界。
陸宜修被這神聖又震撼的一幕所攝,下意識的伸出手,想確認它是不是真實存在的造物。
在他碰到樹時，樹影泛起漣漪，從無比真切的存在變成了一個旋轉圖標，耳邊響起一連串語調刻板的聲音。
“歡迎來到三千小世界（測試版）,很高興為您服務。”
“權限獲取中……”
“未獲取權限。警告：非法闖入的越境者。”
“正在聯係鴻鈞……”
對這一切感到茫然的陸宜修在捕捉到關鍵字後,突然反應了過來，他這是又入夢了？
或許是因為這次入夢不是在生死之際,陸宜修居然絲毫沒察覺兩個世界交替時的卡頓——畢竟睡著睡著突然換了場景,誰都反應不過來。
陸宜修方才差點以為自己在做夢,不過現在他反應過來了，這樹不就是之前道濟介紹過的混沌界嗎？
當然,他現在的處境跟上次入夢的情況不太一樣……
陸宜修環顧四周，不管從哪個方向看，都隻能看到一個相同的畫麵——那顆樹影在身前輕輕旋轉的場景，就像遊戲載入畫麵……
冒出這個念頭後，回憶起方才那個聲音提到的“三千小世界”,陸宜修在記憶裡挖掘出了隻言片語——在上次入夢的時候,他似乎聽到過這個詞。
圖書館的某處,傳來了年輕修士興奮的議論聲。
“三千小世界好玩，就是難度太高，老是卡關。”
“那說明你道心不夠堅定，而且彆光想著玩，這是用來磨礪心境,鍛煉意誌力的，你得有足夠的覺悟才能通過一道道關卡。”
“這世界上真存在那麼多奇奇怪怪的世界嗎？”
“當然了，不然你以為三千小世界是什麼？那些都是真實存在的。”
記憶在這裡中斷，興奮的議論聲離開了陸宜修能聽到的位置。
陸宜修倒也不覺得有多遺憾，而是若有所思的回憶方才聽到的“三千小世界（測試版）”這幾個字，覺得情況可能比想象的更糟糕一點。
不過眼下的重點不是這個，而是“正在聯係鴻鈞”的這個未知存在。
他安靜得有些太久了。
陸宜修腦海裡剛冒出這個念頭，那個聲音立馬響了起來。
“正在整理所有已知信息，請稍安勿躁。”
陸宜修沉默了兩秒。
這個聲音又響了起來：“準確來說，是我能‘看到’你在想什麼。”
在這句話後，對方播報了新消息：“已中斷與鴻鈞的聯係，轉為自主溝通模式……”
這句話落下後，死板的聲音“活”了過來，溫和包容的女性聲音響起。
“我想我應該正式的介紹一下我自己，你好，我是女媧，三千小世界的主控程序，大道的另一重意誌。”
陸宜修正在竭力克製自己的想法，他有些遺憾上次入夢的時候，沒跟校長學如何遮掩自己的想法，以至於在第二次入夢時，遭遇了同樣的困境。
“事實上，還是有一點不同的，我比人類看到得更多，”女媧溫柔道：“這樣我才能判斷修士在三千小世界裡磨礪道心的成果是否符合預期，以此來判斷修士進階時需要麵對什麼樣的心魔……哦，你不知曉心魔？或許是因為在你的那個時期我還沒有誕生。”
陸宜修現在覺得他更喜歡光暈男。
這麼個無死角監測內心活動的存在未免太過分了吧？
“抱歉，人類才講究人權。我不是人類。”
女媧的語氣十分人性化，甚至隱隱約約有些熟悉，陸宜修在記憶裡搜尋了一遍，清虛子這個名字突然跳到了他的眼前。
從某種角度來說，他們的語氣裡有些東西確實無比相似。
“我不能過多的談論那段曆史，”女媧沒上當：“鑒於你還會‘回去’的事實。”
沒有隱私的感覺真奇妙，陸宜修乾巴巴的想道。
“不過或許你會很高興聽到接下來的話，你跟我的相遇是一個匪夷所思的巧合。
為了完善三千小世界的內在程序，我偶爾會過來看一眼。
這個偶爾對於人類來說，是億萬分之一的概率，你原本要麵對的隻是一個死板的程序，就像鴻鈞一樣。”
這聽起來沒什麼值得高興的。
“哦，我忘記告訴你了，你眼下所處的時間點不是你熟悉的時間點。這解釋起來有點麻煩，你可以試試三千小世界目前唯一開放的功能，它會告訴你答案。”
陸宜修眼前的樹影停止了旋轉，一片樹葉徐徐飄落到他手中。
他麵前浮現出了一張屏幕。
【演算（測試版）】【曆練（未開放）】【重啟輪回（未開放）】
屏幕中第一欄是亮著的，後麵兩欄都是灰的。
“這是測試版，功能不完善不是很正常嗎？”女媧解答了他的疑惑：“來試試這個基礎功能吧，要知道你可是第一個‘玩家’。”
陸宜修本能的擔憂了一下，然後反應過來，擔憂自己的安全實在是一種毫無意義的事情。
因為不管怎麼看，女媧想弄死他都沒必要如此曲折，這種擔憂太看得起他自己了。
於是他乾脆利落的點了下亮著的那一欄。
刻板的聲音再度響起：“已開啟演算，正在演算‘未出現意外的正常發展’……”
周圍突然亮了起來，旋轉的樹影不急不緩。
熟悉的刻板語調在他耳邊重複：“正在聯係鴻鈞……”
跟剛才的漫長沉默不同，這一次它瞬間給出了後續。
“確認非法越境，關押至百年大陣。”
樹影在他眼前消散，被踹出“三千小世界”的陸宜修飄飄忽忽的出現在巨大的樹乾旁。
他還沒反應過來，眼前一黑，然後身體一沉，無法控製自己的肢體，然後就是漫長的黑暗。
沒有詢問、沒有對話，隻有無儘的黑暗。
不過大概是因為處於“演算”中，所以陸宜修是以第三人視角加速飛躍的，就像是“遊戲加速”一般，轉眼間就過了百年。
那片關押了無數非法越境生物的大陣中，已然屍骸累累。
畢竟不是所有生物都能跟修士一樣能視百年為尋常，在壽命走到儘頭的時候，他們迎來了死亡。
因為大陣的存在，這種死亡來臨得悄無聲息，無人察覺，也無人知曉。
就在陸宜修以為一百年到了，總該出現點變化的時候，陸宜修被扔到了第二個關押大陣上，迎來了五百年的關押期限。
黑暗再度籠罩，寂靜是此處唯一的旋律。
陸宜修倒吸了口冷氣，總算意識到女媧方才的意思了。
在他醒悟的那一瞬間，【演算】宣告了終止。
“‘未出現意外的正常發展’已完成演算，在當前狀況下，結合所有因素，這是最有可能發生的狀況。”
陸宜修睜開眼，那張屏幕仍然在他麵前，他頓時浮現出了退出遊戲返回了主菜單的既視感。
“這很形象，”女媧道：“或許██的本意就是如此。”
她方才的那句話裡出現了兩個無法理解的音符，陸宜修竭力試圖捕捉他方才聽到的那個詞，但大腦裡沒有任何對應的字符。
“或許你更習慣稱呼他們為咕嚕嚕？那確實很形象。”
咕嚕嚕……？！
陸宜修瞪大眼睛，才剛浮出些驚訝，就聽見女媧道：“這有什麼奇怪的？咕嚕嚕跟修仙者的聯係最早開始於末法時代，一直到末日狂潮後，修士都跟他們保持著穩定的聯係。難道你不覺得‘鴻鈞’‘女媧’的存在形式很熟悉嗎？”
“這本來就是結合了科技和道法的集大成者，██給予技術支持構建了它的框架，而大道為它注入了內在程序，才能創造出如此出色的造物。”
陸宜修深吸了口氣，掐斷了自己多餘的想法……
“你是說係統？你猜他為什麼在這個世界如此安靜？”
“就像魔晶礦靈的大陸上沒有神一樣，同樣職責的不同存在形式無法相遇。”
陸宜修眨了眨眼，然後倒吸了口冷氣，脫口而出：“大道跟係統……？！”
“我好像說的太多了……”雖然這麼說，但女媧的聲音聽起來絲毫沒有任何愧疚，相反她笑意盈盈的道：“所以，趕緊步入正題吧，你現在清楚你有多麼幸運了嗎？”
陸宜修已經非常清楚了。
第二次入夢的時間點比第一次入夢的時間點更早，在第一次入夢時，三千小世界已經在修士們中運行了許久，而在這個時間點，三千小世界還是測試版。
而同樣，在第一次入夢的時間點裡，非法越境管理處已經形成了一整套完善的流程，所以陸宜修能被特批入境。
但在這一次入夢的時間點，非法越境管理處有沒有成立都是問題，所以陸宜修的非法越境身份一經暴露，迎接他的就是簡單粗暴的關押程序。
所以如果不是他遇到了更“人性化”的女媧，那他接下來的遭遇就會跟演算裡的一樣，在關押中一直等到混沌界形成了一套完整的對待非法越境的流程，才有那麼一絲可能重見天日。
當然更有可能是在那之前，這次入夢就已經結束了。
女媧：“雖然有點簡單粗暴，但你得理解，畢竟現在他們對非法越境的黑戶的了解十分欠缺，再加上部分黑戶太過狡詐，手段千奇百怪，他們吃了不少虧，所以眼下正處在對待黑戶最嚴厲的階段。”
聽起來他簡直倒黴透了。
“人類總是缺乏明確的自我認知，”雖然聽起來有些嘲諷，但女媧的語氣十分溫和：“你比世界大部分人都幸運多了。”
陸宜修反問對方：“因為遇到了你？”
女媧笑道：“為什麼不仔細想想，你出現在這的原因呢？”
那不就是擺在眼前的答案嗎？他出現在這裡，當然是因為入夢……
陸宜修想起上次入夢的原因，入夢觸發的條件難不成是他遇到了撕卡危機？
不對，這次入夢的時候，他在正青山派睡覺，哪來的撕卡危機？
不過，如果擴大撕卡危機這個概念的話，人族之劫確實算是一個極大的威脅……
陸宜修串起了線索：“人族之劫？”